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各种声音静滞了半晌。
朝渊国新帝登基?
虞子婴乍一听闻,脑中当即便浮出一张如水仙花妖即是阴柔如魅的面庞,还有一双冷质铁灰色的眼瞳,不具任何生气,更没有任何亲和力,突地她觉脑袋一阵涨痛,像有什么一波一波地从狭窄的通道挤了出来,她略带呻吟一声,便扑在石桌上。
随着那一涌而来,连筛选的余地都没有的信息纷沓而来,她瞠大眼睛,乌黑瞳仁猛地一阵紧缩,脑袋便如那混沌的天地被一柄巨斧从中劈开,重现了一片浩瀚清明。
她好像想起来一些记忆了,关于这座城,跟某个男人的相遇……
“小妹妹,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刚才被停滞的记忆一股劲儿似地冲击,虞子婴不曾注意到,于身旁早已驻立一道宁谧的人影,直到一声如温润如溪过月潭般清澈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她一怔,才抬眼顺声望去。
天边晚霞如火如涂,那人影纤长略感单薄,那绚丽的光泽落于他的脸部轮廓,洒下一片意味深长的韵味。
徊廊绿栏杆上,一排一排的橘红灯笼早早便点上了蜡烛,一阵阵灯火忽闪忽暗,他便如此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之内。
用白玉雕琢的六支凤翎簪起一头青丝,几缕黑发与束簪的红扎绳滑落蜿蜒于暗纹绸亮襟条,他总穿着一件杏衫白袍,此刻倒是肩披了一件镶狐月白锻暖金暗纹的长氅,他微俯下的面目泛着玉质清冷,带着一种禁欲的氛围,周身气息如相伴云和水,为邻虚与空,一灵真性在。
雪风夹带着他如万千古木沉积的檀香拂来,虞子婴心中突地泛起一丝丝涟漪,她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任何的多余情绪,只有一种对众生一视同仁的仁慈与关怀。
依旧是那般……
虞子婴眸光一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险些竖瞳,暗惊,怎么会是——无相?
而无相在看到虞子婴抬起脸的时候,亦是微微讶异,刚才无意中一瞥,看她软软趴在石桌上,身材娇小裹着一身白绒毛,如一只无害可爱的雪团子小动物,便以为是一个幼嫩孩童,但却不想是一名漂亮的少女,她戴着一顶兔毛帽子,不施粉黛却毫无瑕疵,微瞠的黑瞳如一片湖镜,愈发衬得她如雪雕琢般干净纯白。
他微微一愣后,便再放柔了声音问道:“小姑娘,你刚才可是不舒服?”刚才以为她只是一介孩童,既然知道已是一名婷婷玉立的少女,那再称呼她小妹妹便显得有些不妥当了。
他视线不经意扫过她脚边煨着的两铜盆炭火,再看向她坐的方向,面朝大厅停驻,一双泉水般清眸便露出了然。
她,想必是今日“英雄令”召集而来门派带来的家属或同门吧。
小妹妹?小姑娘?=没有认出来?不知道她是虞子婴?
虞子婴一警神,一双幽黑猫瞳盯着空气一处,倏地起身,在无相微微不解的视线下,她咔咔一转身,便啪嗒啪嗒地疾步离去,一连串动作连一个逗号的余地都没有,一气呵成便已落下句号了。
无相错愕地怔在当场。
直到那雪团似的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那垣墙粉白,松柏青翠之中。
“乾一,兑二,你们说……我难道长得很恐怖?”
