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谅山。枪炮声激烈。
郑主的讨伐军与山里头的残清军正在激烈的交火中。
自从去年开始,把下龙湾和鸿基煤矿卖出一个好价钱的郑主就对谅山里的残清旧部态度越发的强硬。北郑的新军也正式的成军了,而且人数不少,火枪兵加炮兵,足足一万人。为了向中国购买更多地火枪,郑森把王府的家当都恨不得全当掉,最后更是以割让鸿基城北方的一块土地为代价换来了火枪火炮,并且由手下的头号名将黄五福来担任大将。
这位在北郑地位比之北宋的童贯都要尊贵的北越晔郡公,在郑森的老子郑楹时代就是北越最为重要的大将之一。随着名将范廷重的病逝,宦官出身的黄五福已经成为郑主最为倚重的大将了。其养子黄廷宝受封晖郡公、黄廷体受封体郡公,门下还有硕郡公黄冯基、琏郡公丁锡壤、鹏郡公阮有整等人,操纵军政,权倾一时。
作为一名传统型将领,黄五福对于近代军队的列兵线和火炮的使用自然不怎么在行,但不是有复汉军派出去的教官在么。随着新军的作训完成,这些人就转职成了黄五福的参谋了,北郑对谅山当中的‘儒门三杰’的围剿也进入了倒计时。
郑森最初到不想真的跟陈杰、吴熊光、杨正杰带领的清军残部作战,现在南面的广南国一蹶不振,被起义的西山军打的节节败退,在郑森看来,这就是他一统‘天下’的大好机会。他绝对不想把精锐的新军放在谅山这个位置。
就像当初明乡人一样,山里头的那些人也可以迁移到平原沃土做‘清乡人’么。然后军队调入前线,三杰们也可以都安享富贵,甚至在北郑为官。但是陈杰他们严词拒绝了这一点,这么一来郑森就只能打起精神对他们下手了。
从广西狼狈逃到谅山当中的‘三杰’残军,这两年的休养生息下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更不要说北郑与复汉军水陆贸易大开,三杰的残军从中受了很大好处。他们手中的银子可以卖到粮食布匹食盐和药材等等所需要的生活物资,也可以从莫名的渠道卖到各种军火。实力有所恢复的三杰残军不能也不敢调头北上,他们的目标就只能是向南,至少要从郑主手中夺取一块可供他们生存发展的区域。
郑森也不愿意自己大军正在南面攻城掠地的时候,背后被他人捅了匕首。所以两边的战争就再度拉开了序幕了。
北郑新军的一个队利用山野上的植被作掩护,悄悄地逼近残清军的前凸阵地,但是被残清军的炮兵一阵狂轰猛打,一个队一百来号人连放一枪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向后撤去,带队的正副队官一死一伤。
接着营官亲自率领军队发起第二次冲锋,在身后优势炮火的掩护下,二次进攻的郑军顺利突进了前沿阵地。残清军调集兵力来反扑,小小阵地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血肉屠场。
山地当中,阵地幅面太小,两边都无法投入更多的军队。军队太过密集的话,容易遭到敌人炮火的集中杀伤的。所以两边就是添油战一样,你一个队、我一个队的将部队不断的投入进去。
但总的来说,处于进攻态势的郑军伤亡要远大过残清军的。
北郑新军的前线指挥官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前沿阵就死伤掉一两个营,那样的话他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大白痴了。回过头来黄五福非剥了他的皮不可。果断的再度投入两个营兵力,分两部左右包抄向前沿阵地。
整整三个营头的军力,费了两个小时才拿下了残清军的前沿阵地,让黄五福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残清军上下那顽强的斗志。这支残军一点都没有因为北京的易手而军心涣散。黄五福对此也不感觉意外,后者在谅山落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北郑再无能也跟三杰残军多有接触,这支队伍虽还留着辫子,奉清帝为正朔,但他们的精神领袖和主心骨却不是北京的大清国皇帝,而是陈杰、吴熊光、杨正杰三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
只要这三人的意念一日不动摇,这支打广西南下的满清残军,就不会分崩离析。
黄五福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谅山地图。
西山军近两年来的发展极为神速,打的广南国狼狈不堪,那简直就是一块油汪汪的肥肉摆在郑森的面前,可郑森被谅山的残残清军给牵制着了一只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肥肉而吃不到口,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吗?
