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到了北柳巷,由于子尘先生名气大,来访者多,不多时便觅得了他的住所所在。
青竹穿了一身灰色布衫,把脸弄得灰扑扑的,看上去毫不惹眼,坐在正对着巷子的茶社坐着听书,时不时的晃过下去走走,路过子尘先生的院门。另一个汪家的小厮,则在另一头的巷口,扮做一个闲汉,东逛逛西看看。
几日下来,除了来客上门,也见着子尘先生出了几趟门。往哪边出,便由哪边守着的人跟着。
几趟里,有去两江总督府拜访尹大人的,有与文友会面的,有去崇雅书院的,亦有去书斋的。青竹和那小厮跟了几日,均未有收获。
等了几日,终于候到了一个牙人模样的人上门。等了一盏茶时间,青竹便看见子尘先生跟着牙人出来,登上了牙人带的马车,往城北方向去了。
青竹见状忙当街雇了辆马车,急急跟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下,已经是扬州郊野,一处荒废的园子出现在路旁。
青竹看见袁子尘和那牙人下了车,一同进了园子,便让马车在附近一棵大树后停下,蹲在大树后候着。
这一等也是半个时辰。青竹站了蹲,蹲了站,好不容易看见牙人满面笑容的陪着袁子尘出来,遥遥的听到那牙人说到:“先生,说句掏心窝的话,没有在比这合适的地了,你看这地方够大,要山有山,要水有水,要石头便有石头,此去二里地便是瘦西湖。若不是这园子原先的主人家后代不争气,亏空了祖产,这么好的地,怎会让与别人呢?”
那袁子尘面上淡淡,口中应了句:“地方还行,入得了我的眼,只是这价格虚高。”
“诶呀,先生,此话差矣”,那牙人作急切状,“你去城里问问,这么大的园子,这枚低的价钱,上何处去找?”
袁子尘见状,摆手道,“这位伍老哥,莫要急躁,这园子原本可能是好的,但如今房屋全倾,围墙全颓,百花荒谢,恐怕到了春天也无一朵花开,袁某若要得了此园,还不知再要投多少银两进去,所以这价钱还是略高了。要不麻烦老哥,再去和主人相谈相谈,就按袁某出的价给吧。”
那牙人见一时半会说服不了袁子尘,便拉了他车上走,看样子打算趁着回程再说一说。
青竹见了忙缩回头,躲于树后。待他们稍走远了,便上了自雇的马车,跟着回城里去了。
那牙人将袁子尘送回北柳巷后,又去了永丰巷一处小小的宅院,在那呆了两刻钟后,一脸不愉的出了门,吩咐车夫往家中去。青竹一直跟着,看那样子,此趟牙人并不顺利,袁子尘不肯松口,那卖主也不肯掉价,双方僵持着。牙人买卖不成,心中自有火气。
青竹原想进那牙人的门,探个明白,但一眼瞥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想到自己灰蒙的脸,觉得如此进去,无法取信于人,反而不妥,便记住了那牙人住址,回了汪宅。一进宅便见了汪岐兰,将前前后后巨细无遗的禀报了一通。
汪岐兰听后,沉思片刻,“嫌价才是买货人。看来袁子尘相中了这处园子。”
“小的也是这么觉得。”青竹说道,“只是尚不清楚袁子尘出的什么价格?那主人想卖的又是什么价?”
汪岐兰看看外面天色已晚,料想今日应无变数,便道:“明日上午,你穿着正式一些,前去那牙人家,说我家亦要觅一处园子,也去那园子瞧上一瞧,并探一探双方的价位,探清楚后回来报我。”
“是,小的明白。”青竹应道。
话说完,另一个蹲守的小厮也回来了,称袁子尘回家后并未再出门,汪岐兰心中更定,静心等待明日结果。
……
第二日上午,青竹换了一身青色锦缎长衫,头发束的清清爽爽,登上汪家的马车,去了那牙人家中。
青竹选了不早不晚的巳时,敲开了牙人的门。
那牙人一声“谁啊?”拉开半扇门,一眼瞧见了青竹。
那牙人约四十多岁,在这牙行干了二十余年了,总练出了些眼光,见青竹衣料讲究但不华丽、神清气爽又精明利落,料定他是某个富家的管事,立刻堆出了一脸笑来,“这位小哥,有何贵干?”
“请恕小弟叨扰,请问,您可是伍哥?”青竹拱手问道。昨日他听到袁子尘一声“伍老哥”,便暗自记下了。
那牙人一听,忙回礼道:“正是鄙人。”
“是这样的,我家主人近日想在近郊觅一处园子,碰巧我听人说伍哥手里有行情,便寻上门来,还望伍哥能倾力相助。”青竹说的极其客气。
名叫伍哥的牙人一听有生意上门,当然高兴,把门豁然一开,弓了腰伸手往屋里请青竹,嘴里客套的问道:“不知小哥贵姓?你家主人是哪位贵人?”
青竹一边走一边回答:“鄙人姓汪,随我家主人姓。说起我们家主人,也算不上贵人,是祥泰布庄的东家。”
“祥泰布庄?”伍哥将这名字在脑子里转了转,忽然一拍脑袋:“是不是那个还有祥泰绒花和祥泰成衣的那户汪家。”
“这扬州地面的事,伍哥果然门儿清,没错,正是我东家。”青竹笑道。
牙行中人消息自然灵便,祥泰汪家原本不显,近半年来却是风生水起。说是汪家老爷去世,换了汪家小姐主持,倒是打出一副好牌来。
伍哥听了青竹的家门,心里有了几分底,更加殷勤。
“不知你家小姐要怎样的园子?”进了厅堂,伍哥唤了他家妇人给青竹上了茶,问道。
“我家小姐想要地方略大些的,须有山有水,里面若有几块石头最好,如果能靠瘦西湖近些,便于游湖,就更好了。”青竹将条件一一的说出,对应的便是昨日袁子尘看的园子。
“哦,”伍哥眼睛一亮,“说来巧了,我手上便有这么一个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