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空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醒,不然为什么感觉会那么的不真实呢?
听听陈文婷说的什么话?
她是粟岸年的女儿?
粟岸年是她父亲?
不!这肯定是幻听!
真是可笑,编出这样一个谎言来骗她,就因为她没有父母,就因为她有一个从来不曾见过面的父亲,她们就能信口雌黄吗?
江萧白见苏晴空一直后退,脚步踉跄,最后脚后跟碰到门口的台阶,险些摔倒。
他及时伸手去扶,却见她避开他的手,两手撑着膝盖蹲了下来,最后坐在了台阶上,盯着地上青砖缝里的小草。
粟岸年张了张嘴,一脸担心,想要走上前。
罗开焌拦住了他,“师父,你先别过去,江萧白会劝她的!”
“唉!我一直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却不想弄成这个样子!”
江老爷子有些没明白过来,“怎么个意思?你跟晴空还没有相认?那又怎样?她还能拒绝不成?放眼望去,想做你粟岸年女儿的不知凡几!”
罗开焌忍了又忍,脸上已是不耐烦,“江老爷子,您能闭嘴吗?”
江老爷子斜着眼睛睨了罗开焌一眼,若不是粟岸年,谁会知道这个人是谁?年轻人太狂妄,简直不知所谓!
“苏晴空?”江萧白在苏晴空的身边蹲了下来,把她垂在额前的碎发抿到耳朵后边,“地上凉,要不要去屋里坐?”
苏晴空恍若未闻,目光怔怔无神,“她说的,是真的吗?”
江萧白沉默了一下,点头,“是!”
“你早就知道了?”苏晴空说话的声音很轻,表情很浅淡。
但她越是这样,江萧白越是担心,可他又不想骗她,便没有否认,“是!”
原本还算晴朗的好天气,顿时像是刮起了冷风,满眼绿色,立刻变成了冰凉的白色,让苏晴空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具体在什么时候?”
“之前有所怀疑,能确认下来,是在你出事之后不久,住进贺氏医院的时候!”江萧白道。
那个时候,粟岸年表情很复杂,既痛苦又兴奋,后来粟岸年说,他做了亲子鉴定,确认苏晴空就是他的女儿。
他找回了女儿,却永远失去了爱人,那几天粟岸年格外沉默。
“所以,你一直瞒了我差不多四个月,如果不是今天陈文婷喊出来,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瞒下去?”苏晴空抬起头,望进他的眼睛。
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眼底藏着的情绪,震惊,无措,失望,痛苦……里面隐隐有风雪卷起,却最终被她压了下去,黑亮的眼睛里浮起一团水花,一直隐忍在眼眶里就是不肯掉下来。
“不是的,这件事岂是能够瞒下去的,我原本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他道。
“可是你没有!”苏晴空猛的推开了江萧白,声音凄厉。
袁妙旋担心的跑过去,想要拉起她,“晴空,你别这样……”
“还有你,你也知道?”苏晴空含着泪的目光逼向袁妙旋。
袁妙旋被她盯的一阵心虚,“我……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的,是他们说你现在坐月子,不能受刺激……”
苏晴空目光越过她,看向了不远处的罗开焌和粟岸年等人,有些神经质的笑了出来。
“为什么?你们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最爱的人,我的老公,我的朋友,我的哥哥,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我?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最后,我还要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你们是不是觉得骗人很好玩?你们又把我当成了什么?”
苏晴空边哭边说,说不尽的委屈与失望。
“苏晴空,别闹!不告诉你,是担心你的身体!”
“少找借口!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简直让我……失望透顶!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去哪儿了?当初的结婚誓言你都忘记了吗?”
“晴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都是为了你考虑……”
“我不要听!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一个都不想!”苏晴空捂着耳朵,泪眼扫过眼前众人,突然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往楼上冲。
在她转身的刹那,眼角一滴泪掉了下来,随风落到江萧白的手背上,有些凉。
“晴空——”袁妙旋想追上去。
“都回吧!”江萧白阴沉着脸,叹了口气,跟了进去。
苏晴空冲上楼,卧室里护士正抱着阿元,刚刚阿元又喝了一遍奶,此刻正睁着眼,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够看到,苏晴空看到阿元的小嘴咧了一下。
“江太太——”护士见苏晴空情绪不对,表情错愕的站了起来。
“你出去!”苏晴空仰起头,把眼泪逼回去,为了那些流泪,不值得!