生平第一次被别人如此唯恐避之不及,无相难得面露一丝迷茫难解的情绪。
虽然他并非在意容颜之人,但他却知道他长着一张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面容,第一次遇到……遇到如此不待见他,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愿施舍出的少女,他表示真心受到些许打击了。
咻~那平静的空气一阵扭曲浮动,两名身穿纯黑质薄宽袖,红祥云窄摆,类似东洋武士般服饰两名男子出现在无相身后。
他们统一整齐面戴朱砂勾勒白狐面具,而每一张白狐面具左眼处,都彩绘着一只栩栩如生色彩斑斓的蝴蝶。
乾一亦望着那娇小身影消失在那一片冰晶翠绿世界之中,语带严肃道:“其一,此人或许是认识尊上的敌派份子,因怕与您久待暴露了身份方急切地躲离;其二,此人应是受摄于尊上不自觉散发的威严之势,她唯恐惊扰了尊上,自惭行秽便知趣得自行退下……”
“噗——乾一,你会不会想太多了,那只是一个弱弱的,嫩嫩的,软软的可爱小姑娘,一般这种年纪的女孩子若遇到异性,特别是像咱们尊上这般风姿若仙的男子,第一反应便是发愣,接着回过神来便是羞怯地遮掩心中悸动,像这种羞不自已地跑了,其实该是一种爱慕的表情才是。”兑二听着乾一那一本正板地分析,直接不给面子地喷笑出来,他摩挲着狐狸下巴,接着一副很有经验地教授说道。
实则这些,他也只是根据以往那些围着尊上的少男少女的一惯表现推测而出。
无相微微拢眉,回忆起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侯确是愣了一下,可若说那是害羞,还不如说是惊讶,还有她那一双幽黑得泛不出一丝波澜的眼瞳,他完全看不到任何一丝羞怯的闪躲。
羞不自已?爱慕?那种……
“那种摆明像是急欲摆脱飞奔而逃,隔人于千里之外的背影,哪一点像是爱慕的模样?”乾一嘴角一抽,斜眸一挑,直接说出了无相的心声。
兑二对着远方空气叹息一声,接着叩了叩咚咚响的清脆面具:“这害羞的方式是有各种各样,咱们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当然也不能随便否认一船的人啊。”
乾一:“……”
“不必在追究此事了,看她走得如此有精神想必是无恙,我等还是先行入厅吧,莫让易城主等人久等了。”无相轻拢敞松的衣襟,回眸再瞥了一眼刚才那少女离去的方向,脑中却不由得浮起那一双同样黑得不可思议的瞳仁……
当真很像呢……不知不觉已过去三年了,若她当真一直还活着,该是比那名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女大了不少吧,或许她会变得瘦了些,亦或许依旧那般胖胖圆圆地,她无聊地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玩耍着下巴那团的软肉,那软弹的触感,令他有时候亦不勉心心欲试,但生性内敛韧忍的他,却无论如何却不敢做出这种贸然的举动……
她有一张娇憨的脸,却有着一双仿佛能够吸汲灵魂的黑瞳,看人,总是那般直接,那种太过不懂掩饰的眼神,真令人有些时侯会觉得难以招架。
可是如今他却十分地怀念,怀念那双眼睛,怀念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亦是后悔……若当初他能够早些放下一切事务,早些赶来贪婪之城,她是不是便不会……
“尊上。”
乾一侧头出声唤了一声。
无相遽然回过神来,清凉的眼中浸了几分淡泊与遗憾,点了点头,便启步独自入厅,乾一与兑二再度遁隐而去。
他一出现,厅内接着便是一番热烈的惊喜,纷沓起身而来的各种恭维,称赞,绕耳不断。
看无相入场的欢迎程度,那简直就跟普通老百姓遇着真龙天子下凡,这一个二个地吃了亢奋药似使着劲露面儿,求关注,争前恐后。
厅外,一块灰岩大石探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却是消失的虞子婴,她对着厅堂那厢难得遇出一种类似苦恼的表情,她瞪着大眼,暗自在心中嘀咕:“怎么老是会遇到他,莫非我这辈子欠他的债都还不完?”
他的元阳究竟是有多珍贵啊!取一次元阳来替她挡天伐,需不需要这么多“后续”让她来弥补啊!
难道他的元阳是被天神预定下的,如今被她提前采了,老天这才准备不玩死她不甘休?!
