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期这样一说,几乎是所有人都震惊他的深情款款。
说实话,这种人前渣男,杀人不见血,心狠手辣的人,忽然深情款款起来,还真是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太割裂了。
太恐怖了。
太像是抽风了。
李长博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千羽没有参与你们的事情,只是个被你们买来的玩物,她定会被放了。”
林期却听出了其中的语言陷阱,立刻沉声强调:“我说的是,现在就放了。而且要给她一笔钱,保证她的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四个字,他的语气很重。
李长博沉吟。
徐坤则是捋了捋山羊胡子,不悦地问了一句:“衣食无忧,也看是过哪一种了。是要奴仆成群,还是平头百姓的?”
的确,衣食无忧的解释就太多了。一个是平淡小日子,吃饱穿暖就行,另一个也可以理解成泼天的富贵。
如果是后者,那可答应不了。
林期直接便回答了:“至少得买两个丫鬟,给她买个小宅子。从我那些金银财宝里,给她随便装上一匣子,就够她吃用。”
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李长博沉吟片刻后,说了实话:“如今你的案子,是陛下做主,我只能替你争取。若你态度好,自然就能争取到。钱不一定能下来,但只要千羽没有参与其中,我们肯定会放人。”
“她一个孕妇,若没人照顾,活不下去的。”林期很冷静的说了句,定定看住李长博:“你若做不了主,我便等能做主的人来。”
说完,他竟直接盘腿坐下,而后闭目养神,仿佛是打定主意。
他这样,登时就叫审问陷入了僵局。
李长博和徐坤,便去后面商议。
付拾一也跟去了。
这件事情,李长博和徐坤的确是做不了主的。
所以,两人都有些迟疑,想着是不是往上报一报。
付拾一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千羽是女子,又是魏国雄妾侍,怎么也不会身无长物。私房肯定是有一点的。也不用另外拨财物,就让她将自己的首饰和私房都带走就行。如果林期还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但不是金银的宝贝,也可以给个一两件。只要千羽踏踏实实过日子,变卖掉之后,足够花的。”
“就算将来生了孩子,养孩子也足够了。”
“而且如果是买成田地,每年都可吃租,更是生生不息的进项。不愁的。”
小地主虽然富裕不到哪里去,但过日子是绝对不愁的。
付拾一这么一说,李长博豁然开朗,颔首道:“夫人言之有理。”
徐坤也连连点头:“我怎么没想到呢?”
就着这个提议,他们与林期一说,这一回,林期倒是没反对,沉吟片刻后,同意了,但加上了一条:“我有一处在锦官城的宅子,宅子里一应东西齐备,你们将这个宅子给她就行。宅子不大,不值钱。就是普通百姓能住的。”
这个也不算什么,李长博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但看着林期如此为千羽殚精竭虑,付拾一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适应。
尤其是榴娘的事情还在前头摆着。
徐坤显然也好奇,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为何对这个千羽这么好?”
林期竟然笑了笑:“她是个好女人。”
付拾一震惊脸:这个林期,怕不是对好女人,有什么误会吧!
李长博都多看了林期两眼。
林期明显看出了他们的心思,笑着摇头:“你们不懂。世人都太有心机,越是美貌的女子,心机越重。唯有千羽——她纯真善良。”
付拾一听得虎躯一震,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肉麻死了。
李长博和徐坤齐刷刷沉默片刻,然后默契的再也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直奔主题。
先问的,是郑毅的案子。
李长博问林期:“你为何要杀郑毅?”
“他若只在那个地方,我也不愿动他。太扎眼。”林期说起这些事情,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农民在说地里瓜苗又高了一点。
林期面上甚至都是温润的。
可正因为是这样,才更加的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林期缓缓的说着:“可是他要被调入长安城,这里是我的地盘,我苦心经营了数十年,才有今日规模,若他真的过来了,说不定就要毁于一旦。我不能让他留下。怪只怪,有人要他入长安来顺藤摸瓜。”
付拾一觉得自己好像看懂了林期的心思。
林期的贪污版图很大,郑毅吞掉一点,他觉得无所谓,甚至可以断腕保证自己的安全,也可以放出一个迷雾弹,让郑毅以为自己成功了。
甚至郑毅换一个小地方,只要动不了林期的根本,林期也不愿意动郑毅。
可林期的底线是,自己的大本营要保证足够安全。
可郑毅要来长安,他就感受到了威胁。
换言之,他觉得郑毅越界了。
就像动物世界,越界就算侵扰,那么就需要去猎杀或者驱逐。
李长博缓缓道:“你知道郑毅要入长安的消息,应该也是提前很久吧?那么,是你找上了榴娘的?”
林期笑了笑:“谁找上谁,重要吗?”
“重要。”李长博紧紧盯着林期,面色冷然:“谁是主谋?”
林期嘴里吐出来一个字:“我。”
随后,他仿佛是怜悯般,说了一句:“倒也不是我特地找的她。只是巧合。在知道郑毅要上长安之前,我就认出她来了。”
“我曾见过她,只是她不知。”
“在河西,我路过时,曾被请去做客。在她家中,我见过她。那时她最多十一二岁罢。年纪尚小,可我看到她偷偷的往汤羹里加了东西。当日,她叔父家中一名小妾,就小产了。”
“我悄悄打听了一下,原来那名小妾十分张扬,仗着自己怀了男胎,除了正室夫人,谁也不敬。齐萱寄人篱下,那小妾前几日欺辱训斥了齐萱。”
林期玩味一笑:“这件事情,谁也没往齐萱身上想。我也没说。但她那心狠手辣的手段,倒让我欣赏。我当时就知,这个小女孩不简单。”
“在平康坊,虽然过去了几年,但我依旧一眼认出她来。她应当也是认出了我,知晓我的身份背景,想要借一借力,故而主动就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