护士顿了顿,把阿元放回婴儿牀,悄悄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江萧白,正要开口,可苏晴空比她动作更快,猛的把门关上,还把门反锁。
‘哐’的一声门响,吓坏了阿元,哇哇大哭着,苏晴空顾不得愤怒,又赶紧去哄阿元。
望着那张酷似江萧白的脸,苏晴空忍不住也和阿元一起哭了起来。
她长到这么大,流的最多的眼泪就是因为父母。
小时候,父母感情不和,她哭。
五岁那年,父母车祸离世,她哭。
上学后,被同学欺负,骂她是没有父母的野孩子,她哭。
做了恶梦,没有人来安慰她,她哭。
她羡慕别的同学都有父母疼爱,所以,她在舅舅舅妈面前拼命扮乖巧,扮懂事,她努力做舅舅舅妈喜欢的乖乖女,连撒娇都要看脸色,唯一能够任性一点的时候也就是在表哥面前。
她压抑的有多深,对亲情就有多渴望。
西江苏家来人的时候,她是兴奋又新奇的,后来知道他们只是别人报复她的手段,苏锦程不是她亲生父亲时,她是茫然和失望的。
再后来,知道亲生父亲另有其人,她又是痛恨的。
恨他抛下母亲和自己,恨他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音讯,恨到永远也不想见他的程度。
对亲情有多渴望,恨的就有多深。
她一直以为,自己就会这样过下去。
有自己深爱的人,有可爱的阿元,有要好的朋友,即使缺失了亲情,她也可以很快乐,很幸福!
然而,就在她已经准备好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时,又横空冒出来一个父亲?
那个她恨到骨子里,恨到心底深处的亲生父亲突然冒了出来。
就像是晴空里的一道闪电,毫无征兆毫无因由的劈了下来,让人措手不及,惊慌失措。
而她以为的突然,在她爱的人面前,却都不是秘密,他们都知道。
不仅他们知道,连那些不相干的外人也知道,唯独她不知道。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被所有人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
是啊!她多傻啊!
她居然以为粟岸年送给自己粟氏分公司的股份,是因为自己幸运,粟岸年脑子进水?
简直可笑,那样精明的商人,如果不是有利可图,岂会白白送给自己股份?
而那个时候,江萧白明明已经知道粟岸年跟她的关系,明明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纠结质疑,还是一声不吭!
那个时候,他心里一定在狂笑吧!笑她的傻跟天真。
还有粟岸年后来探病,又是送钱,又是送营养品,各种借口,她当时还在心里嘲笑粟岸年,不知道他哪根筋没搭对,却原来,不是粟岸年有病,而是她傻,她少了一根筋!
她是真的傻啊!
“苏晴空,开门!”
“苏晴空,有话咱们好好说,我瞒了你,是我的不对!我可以道歉,你先把门打开!”
“苏晴空,别吓到阿元!”
江萧白在外面不停拍门。
阿元哭的厉害,苏晴空不知道怎么哄,一直以来都是护士照顾,她没有一点经验,听到他嗓子哭的嘶哑,居然束手无策。
她把阿元抱起来,掌心轻轻在阿元背上轻抚,嘴里说着“阿元不哭!阿元乖,宝宝不哭!”
自己却哭的厉害。
两个人哭的都止不住,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母子哄了好一会儿,不见好转,情急之下,苏晴空撩起了衣摆,打算喂奶!
心里想着,把阿元的嘴巴堵住,或许他就不会再这么哭下去了。
还别说,这一招真有用。
阿元含住之后,立刻就不哭,小嘴吧唧吧唧的吸着,苏晴空吸了吸鼻子,眼泪仍旧流个不停。
等了好一会,待阿元睡熟之后,她把阿元小心翼翼的放回婴儿牀,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是的!她要走,她不要住在老宅!
什么身份的象征,什么住给别人看,她统统不要!
她再也不要过这种虚伪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