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易嬷嬷,白蓉萱才觉得疲惫不堪,甚至连站立下去的力气也没有了。小圆小声问道,“治少爷,您累坏了吧?回房歇歇吧。”
白蓉萱点了点头,由小圆送着回了房。
应付了一大圈子人,此刻她累得连话也不想说了。小圆忙着倒茶,芳姑姑则站在一旁,细细地打量着白蓉萱。
白蓉萱喝了两口茶,向吴介问道,“行李都归置好了吗?”
吴介摇了摇头,“还没,正在忙呢,听到动静就赶紧过来了。”
白蓉萱道,“这会只剩下自己人了,你先去归置行李吧。”
吴介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芳姑姑适时地上前,向白修治行了一礼,“见过治少爷。”
白蓉萱客气地道,“芳姑姑不用客气,坐下来说话吧。”
芳姑姑却很谨慎,仍旧规矩地站在一旁。
白蓉萱也没有勉强,不解地问道,“闵老夫人怎么会把你派过来呢?祖父那边的房子不用人照管吗?”
芳姑姑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微笑着道,“这也不过是闵老夫人给我脸面罢了。我服侍过老太爷,又在三房待过一阵子,自从老太爷去世后,身份便有些尴尬,所以也只能守着老房子。如今治少爷回到家里来,闵老夫人怕您想打听什么事却找不到合适的人,我毕竟在白家待了几年,深深浅浅地知道一些事,她便做主把我调了过来,这样您想问什么,我也能说得上来。”
想必是二房有意打压吧?
白蓉萱没想到闵老夫人对自己如此的‘厚待’。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闵家和二房的关系很不好吗?”
芳姑姑立刻便理解她的意思,低声道,“那倒没有,您多虑了。闵家如今正是鲜花着锦之势,二房一时半会是比不了的。”
白蓉萱点了点头。
闵老夫人既然不用自己出面和二房打擂台,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呢?
芳姑姑笑着道,“闵老夫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别看她不喜欢理会闲事,但却是非常好交的人。您以后只要多敬着她些,自然少不了好处,她一定会尽全力护着您的。”
真这么简单?
白蓉萱有些不敢相信。
若真是这样的话,闵老夫人又怎么会特意选了二房搬家的日子让自己进家门?
还特意请了闵六爷过来撑场面。
一看闵六那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就知道他能来,完全是看在了闵老夫人的面子上。
要不是为了这位姑姑,他才不会闲着没事做跑到白家来给陌生的白修治献殷勤做面子呢。
想到这里,白蓉萱问道,“二房今天搬家吗?”
芳姑姑点了点头,“是,折腾好些天,今儿正式搬出去了。如今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临着租界的地方买了地皮盖了别墅,二房怎么能屈尊人后?自然也找了洋人设计师建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别墅,依着蔡二太太的意思早就想搬出去了,只是前头出了两桩事,这才一直耽误到了今天。二房的人口多,新建造的别墅虽然宽敞,但仍旧住不下,上了年纪的姨娘都被留在了家里,回头您若是见到了也不用理会,只当自己没看到就是了。”
原来是建了别墅。
白蓉萱恍惚记得前世好像也听说过这件事,因为工期赶得紧,一位工人被倒塌的房梁砸在了下面当场身亡,白家还赔了不少钱,当时轰动一时。
芳姑姑继续道,“二房建别墅花了不少钱,蔡二太太又是个喜欢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为了让人知道白家的声势,事事物物都用最好的,如今白家的别墅是整个上海首屈一指的,便是闵家也不能比。二房的人都觉得高人一等,腰板比以前挺得更直了。只可惜呀……闵家的别墅外观上虽然差了些,但位置却在租界里,这是二房怎么也比不了的。”
闵六和洋人的关系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别墅建到了租界里,就等同于获得了洋人的保护。
白蓉萱道,“原来是这样……”
芳姑姑眼珠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要不怎么说老夫人心疼您呢,这进门的日子选得真是好极了。”
好极了?
白蓉萱诧异地抬起了头。
芳姑姑对上她的目光,笑着解释道,“您想想看呀,若是让您在三月初四前回来,那二房的二老爷和蔡二太太都是您的长辈,您能不过去拜见吗?要说二房眼里最嫉恨的人是谁,三房敢排第二就没人敢当第一,您又能得到什么好脸子呢?不免要惹些气受……”
白蓉萱想到了前世自己在白家大门前所遭受的屈辱。
话虽然是从白玲珑的口中说出来,但后面若是没有白元德和蔡二太太的放任与教唆,她又怎么敢如此无礼刻薄呢?
芳姑姑道,“可让您在三月初四之后回来,不明情况的人又要说您忌惮害怕二房,特意赶在人家搬走后回家,就是怕与二房的人对上阵,到时候二房的人再无中生有添几把火,您还没出门行事,就先被人套上了软弱无能的标签,要知道上海滩的人相处交际,最看重的便是这些了,届时谁还愿意和您交往走动呀?所以就在三月初四这天进门,真是再好没有。外人见状也只会说您不屑与二房的人来往,而不是怕了他们。闵老夫人这一招,实际上是在保护您呢。”
原来是这样。
白蓉萱顿时反应过来,羞愧的有些抬不起头来。
亏她还怀疑闵老夫人没安好心呢。
芳姑姑在一旁道,“以闵家今时今日的地位,闵老夫人不管求什么,闵六爷都能帮她达成所愿,实在不用拿您和二房相斗。何况这些年相处下来,别看闵老夫人无欲无求不争不抢的,但蔡二太太从来也在她手底下讨不着什么好,二房之所以要搬走,也是蔡二太太和睿二爷不想在闵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过日子了。”
白蓉萱小声地问道,“那二伯父呢?”
芳姑姑道,“自从将掌权之事交给睿二爷之后,二老爷便不怎么回家里来了,最初还只是十天半月的不见人,到后来几个月甚至半年不回来一次也是常事。”
她这位二伯父,已经没救了……
白蓉萱厌恶地皱了皱眉。
芳姑姑道,“您只安心在如意馆住着,什么都不用想,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咱们立雪堂那边也该动工修缮了,到时候您再过去看看,有没有哪里不称心的地方。”
白蓉萱忍不住问道,“那边现在由谁守着呢?”
芳姑姑道,“您还记得乳娘陶妈妈吗?”
白蓉萱听母亲提到过。
她点了点头,“记得。”
芳姑姑叹了口气,“陶妈妈三年前病逝了,她临死前一直念叨着您的名字,就想看您一眼,到最后也没能如愿。现如今立雪堂那边由陶妈妈的长子陶清管着,她的次子也就是您的乳兄陶涌给他打下手,兄弟俩勤勤恳恳的,立雪堂这些年多亏了他们,要不然还指不定会凋零成什么样。您才到家里,等明儿我再让立雪堂的人过来给您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