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了汤,吴勉盛了一小碗清粥给汪岐兰,眼前的碟子里一例是汪岐兰爱吃的小菜。
二人默默地吃着早膳,看似默默,吴勉的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着汪岐兰。
见她如平日般,未曾少食,吃的安定从容,吴勉心中亦随之安然。
说是早膳,已近中午。屋外暑气开始蒸腾,二人吃过早膳,沿着长廊往书房走。
汪岐兰先出的饭厅,吴勉在后几步,赶上来很顺手的牵住了她的手,“今日黄昏,我们往瘦西湖处走走可好。”
倒是很久未外出游憩了,日落时去乘个风凉也不错,汪岐兰应道:“好。”
烈日炎炎,书房外绿荫重重,又临近水塘,倒也阴凉。
夏日昼长夜短,汪岐兰素来有午寐的习惯。原以为今日晚起,必不犯困。
没想到,在书房未坐多久,稍看了回账本,倦意还是涌了上来。可吴勉在侧,她羞于开口回房歇息。
吴勉手持书卷,本就心不在焉,一颗心挂在汪岐兰身上,见她此刻精神不振,却强撑着看账本。
看来昨晚累着她不轻。吴勉本是惭愧半是欢喜,原来兰娘昨晚为了迎合他,勉力支撑。
“我有些困乏,兰娘,我们回房歇息吧。”吴勉走近低下托,在汪岐兰耳侧轻轻道。
“……”汪岐兰眨眨眼睛。
“放心,只是歇息,不做其他。“吴勉笑了。
汪岐兰红了脸,什么时候吴勉也如此厚颜了。
照例是拖着手,二人回了闺房。
丫鬟们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怕靠近了,扰了二人。
“姑爷和小姐现在好成一个人了,什么时候都粘着。”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说的不正是这时。“
“我看啊,是姑爷等得太久了,眼下能光明正大的粘着小姐了,自然不放过一丝一毫。”
“说来也是,没过多久,姑爷就要回京了,眼下便是姑爷说过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呢。“
“唉,说来小姐和姑爷真是聚少离多呢。”
丫鬟们的喟叹,二人未曾听见。
吴勉和汪岐兰进了房,指了指那张书桌。
“我不困,只是见你困了,便伴你回房,你安心补眠,我在那看书便是。”
汪岐兰心下妥帖,也不客气,绕到屏风后,褪了外衫,散了头发,脱了鞋,上了床。
初时听到吴勉仿佛拉下了帘子,在书架上取了书,一页一页的看。
到后来,汪岐兰便渐渐的坠入了梦中。
再到醒来时,一室幽暗,寂静无声。
汪岐兰转了个身,却见吴勉正一手拄头,侧卧着凝视着自己。
瞬间,汪岐兰脸上烧起了红云,拉过被子盖住脸。
“兰娘,让我多看你几眼吧,一个月后我便要离开扬州,不知要多久后,才能再和你朝夕相对。”吴勉低低的声音在汪岐兰耳侧响起,含着无限的惆怅。
他和汪岐兰在聚聚散散中,度过了四年。之前有相思和离愁,但从未像今日这般,想起便痛,似乎有什么在生生拉扯他的心,要分成两瓣。
儿女情长,英雄志短,况且,他根本不是英雄。他想与汪岐兰长相厮守,儿女成群,白首偕老。愿望一直都在,经过昨晚,这愿望愈加强烈。
汪岐兰躲在被中,沉默了片刻。是她不愿舍下扬州的产业,不愿夫唱妇随,跟着吴勉到京城去,做他的贤内助。吴勉一直在迁就她。按照世人的观点,她不是个好妻子。
“对不起,吴二哥,是我自私,不愿随你而去。”汪岐兰从被子中探出半张脸,轻轻道。
“不,兰娘,你没错,在扬州你是汪岐兰,是全扬州最聪慧的女子,伯父留给你的产业,汪家这么多人的期望,全在你身上担着,只要你在,他们便有方向有奔头,过上好日子。“吴勉柔声道,”而我本是胸无大志之人,即便你随我去了京城,至多只是籍籍无名的内宅妇人,如明珠蒙尘,暗淡无光。我又岂能舍得。“
兰娘从未逼他汲汲营营,建功立业,他能回报给她的少之又少,他只愿她如明珠般,煜煜于世,受众人拥爱,不愿暗淡她的星点光辉。
“兰娘,”吴勉伸出手,将盖着汪岐兰半张脸的被子轻轻拉下,“答应我,剩下的一个月里,我们好好的过。一时一刻也不浪费。”
汪岐兰望着吴勉,一泓清泉般的眼睛,悄悄起了涟漪,“好。”
吴勉的脸上绽开心满意足的笑容,如讨糖吃的孩子得了逞。
“兰娘,”吴勉挪动了自己的身体向汪岐兰靠来。汪岐兰下意识的往后缩,只觉腰间一紧,吴勉的手臂挽住了她的腰,瞬间,鼻尖对着鼻尖,二人贴在一起,亲密无间,呼吸的热气都喷洒在对方脸上。
“让我静静的抱你一会,就一会便好。”
汪岐兰的脸更红了,“这样不舒服。”
“那我从后面抱着你。”吴勉从善如流的从她身上越过,将前胸贴着汪岐兰的后背,手臂放在她的腰间,身体叠合在一起。
如此更好。汪岐兰的一头秀发对着吴勉,吴勉用手轻柔的将它拨弄整齐,将鼻子埋了进去。
耳鬓厮磨,交颈而眠。
汪岐兰的背感受着吴勉的心跳,一下一下。还有他鼻尖呼出的微小气息,听得出他的小心翼翼。
吴勉没有动,就这么一直抱着汪岐兰,闻着她的发香,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她一起呼吸。
竹帘被窗外的风拂动,摇晃了一室斑驳的光影。
汪岐兰的身体从僵硬到放松。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卧着,看那光影变幻。
过了一会,吴勉开口了。“兰娘,我们起来吧,连同晚膳一起吃了,然后去瘦西湖。”
汪岐兰轻轻的嗯了一声。
吴勉先下了床,将她扶起,弯下腰握住她的脚,汪岐兰睁大了眼睛。
吴勉抬头一笑,然后低头替她穿好鞋。
汪岐兰赧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他的娃娃。
可是这样做的吴勉,有些可爱。汪岐兰无声的顺从着。
吴勉取过挂在架上的外衫,手脚笨拙地替她穿好。然后遗憾的看着她的头发,可惜他不会梳头。
汪岐兰嘴角勾起,朝房门处唤了一声:”夏荷,来帮我梳头吧。“
“是,小姐。”夏荷鼻观口口观心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