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德将稿子还给于东,侧过身子盯着院子里面的池塘,里面有些残荷,不知是因为微风吹拂还是鱼儿在水里触动了它们的枝干,令它们轻轻摇动,好像随时都会凋落。
半晌,程明德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还能再看你几本新书。”
向来潇洒的程老爷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态中显露出一丝落寞。
于东笑着说道:“爷爷,你这是在催我稿么?”
程明德也笑了起来,“你就当我是在催你稿子,把它放在心上,以后多出点书。不过我希望,不管你写多少书,都不要忘了你同时是一名教师。我很小的时候,你太爷爷就辞去教师一职,专门卖文为生,并不是因为他写文赚到钱所以瞧不上教师一职,只因为当时时代有局限性,教书的同时写作有种种困难。而现在这个时代,这些困难已经没有了。”
于东点点头,“我一直都会记得我是个教师,平时除了特殊原因,我也会正常给学生们上课,跟其他同事没有区别。”
“我听立业说过,这一点你做得非常好。现如今,你是个大名人,时刻被多方关注,这个时候更要以身作则,给业界的其他教师做个榜样。”程明德感慨道,“我们这些人,确实在自己的领域中做出了一些成绩,但不能认为这些成绩完完全全就属于我们自己,我们背靠着国家,背靠着社会,获得了更好的资源,现如今也正是我们回馈国家,回馈社会的时候。”
于东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只听程明德继续说道,“现如今有种不好的苗头,大家喜欢把自由和自我放在嘴上,总认为自己跟别人是没有关系的,这样很不好,非常不好。这个社会是人与人的社会,不是一个冰冷的存在,每个人也绝不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我们从社会中来,要到社会中去,不能一边享受着社会带来的好,却又一心想要脱离社会。”
“嗯。”
于东应了一声,程明德平时很少跟他谈论这些,今天大概是看了新书之后,有些感慨。
老人家已经活了八十多岁,是从战争时期一步一步走来的,书里面写的这一百年,大部分他都经历过。
他不仅仅是这部抗争史的见证者,也是其参与者,他曾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做出了巨大的努力跟抗争。
建国初期,他跟华罗庚一起回国的时候,怀里揣着的不是个人的前途,而是国家的未来。
程明德又笑了笑,“我跟你唠叨这些,实在没有道理,因为你在这方面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深空这几年干的事情,我都有关注,几乎每一桩都能给人民带来极大的志气。我也能明显感觉到这两年大家提到美国的时候,态度多少有些变化,深空公司肯定是起了作用的。”
于东谦虚道,“我们也不过是做了一些微末成绩,关键还是咱们国家现如今整体都欣欣向荣,这才是我们的底气。”
“哈哈,谦虚是好事,不过也不能轻易否定自己的成绩。”
程明德话刚落音,程砚秋从走廊另一头走来,见他们俩坐在栏檐坎上,笑着说道,“爷爷,吃饭了。”
“哦,都到饭点儿了啊。”程明德拍了拍脑袋,扶着膝盖站起来,随后又朝着屋里喊道,“卢芸同志,别顾着烤火,吃饭了。”
“听到了,我耳朵不聋。”
卢芸回怼了一句,也起身朝外面走。
程明德这边朝前走,却有点不太稳当,于东要去扶程明德,后者却摆摆手,“还不到要人扶的时候,就是坐时间长了,腿有点儿麻,马上就好了。”
于东只能收回手,在旁边看着。
卢芸走旁边过的时候,还挑衅了一句,“老头儿,快点。”
随后,她也不管程明德,快步走去跟程砚秋汇合,奶孙俩先一步去了餐厅。
……
于东跟程明德到餐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客人们纷纷跟老爷子打招呼,老爷子也笑眯眯地挥手,“大家坐,大家坐,不用客气。”
今天除了家里人之外,就只有徐择臣他们三个小伙子,周杰仑母亲叶惠美以及阮小虎妻子李玉。
他们三个又是于东跟程砚秋的学生,所以今天这一顿可以说是家宴,除了徐择臣跟周杰仑两个比较拘谨之外,其他人都很放松。
阮小虎夫妇经常过来吃饭,早就熟悉了,叶惠美毕竟是长辈,加上本身也是教师跟程砚秋他们都挺有共同话题的。
……
金陵今年的春节比往年要更加热闹,因为这几年的蓬勃发展,金陵政府也逐渐增加了过年期间的活动投入。
今年尤甚,因为很多前来参加深空年会活动的国外嘉宾在年会结束之后,都没有选择回国,而是留在金陵准备感受一下中国春节的气氛。
甚至有些本国也过春节的人也都没有回去,比如高丽来的千秀妍。
不过千秀妍跟其他高丽人不同,她之所以留在金陵,主要是为了等待父母的到来。
千秀妍准备在中国待到春节结束,等到父母来中国,到时候跟深空公司商量她出道的事情。
自从年会结束之后,他们这些国外来的游客或者嘉宾都搬到了金陵饭店去住,因为深空公司通知他们说除夕当天会统一安排活动。
除夕一大早,就有人组织他们去了金陵艺术学院。
金陵艺术学院图书馆前面的广场上,摆了好几排的桌子,上面放满了用来写门联的红纸,以及笔墨。
外国的游客们不仅仅可以动手自己写门联,而且还能亲自帮金陵艺术学院贴上门联。
看到自己可以动手写门联,贴门联,游客们都非常高兴,一个一个都动起手来。
周大爷抱着茶壶站在一旁,笑眯眯地跟小方说,“啧啧,还是小吉会想点子,今年有了这些洋人,咱们学校门联就不愁没人贴了。”
