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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汉抽了好几口烟,“山上太危险了,你不能去。大郎不是去山上打猎么,让他扯些花草来给你瞅瞅,有药草,咱就炮制好了拿去卖。“

陈老汉可相信陈小桑的师父了。

陈小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把她爹一通夸。

陈老汉去茅草屋把睡得正香的四树喊起来,让他去学堂找沈大郎。

为什么是四树呢,当然是因为白天他干活最不卖力气啦。

陈老汉早就看这个儿子不顺眼了,能使唤时就得使唤。

陈四树瞅着外头的天色,哀嚎:“爹,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老汉可不会跟这个最懒的儿子客气,大手往半空一架,“你去不去?”

陈四树怂了,“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嘛。”

扒拉在门口的陈小桑炯炯地盯着他,“要是大郎哥睡了,你可别喊醒他呀,明天再说也成。”

陈四树悲愤了:“谁是你亲哥呀?”

爹大晚上把他喊起来,她也没见拦着呀。

陈小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你啦,大郎哥是外人,我们才要客气嘛。”

听着挺有道理,可陈四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陈老汉可不管对不对,几乎是把陈四树赶出家门的。

陈小桑想等结果,怎么都不肯去睡觉,陈老汉就陪着她坐在院子里。

天上的月亮亮得很,把地上照得可亮堂了。

陈老汉瞅着星星月亮,大大叹了口气。

陈小桑可贴心地问他:“爹叹什么气呀?”

“明儿又是大晴天呢。”陈老汉念叨着。

水渠修好,水田有水了,可地里地势高,水过不去,还得靠人力挑。

费力不说,收成还比不上往年。

陈小桑双手撑着下巴,瞅着天上繁星明月,乐呵道:“说不准明天就下雨了呢。”

瞅瞅傻乐的闺女,又瞅瞅天上的繁星明月,陈老汉觉得当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太舒坦了。

陈大树起来上厕所,一出门就瞅见院子里两个人影,他吓得一下醒了神。

再认真看去,才发现是一老一小坐在院子里喂蚊子。

“爹,你不睡觉带着小桑在院子里做什么呢?”

陈小桑高兴地扭头应道:“我们在看星星月亮呢,大哥也来看呀!”

她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夜景呢。

陈大树愣愣地看了眼天,“星星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陈小桑连连摇头,惋惜道:“大哥,你该多读读书,都不懂欣赏美景。”

陈大树被气乐了:“我天天看美景,谁种粮食给你吃?”

陈小桑想想,觉得她大哥说的很有道理:“还是吃饭最重要。”

陈大树把妹妹拎起来,自己坐到凳子上,又把陈小桑放到自己怀里坐着,对陈老汉道:“我怎么觉着今年不太对劲呢。”

“怎么不对劲?”

陈大树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咱们五月就该交夏税,县令怎么没知会咱们呢?税粮还得交给朝廷,他不收咱们的夏税,哪儿来的粮食上交?”

陈老汉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儿,这一想也觉得不对劲。

“纳捐过呀。”陈小桑就道,“募捐的粮食可以当税粮嘛。”

这个不好的县令,弄不好要贪一半税粮呢。

陈大树吓得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提醒她:“出去千万别说这些!”

陈老汉将小桑抱回屋子,把她按在床上:“快睡觉,不许胡说。”

陈小桑不敢多说了,想着装睡,等四哥回来再起床,可这一睡就到大天亮了。

还是被外面说话声吵醒的。

她爬起来就往外拱,就见陈富贵怒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大灾年还得加税,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小桑一瞧,她爹娘哥哥们一个个脸色发黑。

她拉了看热闹的大柱低声问:“怎么了?”

大柱气呼呼道:“里正刚刚来说,每个男丁要交一两银子的税银。”

陈小桑惊了:“为什么呀?”

“说是水渠的材料钱是县衙借的,大家收了粮食,得把钱交上去,县衙要还债了。”

陈小桑气得不行。

平常他们进城得交钱,修水渠是家家户户出了苦力,还纳捐了粮食和钱的,还要再交钱啊,简直是抢钱呀。

陈富贵苦着脸道:“我家收的粮食连一家口粮都不够,税粮都得拿钱去买,哪儿还有多余的钱交上去呀?”

说完,又巴巴地瞅着陈老汉:“宝来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借这个钱,等过了今年,我再还给你。”

陈富贵是独子,他爹瘫了,家里本就穷巴巴的,好不容易凑出税粮,早上听说还得多交二两银子,他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还是他爹提点他,说陈老汉家还算宽裕,让他来试着借钱。

陈老汉连着抽了好几口烟,村里各家情况他知道。

今年收成不好,大家勒紧裤腰带才能把税粮都交了,可如今又多这么多钱,怕是没几户人家能拿出来的。

他被烟呛得直咳嗽,李氏给他端了碗水过来,他连连摆手,拧了眉头道:“老婆子,拿一两银子给富贵吧。”

李氏应了一声,拿了一块碎银子给陈富贵,安慰他道:“再难的日子熬熬也就过去了,别着急上火,你家里人可都指望你呢。”

陈富贵一个大老爷们也忍不住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哽咽着开口:“谢谢婶娘。”

瞅着陈富贵捂着眼睛往外头走,陈小桑心里很难受。

以前富贵哥还给过她红包呢,现在好可怜呀。

陈小桑吃完早饭,又看到一个人低着头进了她家找她爹。

陈小桑一天都蔫蔫儿的,郑先生还以为她病了,提前打发她回家歇着。

背着一大背篓野草野花的沈大郎来老陈家时,瞅见陈小桑正聋拉着脑袋蹲在地上划拉。

“怎么了?”沈大郎将篓子放到她旁边,低头看着地上小小的一团。

陈小桑小老头地摇摇头:“难呀,大家都太难了。”

缺了的门牙漏风地让她的感叹含糊不清,把她语气的无奈冲得一点不剩了。

沈大郎顺着蹲下来,问她:“怎么难了?”

陈小桑可没把沈大郎当外人,把税粮的事儿说了。

“我家粮食不少,也不差钱,倒是没什么关系。”陈小桑很是财大气粗,“可村里人就不一样啦,好多人都跑来我家借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