一气,她发现她的情绪愈发鲜明几分,看来混沌的神智开始逐渐恢复了,可即使她情绪再鲜明,那被冻僵长久不曾活动的面部肌肉是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的,是以她只能继续僵硬着,面无表情,乍看之下倒是高深莫测,细看才知道那肌肉僵着呢。
好在,她平日里便是一个表情很少,少得几乎没有的人,倒不碍事,就是无法开口说话这一点,令她十分不喜。其它的东西不找回来也无所谓了,可声音她不得不拾回来。
看着天际最后一丝霞彩丝丝弥散落下,虞子婴盯着大厅方向又有些纠结。
如今治嗓子的药在郑宇森那里,她就算要离开,也得将药拿回来才能走……
无相她虽然不乐见,可是她却想见桑昆翊这个师傅,她记得那个同心蛊是当初那个老乞丐给宇文傻胖的,可是偏偏她想不起来那个乞丐究竟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要收养宇文傻胖,在濒临死亡之际,她觉得她好像醒悟了什么事情……
同时,在记起青衣侯的时候,虞子婴这才幸庆不已,刚从千丈深渊爬出的自己脑袋一片空洞,却不知道为何竟会潜意识地想回这“贪婪之城”,想进城主府,想找一个人,一个男人……
如今终于想起了事情的原娓,她却只能感叹,没记忆,真可怕啊!明明逃脱了他的魔爪,她却还偏往魔窟爬去,这不是典型的老鼠给猫当三陪吗?
他想必已经知道他所中的同心蛊,根本不具备同心同命的优良功能,只是一个三流仿制品而已。
若她有命活着见到他,其下场估计就是再下一趟地狱去惭悔!
好在一切阴差阳错,她虽然依旧爬进了魔窟,可魔王就已经离开了这座城,这片土地……
虞子婴有一种酸涩的情绪,令她很不舒服,她拧眉,仔细想一想随着她的情绪变动,她的内心世界便会越活跃,那逝去的东西也渐渐地回归故里了。
她醒后倒是第一次感探自身,她在体内并没有发生任何的蛊虫存在了,转念一想,便暗道在那个深渊洞穴的钟乳潭中的液体当真很神奇。
她分明记得她之前从祭坛高高摔下去的时候,即使最终缓冲了一下,但几十米高度亦令她背脊椎摔断了,喉骨错位,后脑勺被磕破一个血洞,但现在却完好无缺,全部给修复好了。
而且她感知到体内原本那虚无如细丝的玄气,好像经由什么大补品滋养变成十分浓郁浑厚,与之前那淡浅的玄气有着质的变革。
她捏了捏两只粉白的小拳头,无法形容,但她能感觉到这具躯体充满了力量,要说完全是那石钟乳的洗髓换骨她却是不相信的,更重要是这具身体的血脉……
腾蛇密族……从老乞丐手中接管了“宇文子婴”的桑昆翊或许能知道些真相也不一定……
“真可惜没有拿到师傅的生辰八字,无法算出他究竟在哪里……”
虞子婴张嘴“啊”了一声,心中的郁卒完全无法表现到脸上去,她考虑了一会儿,既然她已经能够思想独立了,便不需要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准备再次单飞了,却不想掉头正准备离开之时,眼前一片火光映眸,从天空飞射数十弹火炎砸下。
强烈的寒风与热火交杂,从侧面擦身而过,刮得虞子婴一头发丝飞飒舞动,她一愣。
轰隆隆!呯呯呯呯呯!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炸响声之后,接着便是各色惨叫声此起彼伏。
她身躯挺如一杆标枪,僵硬愣直,脑中倏地忆想起了刚入厅的无相(欠债却完不完的人),肤若象牙老好人的郑宇森(师傅的弟子),顺带也想了一下性子柔顺替她治疗喉咙的朱锦娘……她猛然地回头。
至于易池这么些人由于昏睡太久,记忆隔太久有些模糊,她表示还没有来得及想。
即使回头了,她却一直没有动,而是依旧站着被一片嶙峋摆设石件阻挡的阴暗角落,因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敌方,她想既然他们已然开始发动第一波攻击,她贸然上去也是无济于事了。
一眼便看清那被砸成一堆稀里巴拉的主屋大厅建筑,可想而知刚才那数十颗火炎弹威力究竟有多强劲,因为主力会聚集在大厅上方,是以厅阶之下的院落倒是完好无损,院落前面滚了一堆侥幸机敏逃脱的武林人士。
然而院中却没有虞子婴要找的郑宇森和无相他们。
她凝眸四处一扫,一抬头便原来无相是被他的两名雪狐使径直带到了翠竹松林间的假山上,而宇文森则举着一柄映彩银纹剑,少年身躯如柏松,笔直凛然踏在一棵歪脖子观赏松树杆之上,他侧手边还带着一个受惊的柔软女子,正是朱锦娘。
朱锦娘双手紧紧地抱住宇文森一条手臂,那张柔情似水的脸庞有些苍白,倒是并没有受伤。
而易池、姬三与罗平三人却破窗而出的时候,被爆炸波及到多少受了些刮伤,三人盯着那被炸毁的大厅,眼前那火光熊熊燃起的火焰,简直快要灼红他们的眼睛。
姬三负责单独保护着易池,而罗平则随着那群武林人士一块儿推开那些燃烧着的木头,瓦砾,墙石,第一时间去救解那些被压着的人。
“是什么人?!”