小方连连点头,“吉总的脑子是活。”
“那当然,小吉要是身上长了毛,跟猴就没区别。”
金陵艺术学院每年都会贴门联,一般情况都是吴常新或者胡长青去抓壮丁,抓到谁就让谁干。
今年胡长青跟于东说这个事情的时候,吉米正在旁边,他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这一招,干脆把外国游客们拉过去,让他们帮忙贴门联。
还别说,这一招真有用,这些外国人以前没干过这事,个个都浑身干劲。
就这还没完,吉米还没忘记薅这些游客一把羊毛。
你们想要自己写门联,可以,头一副门联的纸、笔、墨都不要钱,但是再想写就要收费了,也不多收,一副门联纸十块钱。
觉得自己写的不好的,也可以让人帮忙写,深空公司特意安排了给他们写门联的师傅,现场写一副门联也不贵,三十元,而且可以指定写什么内容。
回头还告诉他们,这些钱深空也不留着,都会捐给需要资金的落后地区学校。
这活动开始之前,周大爷跟小方觉得三十块钱一副对联实在太黑,但是没想到的是,活动开始之后,对联卖得特别火爆,几个写对联的师傅都写不过来,甚至让他们觉得三十块钱有些卖得有些亏了。
看着这些外国人抢购对联的场面,周大爷跟小方啧啧称奇,这些外国人,是没买过东西么?三十块钱啊,现在好多人一天都还赚不到这么多钱。
后来,周大爷总结,外国人就是人傻钱多。
其实想要把外国人口袋里的钱留在金陵,根本不用深空公司想点子,一个夫子庙就把他们给搞得晕头转向了。
金陵饭店也非常配合,同意客人在他们的房间门上张贴门联,基本上每个外国人都买了至少一副门联,其中一副贴在他们住的房间门上,其他的则准备带回国贴。
这些门联什么样的都有,并不都是正儿八经的对联,因为之前美国那边中国古诗词特别火,所以很多外国人就选择将古诗词写在上面。
所以,除夕当天,从金陵饭店的走廊走过去,就会看到诸如“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等知名诗句。
当天晚上,为了模拟过年的气氛,这些老外还会主动串门,分享瓜子花生和糖果,遇到一些小朋友,也会主动发红包。
反正大人们不管,这次来中国游玩的小孩子们肯定都对中国的除夕非常喜欢,毕竟谁会拒绝红包呢?
短短一天的时间,很多外国小孩就学会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
于东先在家里吃过年夜饭,然后再前往金陵饭店参加公司组织的年夜饭。
每年深空公司都有不少员工无法回家,或者不选择回家,公司就将这些人组织到一起吃年夜饭。
当然,除了这些没回家的员工之外,一些当地的员工或者已经定居在金陵的员工,也可以参加,大家一起过个年热闹热闹。
头一年,参加的人并不多,不过后来大家听到年夜饭有奖抽,人就渐渐多了起来。
今年的深空年夜饭,足足摆了二十一桌,其中四桌是没有走的嘉宾,包括斯皮尔伯格、朱塞佩、乔治·马丁等人。
剩下的十七桌也不全是员工,还有些是员工的家卷,大人孩子都有。
深空非常欢迎员工携带家卷来过年,而且不做任何限制,只要员工自己愿意,可以把什么七大姑八大妈的都带来,因为公司根本不在乎这点钱。
当然,一般情况下,员工也只会带直系家属过来,毕竟他们也怕别人说闲话。
于东端着杯子挨个桌子打了声招呼,然后找到了吉米。
吉米喝了点酒,脸红红的,见于东过来,他笑着说道,“你今天晚上不喝点?”
“在家已经喝过了,你也悠着点。”
“放心,我有分寸。”吉米笑了笑,说:“我听说你的新书已经写好了?”
“嗯,是余量给你说的吧?”
“是的,他早上跟我说的。还有件事情,科尔文昨晚找我说了赞助的事情,诚意很足。”
于东笑道:“有多足?”
吉米竖起了两个手指,“有这么足。”
“两千万美金?单单广告赞助费?”
“嗯,没错,单单广告费就有两千万美金,而且对广告的要求也不高。”
于东点点头,“他们的心思很明显,是想用这两千美金向我们示好,以便后面我们能够在授权谈判中给他们优先级。”
“嗯,他们已经明说了,希望后续依旧能够继续像从前那样合作。”
“确实挺有诚意的,这样一来,来年我们的资金压力就要小很多了。”
不得不说,摩托罗拉是真舍得下本钱,加上之前答应的为小玩子动画电影投入的一千万美金,现在他们已经要给深空公司投入三千万美金了,这还不包括后续一些外观授权费用等。
当然,摩托罗拉也有自己的一本账,他们既然愿意花这么多钱,就证明深空公司能给他们带去的不止这么多。
吉米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关键是斯皮尔伯格知道这事之后,忽然野心又上来了,非要我们公司增加《火星救援》的投资,他恨不得我们把从摩托罗拉那里弄来的两千万美金全都加到《火星救援》上面。”
于东挑了挑眉毛,“七千五百万美金都不够斯皮尔伯格花的么?”
深空公司总共为《火星救援》筹了七千五百万美金,这可是实打实的七千五百万美金,而不是那种灌水后的对外宣称投资成本。
而且《火星救援》主要在中国拍摄,成本本来就会下降,七千五百万当成一个亿用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又有几部电影的成本能达到一个亿美金?所以于东认为这些钱应该完全够斯皮尔伯格用了。
“特效方面是个无底洞,两千万确实能加进去,不过我只同意给他将成本提高到八千五百万美金,我们自己还要留一千万美金。”
于东想了想,说,“也行,反正我们加了钱之后,占比也能提高,也不亏。”
“我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