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布诧异,“何意?”
贲赫继续道,“田荣以临淄做诱饵,命田横牵制项羽,自己亲率齐军精锐秘密由赵地南皮,沿河水南下,由白马渡河,直逼甄城之南,欲与赵、梁相约合击楚都彭城,堪忧……”
言至于此,九江国中大夫贲赫偷偷看黥布,见黥布一副深思的模样,建议道,“大王,如楚受重创,未曾亡,项王必责怨大王,是否出兵助楚?”
黥布摇摇头,“再发兵……非也……齐、楚较量尚未开始,寡人如再发兵,他国入侵当如何,况寡人已遣将发兵,寡人乃一国之君,非昔日之将,岂能楚一有战事,寡人便亲征……”
黥布说的确实没错,可问题现在项羽曾会如此想,项羽之所以迟迟没有北伐,亦是不太愿亲征。
可又担心派遣楚将无法力压齐地叛乱之王,对王的作战自然还是他这个霸王上阵才行。
毕竟对付梁地和韩地,皆遣将而去,还封郑昌为韩王去守韩地一样丢失,许萧公角为梁王,一样被彭越打的下落不明。
如果伐齐之战再败,可就大大不妙,从此再无一国尊楚。
怀王之事既已处理,这个连续拔掉自己所封三王,实在有损他霸王颜面。如不能狠狠给予田荣一击,他霸王二字无颜再用。
最主要的是汉王已经还定三秦,论地盘已经拥有七郡,和楚的势力相当,如范增所言等到汉王东出于天下,楚就很难抗衡。
齐、赵、梁已经令楚头疼,再来个汉,楚危矣,为此必须迅速解决齐,项羽不得不亲征。
龙且无奈道,“如黥布亲率大军北上助楚,何惧赵、梁?”
项羽怒道,“幸有亚父协助寡人做好部署,无黥布,寡人一样可败齐,日后问其责。”
范增则劝慰道,“黥布随未亲随,然已遣将从,羽儿,勿责黥布,夫与楚谋天下独九江王也,眼下当立刻回兵东郡。”
项羽不解,“亚父,守楚已做完备,何故回击。伐齐之前,寡人与亚父已做精心部署,沿鸿沟于曲遇、阳夏等要塞,有钟离昧为大莫敖,引诸将统一备守。西南向寡人无忧。
沿濉河于衍氏、萧、砀、彭城皆有强兵驻守,由项它为统将,率曹咎、董緤等将防备,正西向更是步步为营。
沿济水于梁地燕县、煮枣、定陶、胡陵、留县等驻军,统帅龙且虽未在,然项襄驻守定陶,引召平等将防备彭越,寡人放心。
纵有赵军妄动,然沿泗水向北于薛郡,有季布率项悍等将引兵在鲁县,赵地陈馀如有动,季布可破之。”
项羽一口气将战前的部署又回忆一遍,眸光盯着亚父,“亚父,仍有遗漏乎?”
范增似乎片刻,眸光中的忧色不减,“田荣善将兵,援赵之兵如已渡白马南下入东郡,东郡部署兵力恐不足。”
对于范曾的这个担忧,项羽一笑了之,因为这本在他意料之中,“亚父,兵力何处不足,况钟离昧可调兵助之。”
范增的脸色有些苍白,全部血色,仿佛将要生一场大病一样,或许大病初愈,“羽儿,老夫又漏算一策,先前失封彭越酿成梁地大乱,如今吾竟忘记汉王,吾不该忘记汉王,刘邦始终乃羽儿最大敌人,吾又失策。”
项羽笑着宽慰如婴童受到惊吓般的范增,“亚父,寡人非轻信张良之言而伐齐,无西忧,而寡人轻信郑昌与河南王可距汉,张良之言虽为打消寡人西征还是北伐的忧虑,然刘邦关中未定,自顾不暇,此时岂会东出……寡人已接到章邯之求救书,其废丘尚未下,雍王在关内,可牵制刘邦,其如东出与楚,雍王必为内应。”
范增脸上的忧虑依旧未散,“羽儿,老父非忧刘邦东出,而乃汉军已出,未曾返回。”
项羽有些听不太懂范增之言,“已出?”
范增继续道,“据钟离昧所报,汉将王吸、薛欧东出武关后,未曾返回,而与南阳王陵兵滞留于韩地,如齐与汉通,可牵制钟离昧,如此梁地部署又彭越牵制,那么东郡岂非空虚,怎能……阻止田荣步伐。”
后面的一句话项羽没有听见,而是倒吸一口凉气,他脸上那慑人的气势减弱,一丝忧虑居然爬上项羽的眉梢。
项羽道,“着实……不妙……”
不妙二字之音尚未落地,另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此为一道混合音,骤急的马蹄声和洪亮的飞报声。
“报……梁地急报……”
听闻此声,范增脸上没有惊讶,但忧色更重,面如寒霜突降,项羽大步走出,道,“言!”
一名斥候飞身下马,欲将一简报呈与项羽,但项羽亦无心再读,直接让斥候读出来。
“齐军突拔城阳,据此欲攻定陶!”
训练有素的斥候,没有长篇大论,直接将简报上的重要内容一句话概括,那份简报已经呈交给亚父范增。
范增迅速浏览一遍,眉头的那缕忧色不再虚无缥缈,犹似凝结成愁水,“大王,田荣引齐兵,田光率齐赵合军,在彭越策应下,已克城阳,陈兵济水之北,欲攻定陶。”
其实不用范增再详述,项羽已从那“齐军突拔城阳,据此欲攻定陶”的十二字中知道事情的严重。
范增道,“大王既伐齐,当灭田荣与齐军,临淄已是诱饵,纵攻克城池,而不得居。”
此言,项羽岂能不明白,“亚父,寡人定要击杀田荣,否则吾霸王二字,何以再用?”
范增叹息,“有一计,大王可不必回击田荣,可直捣临淄。”
项羽那双瞳忽然分开,又再次聚合,“亚父,请讲。”
范增道,“兴师动众拔齐城池,如不居,犹如刀隔野草,春风又生。如降下者因以予之,与将同利,齐地可定,而划归于楚。”
言毕,范增瞥眼看项羽,见项羽面有为难之色,甚至眼眸中流出失去心爱物痛苦之色,最后那抹不忍之色爬上其眉梢。
看到这里范增轻轻叹息,心中叹道,“与人分利,终需割舍。愿大王能明了,此乃一统天下之始,非诸王并存之道,如能做,刀兵再起,然天下归楚。”
范增恐项羽不太明白其意,又补充道,“与将同利,化齐为楚,需武力与德政同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