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如意馆的门口,便见着门侧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
白蓉萱细细一瞧,居然是闵庭柯。
白蓉萱大吃一惊,急忙跑上前去,“六叔,你怎么在这儿?”
门前的灯笼映在闵庭柯的脸上,也瞧不出喜怒,只听他语气平静地道,“原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六叔啊。”
白蓉萱道,“六叔为什么这样说?”
闵庭柯见她一脸惊慌失措,心中有些不忍,“我跟你说了几次,不让你和管家的人接触?你只当我是废话,压根没往心里去,是不是?”
原来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白蓉萱低声道,“是管家大公子给我下了帖子我才去的……”
闵庭柯‘哼’了一声,“他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他给你下帖子你就要去吗?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深沉,谁都可以请动?”
白蓉萱委屈巴巴地低着头听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还口。
闵庭柯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这本是你的事,我又何苦操这个心?”
说完便要绕过白蓉萱离开。
白蓉萱急忙伸出手,抓住了闵庭柯的手臂。
闵庭柯一愣,转身看着她。
白蓉萱满脸通红,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也明白不能就此放手,否则不就真的和闵庭柯存在隔阂了吗?
闵庭柯道,“我要回家了,你拉着我做什么?”
白蓉萱咬了咬嘴唇,就是不肯放手。
闵庭柯无奈地笑了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还要死缠着我不放了?”
白蓉萱低声道,“我不是要惹你生气,是思虑再三后才去的。”
闵庭柯诧异地道,“思虑再三?那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白蓉萱道,“其实我接到帖子后,去见了胡管事。”
闵庭柯道,“胡管事?胡冠仁吗?”
白蓉萱点了点头。
闵庭柯冷笑一声,“所以他也是赞成你去的了?”
白蓉萱再次点头。
闵庭柯道,“这个老东西,都这个时候还不安分,就知道乱出主意。”他看向白蓉萱,“你难道一点儿主见也没有?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胡冠仁脑袋只有家族利益,哪顾得上人?只要是对家里好的,哪怕把你卖了,他也会照办的。”
胡管事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白蓉萱还要再说,闵庭柯眼睛一瞪,“怎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
吓得白蓉萱赶紧闭上了嘴。
闵庭柯道,“管家出什么事了?管泊远找你干什么?”
白蓉萱道,“难道六叔要一直站在门口和我说话吗?”
闵庭柯叹了口气,“那就进去坐坐好了。”
白蓉萱将他请进如意馆,芳姑姑和小圆早就等了半晌,见闵庭柯一同而来,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白蓉萱和闵庭柯走进了小厅,赶紧吩咐芳姑姑沏茶。闵庭柯淡淡地道,“别忙了,我什么也不想喝,坐一坐就走。”
芳姑姑还是脚步飞快地去了。
白蓉萱便将管家近来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闵庭柯听完摇了摇头,“所以我说什么来着?要你少与管家人来往,你就是不肯听,要是你不出头帮管二公子当教员,能惹出这许多事情来吗?”
白蓉萱哪能想到管家的反应会如此大?
闵庭柯继续道,“管泊远这个人,的确不能小瞧了,还真有些小本事。他没有责怪你,反而能沉住气,让你出面去劝管二公子,单是这份心智,就是旁人不能比的。广州的曾铭伟虽然不服气,但论智谋,的确不是管泊远的对手。此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于上海站稳脚跟,除了曾绍权的运筹帷幄之外,他自己也是功不可没。”
白蓉萱搞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闵庭柯道,“不过你的态度摆得还算不错,管家的事情也的确不是你能插手得了的。”
白蓉萱道,“我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上做力所能及的事情,至于管二公子将来会如何选择,那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闵庭柯不屑地道,“他要是聪明,就该听从管泊远的安排。”
白蓉萱不解地道,“管大公子的提议很好吗?”
闵庭柯道,“谈不上好,却是最务实的。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只有挺过这三年,曾绍权的位置就会更加稳固,到时候有没有管二公子帮忙也就不重要了。”
白蓉萱迟疑地道,“这都是假设,曾绍权的位置能不能坐稳,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吗?”
恰好芳姑姑送上茶来,闵庭柯示意她放在一边。
芳姑姑将茶放好,又赶紧退了出去。
闵庭柯道,“行啊,有进步,知道动脑子想问题了。以曾绍权的谋略和手腕,只要不出意外,有个三年光景,他应该也能将眼下棘手的情况一一摆平了。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没有意外的前提下,而事实自然不会如此的顺利。曾绍权虽然有脑子,可他手里能用的兵力太少了,这也是他不能安枕无忧最大的问题。自古以来兵权都是必争之首,一个一定要拿到,一个死也不会放手,怎么可能不起争执?现如今的日子不好过,没有出路的年轻人都会选择从军,去搏一个出身。这样一来,军方的权力便会过盛,估摸着用不了一年半载,曾绍权借粮饷压制军方的手段便不管用了。到时候他能使出什么对策来,便非常的重要。”
白蓉萱听得云里雾里,彻底地糊涂起来。
怎么管泊舟听不听家里的安排,和军方又扯上了关系呢?
闵庭柯解释道,“有句老话叫‘一入侯门深似海’,当官也是如此。管泊舟只要听从家里的安排,别说三年,就是五年十年也退不出来。有些事不做则罢,一旦开了个头,可就不是你想停就能停的了。”
白蓉萱反应过来的,“六叔的意思是说……管大公子只是在拿话糊弄人了?”
闵庭柯道,“算不上糊弄,他一个做哥哥的,难道还能害自己的亲弟弟不成?只是那管二公子实在太不开窍,不得已使了这样的办法而已。”
白蓉萱不忿地道,“那也不能骗人呀。”
闵庭柯失笑,“怎么能是骗人?”
白蓉萱道,“明明答应了又做不到,不就是骗人吗?”
闵庭柯淡定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让管二公子脑袋里只有一根筋,转不过来弯来呢。我要是他,这会儿就安安心心地听从家里的安排,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毕竟离了管家,他又算个什么玩意儿呢?”
虽然是实话,但白蓉萱听了仍旧十分不舒服。
闵庭柯道,“你和管二公子也算熟食,你自己说说看,没有家族照拂,他在外头能生存得下去吗?”
白蓉萱一愣,说不出话来。
前世经历的种种磨难再次在眼前回现。
眼下这样的乱世,单靠抱负的确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