易池扯开披着的厚裘,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上一片铁青,他却不想竟有人能胆大到跑来偷袭他婴落城!
他视线一黯,突地眸光如一柄寒光熠熠的刀刃,目射着三度钟的位置,朝着罗平道低沉道:“罗平,墙角,射!”
罗平闻言,面目一片沉肃,一言不吭,那虎躯膨胀起肌肉鼓鼓,他反手拔出一根箭,满弓仿月便嗖~地一声破空,带着疾射空气咝咝的声音瞬间便射出。
姬三凝里不动,手里拿着一根长鞭警戒着,两目巡视四周,严密地保护着不懂武艺的易池。
噗——只闻箭不落空,嗵地一声摔地,便掉下来一个黑衣人。
武林人士皆暗暗吃惊,刚才那个地方分明是死角,他们都没有瞧到任何异样,这易池完全不懂武功,但其眼力倒是十分惊人。
虞子婴再次见识到易池的怪异之处,联想起了之前他们在野外观测野牦牛兽潮的事情,不由如此一猜测,莫非他从蛮荒古巫族的血脉传承到一双千里眼?
这厢不等易池他们发动绝杀攻击,从粉白墙亘四周咻咻咻地冲出数十道黑暗,一言不发便扑杀而来。
“是……是影子部队!”有人认出他们的装束了,那黑色衣角绣了一只褐蝎子,分明是异域“蝎”分支其下的影子部队。
“艹,老子们还没有去消灭他们,他们倒是先反攻过来了!”
数十名武林人士得知偷袭者的真实身份,便通通忿怒不已,当即操起随身武器便冲上去迎战,剑刀交击,锵锵作响。
夜幕正式降临,四周陷入一片暗色,除了被火弹毁掉的大厅些许木熇燃着火焰,唯有那飘忽于廊间的橘红灯笼因为四周剧烈风声忽明忽暗,如飘浮在海面是被风暴卷动得左右荡晃的船只。
不一会儿,听到动静城主府的士兵便握着枪戟“塔塔塔塔”疾步奔跑而来,一看大厅被毁,满院伤的伤战的战,一惊之下便迅速加入了战斗,然而这些普通士兵哪里会是这群异域影子部队的对手,很快来一批便是倒地死一大片。
易池看着脸色凝重,这影子部队竟来的都是一批顶尖高手,他们这边除了一武林人士能够勉强能抵挡得了之外,却别无助力,想获胜的几率何其之低!看来唯有召集全城士兵……
突然,易池听到从远处传来“咚咚呼呼~”巨钟敲响的警报,他整个人一震,抬皮一看只觉夜幕于前方一片火光映亮,满城响起的惨叫恐惧不绝于耳。
易池脸色剧变,颤声道:“他,他们究竟来了多少人,这难道是准备……准备歼灭我一城之人……”
姬三直接气红了眼,后牙槽咬得咯崩直响:“这群畜牲!易大哥怎么办!?我们的城民……我们好不容易从贵族手中夺回来的城池,难道、难道就要这样,就要这样被这群畜牲被毁掉了吗?!”
姬三说到最后,忍不住一股怒愤痛恨,咆哮而出。
易池僵硬着一动不动,惨白着一张脸,突地,他一双褐红色双瞳牢牢地,准备无误地捕捉到无相那方。
“无相大师,请你……你可能算得出来……”
四周硝烟腾起,无相面目那般虚芜飘渺,他杏衫飞舞,一如那宁静的圣泉般清润凝注着易池:“异域的惰皇星象学无下无双,我本习的却是策算人,或许我的话你听不懂,但是他能精算的部分,并不属于我的擅长,此局是他布下,能够破局的人却不会是我。”
易池的确听不懂,但见无相大师亦无能为力之际,只剩一片颓然失望,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
那厢一身正气浩然的郑宇森也加入了战斗,朱锦娘跟药宗一众只懂得些许拳脚功夫,只能躲得远远,不敢加入那些凶残的打斗中,只是看到哪一位武林侠士受伤,立即上前救治,或适时扔几颗补充体能恢复真气的药丸,仅当帮忙了。
不得不说,郑宇森的剑法十分高深,他的加入便等于是给群疲于奔命的武林人士加入了一支生力军,再加上药宗的一群药师相助,他们终于在死了几批普通士兵,武林人士折损了一半左右,那攻上来的那一波影子部队终于解决完毕了。
然而不等他们歇一口气,从也不知道从哪里竟又冒一队,且人数比上一次足足多了一倍有余。
接受英雄令的诸位武林人士倒吸一口冷气,他们的面色,一刹时地变了灰色了。
“小妹妹,小妹妹,你在哪里?!”
