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在后世归为内务府统领,但是在洛国则被单独列出作为掌宫中御衣、宝货、冶炼、陶瓷等的官职,内务府主外,少府更加主管私人皇家事务。
小简子自小从宫中长大,熟悉皇宫内外的地形环境,少府远在洛都外围,纪歌跟着他和几名下人,很快就出宫到了洛国的少府。
“老夫少府监靳升,奉旨在此,请御史大人随老夫前去取陛下送郡主的茶酒。”一名着藏蓝官袍的老者立在少府门口,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纪歌颔首,随着靳升走进少府各部,从御衣所进入,穿过琳琅满目的御宝阁,直达最后面的一个巨大仓库。
没等她从那些洛国价值连城的珍宝中回过神来,伴随着一阵阵的轰鸣和扑面而来的热浪,她就看见一双熟悉的金色眼睛。
少监冶铁部内,正升起高大的熔炉,翻滚不息的水排依靠着洛都唯一一条内河不停地运转着,筑起的铁炉冒着炙热火星,吞吐浓烟滚滚。
精壮强悍的工匠挥洒汗水,不停的将炼好的刀剑放置冷水中,再一把把的局部淬火,使剑刃更加坚韧。更远处,有铁匠蹲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细细的磨砺每一把打好的铁剑,直至它们锋芒毕露,寒光四射。
这些工匠或赤裸着上身,或露出粗壮有力的强臂,但是无一例外都头上带着一块象征着墨家子弟的黑色方巾,听从那金色眼眸的人的指挥,正是前日刚被任命为少府少监的席封。
席封站在工匠中间,一条墨色镶嵌青玉的抹额将乌发拢住,消瘦羸弱的身躯在一群大汉中间显得十分突兀,苍白的脸泛起红色,嘶哑着声音不停做着指挥。
“哈,纪诗读怎么来我这小小的少府监来?”
席封也看见了纪歌,停下手头上的动作,金色的瞳孔闪过几分冷意,语气不善的开口。
正如纪歌看席封的官职比自己高心中忿忿,同样身为名不副实的太子与世子,席封也看不太起这看起来就一副吃软饭模样的纪歌。
“席少监不愧是墨家之人,这才两天,洛国的铸剑已经比之前锋利很多。”纪歌没有在意他话语中的冷嘲热讽,平静的拿起一把开了刃的长剑,轻轻拔了一根头发放上去。
啧,吹毛断发。
她没有夸张,这把剑样式与早晨秋棠抽出侍卫的剑相似,却比那把剑锋利一倍。
“哼,你以为我们墨家是徒有虚名吗?”席封见她说起自己监造的兵器,很是自豪的回道。
纪歌前世拍了好几部古装宫廷武侠剧作,有部历史古装剧正好有唐刀与陌刀的制造,为此,她与导演特意前往龙泉参考龙泉宝剑的制造方法,为的是不差一毫的还原历史。
据她观察,此时的冶炼兵器多以千百次敲敲打打,除去钢铁中的杂质以换来锋利的目的,但是,席封却与他人不同。
“我说是什么,原来是覆土烧刃的局部淬火。”纪歌又看了那些忙活的工匠片刻,忽然开口。
席封本来淡淡中夹杂不屑的眼瞳一瞬间瞪大,绽开金色的锋芒。
覆土烧刃,是一种局部淬火的技术,将泥土覆盖到刀身不需要高硬度的位置,再将刀剑加热至特定温度后,把红热的刀身放入冷水中,使其赤裸的部分迅速冷却,而有泥土覆盖部位的温度变化不会非常明显,导致硬度与赤裸部位不同。
这样冶炼出的刀剑,不是一味的百炼钢的坚硬锋利,而更加具有韧性,不易折断,耐用持久。
墨家掌握这一项技术,在席封眼里已经是超前的冶炼方式,不想这个少年看了两眼,就精准的起了个贴切的名字,仿佛已经看透了它的原理。
“你也对铸剑有所研究吗,你管裹土煅剑叫覆土烧刃?倒也很是贴切。”席封来了兴趣,有一种忽而遇见知音的兴奋。
“曾经闲来无事,略有研究。”纪歌点点头承认道。一旁跟着前来的秋棠惊讶无比,却没有多问。
殿下作为殷国公主,从前只是做一些女红,何曾研究过这些粗鲁的兵器玩意儿?
“是我对你有偏见,席封在此道歉。”席封犹豫了片刻,忽然开口,语气诚恳的问道,“依你之见,我们墨家这覆土烧剑的技术如何?”
纪歌倒是没有想到席封看起来这样骄傲的一个人,竟然知道自己错了立即道歉,不由有了几分好感,升起一份结交之意。
她没有正面回答席封的问题,只是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眸,里面很是纯粹,看不见欲望与贪婪,只有淡淡的愤恨。
那是对席禅的恨。
“下官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世子。”
“是我先问的你。”席封纠结了一下,有些执拗的反驳。
纪歌只是抬起眸子静静的看着他,直到那双金色眼睛低垂下来。
“我很想知道,世子以一己之力将从不参与国家纷争的墨家,拉到朝堂之上为洛国服务,只是为了向席禅报仇?”她水润墨色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带着浅浅的温柔。
“不知纪诗读可曾听过这样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席封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沙哑着声音淡淡地说。
“自然。”
“朝堂亦如是,天下亦如是。曾经的墨家想要避世,殊不知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从楚赵相争开始,战乱已久,如果必要有人统一这天下,墨家希望是洛国的程西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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