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字,黑色的陈字用极为细腻的手法瞄着蓝色的边,残阳下飘动,看到陈字,贯高立刻脸色大变。
陈馀,果然有埋伏,贯高本已做好心里准备,然真到看到陈字旗帜时已经难免神色慌张。
贯高看向蒯彻,只见蒯彻神色如常,没有一丝波动,贯高感到奇怪,不知道此人如何做到的。
百余面旗帜将他们围住。
陈馀大笑,“贯高,快快下马投降,若等皆已被困……张耳命如此老匹夫为相国,岂能不亡国!”
闻言,贯高没有生气,大笑回话道,“陈馀,若与吾王本乃刎颈之交,钜鹿之战胆小怕事,不讲义气,置赵相与赵王于不顾,如此失信弃义,何面目于天下。”
言毕,贯高看向蒯彻,“彻弟,突围之时,勿与田叔、孟舒分散。”
蒯彻道,“相国,陈馀兵力不足以久困吾等,齐军不在此,可分兵突围,一方破便破。”
贯高道,“善!”
言毕,蒯彻、贯高二人分兵突围,陈馀见恒山军欲突围,知道关键一战到来,于是下令三县兵合围,他自己坐镇中军,指挥。
突围并不易,贯高由田叔、孟舒护着向南逃出,等冲出包围后,贯高才惊讶发现两员战将皆护着自己而走,并没有去保护蒯彻,大为恼怒。
贯高怒道,“若二人为何不护佑蒯先生,此乃恒山国百里奚、蹇叔也。”
此一怒也,贯高还有二怒,“陈馀此刻所引兵力不过与吾等相当耳,为何吾恒山士卒皆逃遁耳!”
田叔、孟舒低下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田叔抬头道,“蒯先生曾言,陈馀意在相国,意在大王,而非区区一谋士也,故相国之命重于蒯彻,蒯彻西逃,无忧。”
贯高虎头望着犹在逃散的恒山士卒,一阵感慨,“蒯彻高士也。”
陈馀大破贯高军后,立刻引兵与齐将田光回合,二军直逼恒山国都襄国,即邯郸郡与钜鹿郡的交界处信都,项羽改称。
残阳依旧,秋风无情,泛黄羞红之叶努力拒绝着与树枝分离。
襄国城门紧闭,城外驻军甲士肃然,戈矛林立,城内士卒各个蓄势待发。
张耳乘坐欲至城门,赵午则道,“大王当留城内。”
“为何?将士归,寡人为何不能出城迎之,仅引战败乎?”
“非大王不能迎败军。”
“岂非如此,何故阻寡人?”
赵午道,“与陈馀初战不利,贼兵已至扶柳南,不日便可抵达,此时城内外人心不定,大王当留城内坐镇,城外或有陈馀死士、宾客,如见机行刺,危矣。大王乃恒山之王,不可冒险。”
不可出城迎接,张耳不悦,贯高是恒山相国,虽然初次战败然绝不能以一次战败而否决此人。
况贯高此人,张耳岂能不了解,多年的宾客,要说将兵才能可能略逊,然其用人之能还是值得肯定。
贯高能用将,三军统帅善于用人即可,况有蒯彻相助,因而张耳非常放心的命其为统帅,唯一令其不爽的便是不听从己令,未驻守钜鹿,反而秘密行军至观津。
正是因为战败,张耳才决定出城迎接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
听完赵午之言,张耳才稍稍冷静下来。
赵午接着道,“臣代吾王出城迎接即可。”
思虑片刻,张耳道,“善,丞相待寡人迎出城,寡人在城内列阵相迎。”
贯高见张耳,低头流泪,面有愧色。
张耳见贯高则伸手相迎,搀扶其起身。
贯高含泪道,“臣失职,臣有罪,臣误国,愿领责罚。”
张耳却大笑,“相国何罪,胜败乃兵家常事,寡人欲知相国有何御敌之策,而非追究失职之罪。”
听闻贯高引兵于观津御敌,初闻生气,后仔细一想,此乃一个妙招,用的好当可为恒山之扞蔽,进可击南皮,退可监视反贼,心中怒意便减少许多。
等到战败消息传来,张耳真的很生气,甚至说大怒,但怒亦无用,当务之急他需要的是将反贼击溃,将陈馀击败,保住自己的王国。
故而见到贯高,张耳非责难,“相国,贼军将至,如何御之,可有良策?”
此言一出,贯高和赵午皆微微一惊,尤其是贯高的神情,有些难以置信,有些不可意思,眼眸中更带着一丝赞赏和欣慰。
贯高惭愧道,“大王,败军之将有何面再言献计。”
张耳笑道,“寡人欲败中求胜,唯有败中求,举国上下,唯有相国与陈馀有战。”
话音未落,贯高热泪盈眶,竟无法自主的感激涕零,开口道,“陈馀善用兵,齐将田光又为将相之家,恒山国赞无两军可敌。”
“此乃寡人之忧虑。”
“唯有求援。”
此言如一记重锤砸醒张耳,他眼眸亮而又暗,“寡人一心抵御贼军,竟忘求援,可何处求援?”
心中有计,张耳的心神才慢慢真的安定下来,此时才发觉贯高身旁的蒯彻不见,“蒯先生何在?”
一连两个疑问,这让贯高有些不知先道哪一个,张耳道,“蒯先生莫非……”
“蒯先生,为助臣突围,引开贼军注意,后不知下落。”
贯高说着竟有些呜咽,脸上还浮现一丝愧疚和痛苦之色。
张耳叹道,“蒯彻真乃高士也……”
话锋突转,又道,“相国,请,与寡人车上商议退敌之策。”
贯高一路上皆在想为何这支军明明乃赵地精锐,当年参加钜鹿之战,更随张耳入关,为何反而败于陈馀的三县之兵。
蒯彻在决定独自突围前已经料到,在他看到陈馀打着代王歇回赵的旗帜,便已经明白。
恒山国初建,士卒心尚未存恒山国,皆念赵国之情,此亦为赵地士卒拼死坚守钜鹿包围赵国的原因,士卒不知为何而战。在赵人心中陈馀、张耳皆乃魏人,很自然的心皆靠向曾经的赵王歇。
车驾辚辚隆隆,车上的人声断断续续。
张耳不解道,“当真陈馀善用兵乎?这支当年随寡人入关之军,战力寡人亲眼目睹,今战力何在?”
贯高那淡淡愁容的眸子回到襄国城才慢慢消散,叹息道,“此乃臣不解之处,待臣见陈馀所树旗帜乃赵国旗,臣忽然明了。”
张耳恭敬道,“愿闻其详。”
贯高感叹道,“赵人念旧,秦已灭,皆念赵情,昔日赵王在,且有名将李牧之孙李左车辅佐,故而秦虽围钜鹿数月而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