突地,一声突兀紧张喊叫令众人讶异回头,看着郑宇森一脸怆惶在一片尸体,灰烬残骸之中翻找着什么。
一个个又急又纳闷,郑少侠啊,这关键时刻,你不好好地御敌,跑到后方瞎找瞎喊谁呢?
没看见敌人的庞大来势汹汹吗?!再不想想办法,下一秒躺着地上被人翻找寻觅的估计就变成你了呀!
朱锦娘耳朵里哄了一声,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她愣愣地盯着郑宇森,心中又酸又痛,这种时刻,他竟如此关心那个不过才相处不足一个时辰的少女,在这种时刻还分心去寻找她……她当真如此重要吗?
而在座除了药宗的人知道之外,便是稍前时候见过虞子婴的罗平,他知道郑宇森那声“小妹妹”是在找谁了。
他实则刚才也匆匆一瞥,并是没有发现那跟雪团子似的娇小身影,他想她或许是察觉到危险,独自躲起来了也不一定。
而郑宇森看着躺了一地的尸体与血猩,心中简直揪成一团,心中甚至在深深地懊悔,自责自己太大意,明知此行危险,当初便不该将小妹妹带进城主府的,一想到刚才敌人攻击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外害怕颤抖的模样,还有如果她被那些残忍敌人发现的下场,便唇色一白。
如果她出事了,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正直少年郑宇森死劲地攥着手中长剑,眸光犀利而愤怒地盯着将他们重重包围的影子部队。
都是这些该死的异域蛮子!
“哈哈哈哈——中原狗,你们想对付我们,哼哼——我惰皇早就算到你们的行动,不过只是一直没有动作,便是等着今日将你们一网打尽,看你们这群中原狗现在还如何得瑟!”
墙头渐渐露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披着一件棕色皮毛,上身再无着片缕,黝黑的胸膛,腹部肌肉结实露出六块腹肌,穿着一条松垮的裤子,脚踝处束起,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长靴。
他手持一枝叮叮咣咣的金杖,那张邪佞丑陋的模样,咧出两排凹凸不平的黄牙,那恶心的模样令人非常印象深刻。
“我呸,你们这些异域蛮子,脑子里都装草了,装尼马拉巴子的高深!”
有人忍不住被恶心到了,气得破口大骂。
无相蹙眉,他此次特意前来朝渊国只是为了宇文子婴,然而在经过婴落城之时,易池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他的消息,便三番四次地诚心邀请他入住城主府作客。
起先他自是拒绝的,但偶然一次,他听起易池不经意间谈起了宇文子婴,从他嘴里他听到了宇文子婴在离开他之后的一番更加详细的经历,听着易池口中的她是如何与众不同,如何神奇厉害特别……
他实在不愿就这样断了她的消息,也想从别人嘴里更多地听听她的事迹,所以他才会在乾一他们的一再反对下留下来了几日。
“尊上,此事与我等无关,还是先行离开吧。”兑二语带无奈地劝说道。
乾一亦沉声道:“此城必灭,异域早有所准备,而婴落城属于防不冷地被偷袭,而敌人人数众多,若这座城还是贪婪城的话,若城主还是青衣侯的话,还能……”
无相蹙眉,若有所思道:“婴落城,子婴殒落之城,坠落之城,此名当真是不吉利,若她听到贪婪城被改成婴落城,怕是会觉得生气……”
乾一与兑二:“……”
尊上,乃究竟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啊啊啊!乃有脑子难道只有那个小胖妞,便全然不顾他等着急上火的心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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