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马童一路小跑,还未至大帐前,便闻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香,差点将吕马童扑倒。
酒香,肉香,还有那说不出味道的迷人之香,总之吕马童恨不能脚下生双翅,急速飞至。
吕马童后悔自己四只脚不能如乌骓马那般,但他欲手脚并用奔至酒宴。
第一次领略什么叫普天同庆,笑容,到处可见笑容,每个笑容不一样,但又那么的相似。
痴醉,吕马童对这种笑忽然心生痴醉,慌慌忽有些分不清,短瞬间的分不清这些笑容究竟属于谁。
忽然,吕马童看到一人,他非常的与众不同,因为只有他脸上没有那令人迷醉的笑容,一副淡然的表情。
韩信,此刻的韩信依旧是位不起眼的执戟郎。
封王拜侯乃一生荣耀极为开心之事,然看着他人封王拜侯则欲哭无泪。
吕马童很能理解韩信的心情,无能之人封侯感恩戴德,帅才之人封侯心生怨恨,一个小侯无法填满心中沟壑。
若帅才之人未能封侯,那就有极大的问题,一是冤孽太甚,二是不得志。
无才尚好,有饭即可,如韩信这般心中的煎熬,吕马童非常能理解。
吕马童走至韩信旁,拍拍肩膀,“兄弟,勿闷,吾封侯,定请韩弟协助治理。”
韩信报以微笑,看不出此微笑乃因何而起,只是回礼道,“谢吕兄,天下未可知,仍有时机也……”
简单几句,每次简单的几句皆让吕马童对韩信称奇,只是吕马童亦不知韩信之奇究竟用在何处。
轻轻叹息后,吕马童不再思虑这位同命相连之人,庆幸他得项羽信任。
韩信原本有些黯然的双眸,忽然闪烁星辉,眼神又如鹰一样锐利,因为他看到刘季,刘季亦看到他。
刘季对其送以微笑,韩信抱拳施礼。
此次大帐的气派比任何一次大,然吕马童跨入大帐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生气,居然没有看到为其准备的坐席,酒宴已经开始,开始的让他有些生气,看到项羽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让他走偏门入,以免影响大家进餐的兴致。
再次推出帐,非常尴尬的看一眼韩信,开口道,“吾有专道。”
东向侍立,愤怒的眼神不出释放,或者不知该向哪里安防,吕马童暗叹,“项羽太自以为是,做弟的憋屈,那笑容越灿烂,吾越发憎恶。”
项羽坐着,他站着,他人或食或饮,吕马童只能看,如此倒不如韩信痛快,两眼只观美景,两耳直闻风声。
只听项羽开口道,“天下兵初起时,借助立诸侯之后以伐秦。然身披坚执锐,带头起事,三年风餐露宿于野,终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
言至于此,感同身受,频频点头,各路诸侯之将直接被带入项羽的思维中。
项羽继续道,“诸将相与籍当共分天下。”
诸将频频点头不足以表达此刻心情,对项羽这句话除去‘然也’的作答,开始纷纷表示愿追随项羽的脚步,踏遍天下。
身后跟着那么多人终究非愉快之事,项羽心中的蓝图乃引领天下诸王,做王中王,于是继续道,“吾欲尊楚怀王为义帝,诸将相可有异议?”
异议,此时谁敢有异议,刘季遵守约定,欲做关中王就差点被杀于鸿门。
诸将相纷纷表示愿追随项羽,大有一种誓死不渝的感觉。
项羽又道,“义帝虽无战功,当分其地而王之。”
诸将皆曰:“善。”
项羽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这代表接下来的事将会严肃,诸将吏皆正襟危坐,等待宣布。
片刻项羽的声音又响起,“既如此,先食饭,饭后大封侯王,举酒欢庆。”
此言一出,诸将吏心里一松,未曾想此严肃之事竟乃食饭。
诸将、相、吏第一次感受到何为食不知味,如此情景谁还咽得下。
范增见场面一度安稳下来,视意项羽随其入大帐后庭,项羽暂时离开,但五大虎将皆留在帐内,一时间倒亦安静,但无一人愿食饭。
项羽见范增眼神中有着一丝笑意,“亚父,莫非已有对策?”
范增道,“既羽儿与沛公已讲解,若负约恐诸侯叛之,吾闻巴、蜀两郡道路险阻,秦迁流之人皆居住在蜀地。”
项羽眼神中露出一丝欢喜,他立刻明白亚父之意,这些日令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非秦,非怀王,乃刘季。
刘季既与他讲解,身上又有怀王之约,怀王虽徒有虚名,然终究有虚名,他不愿背约而引起天下诸侯的猜忌。
项羽道,“亚父之意,羽儿明白,恐沛公不服。”
那丝笑意,范增藏在眼中,此刻终于溢流而出,“巴、蜀亦关中地也,如此亦乃关中王。三分关中,王秦降将,以距沛公。”
项羽立刻眉开眼笑,“善。”
……
片刻,仅仅片刻,大帐前廷的诸将、相、吏如过三秋。
心喜之事,瞬息而过,心恶之事百转不走。
诸人忽然骚动起来,因为看到项羽、范增走来。
项羽再次落座,帐内的气息突然凝结,如同冰冻一般,皆屏息聆听,只听项羽道,“分封开始。”
言毕,范增一挥手,立刻有甲士捧着诸多印绶入帐,面南而立,站于范增身后。
范增取帛书,一一送念。
诸将相更加紧张,所有人皆望着范增,皆欲知关中之地将如何分封,他们的眼神不自觉的在章邯、司马欣、董翳、刘季。
所有人皆知秦三降将欲与刘季争关中,包括刘季自己亦知。
范增开口道,“以怀王之约,沛公当为关中王……”
话音一落,帐外诸将、相、吏一片骚动,刘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然依旧不动生死。
刘季身旁的萧何、曹参等将吏皆面有笑意,非常兴奋的望向刘季。
此笑却很短暂,因为下面的话直接将他们脸上的笑意冻结。
只听范增继续道,“故立沛公为汉王,王巴、蜀,都安汉……”
此语一出,刘季一直平静的面容闪过一丝怒意,此乃刘季首次脸上出现怒意,在西征的路上无论多艰险,遇到何事,刘季始终能保持泰然自若的神情。
如今首次闪现怒意,虽转瞬即逝,但留在心中。
巴蜀何地,乃道路险阻之地,秦流放之人所居之地,相当于一个无墙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