伴着郑军对残清军主阵地的进攻,两边三四十门火炮展开了一场对于安南来说堪称狂风暴雨似的炮击战。残清军火炮的数量算是处于劣势,但是借着有利地形,还有炮手高出郑军炮手一头的素质,火炮数量虽然只有郑军的六七成,却在郑军‘狂猛’的炮击中始终不见半分的减弱。反倒是数量占据优势的郑军一处前伸的炮兵阵地被残清军炮兵抓个正着,四门火炮被敲掉了一半!
硝烟几乎完全笼罩了这个无名山头。白刃战,每一次两边的拼杀到最后都是以白刃战收场。
残残清军的鲜血,郑军的鲜血,染红了一片片大地。
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到天明,战斗一次次的结束,又一次次的开启。大批的士兵在战场上蠕动,时而能看到整齐的纵队,不久又变成零碎的散兵;时而能看到一群群阵脚大乱的士兵狼狈的往回退避,死伤者一个个扑倒在地上,受伤的士兵无助的躺倒在地上哀哀呜鸣。
每过一段时间,就有新的纵队、队伍进入战场,他们不是真正的生力军,而大多是从战场上退下后重新集结起来的。
人流如潮,一涨一落,往复不已。被击溃的团队在向后退却,新的团队又补充上来,齐射、炮击、白刃战,然后又被击溃或是损失重大不得不后退,接着又是一场激烈猛烈的炮战。
与广南国百多年里战事不决的郑主手下还是有支精锐力量的,而跟随着三杰跑了半个中国的残残清军也一样不容小觑。两边军队的作战意志相当坚定。
大炮的轰鸣声传到方圆十数里开外,空气都在微微颤动。巨大的回声在山谷此起彼伏。
被郑军征集来做苦力的岱依族【壮族】,侬族【壮族】、傣族、赫蒙族【苗族】等等,都在坐立不安地倾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炮声,他们知道,这场战斗的胜负将决定着他们民族的命运。
如果郑军赢了,北郑的力量自然会再度统治谅山,而且这统治力度很可能会因为这场战争变得更加牢固,他们最为北郑境内的少数民族日子并不见得会好过啊。
可要是残清军赢了,北郑除非愿意放掉广南,来集中全力的与残清军再战一场,否则的话他们两边就只能相互妥协,这种情况是这些生活在谅山的少数民族们所乐意看到的。双方斗而不破,那就必须双双妥协,力量也就彼此牵制,对于他们这些少民们的压制就会和缓许多。
他们不是安南的华族人,也不是明乡人,不管是在北边,还是在南面,生活在山区的他们都是被打压的少民。
黄五福正坐在大帐里神色平静、默默无言,其实他的内心是很不高兴的。很难相信战争会打成眼下这样的焦灼。这跟他的想象比起,残清军的韧劲强大的实在是太多了。要清楚,他们对付的残清军只是整个残清军中的一部分啊,只是一支阻挡的偏师,残清军的主力可是在攻略亭立的。
在之前,他已经把残清军想象的足够强的了。但现在的事实证明,残清军的韧性和勇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现在他只能祈祷这种勇猛的状态残清军并不能长久的持续下去。虽然在激烈的战斗中败退的往往是攻势状态下郑军。
在战场的另一侧,陈杰沉稳地坐在山洞中的大椅上,目光看着桌案上的地图,神情静淡,镇定自若。虽然战场上的两军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较量,虽然他身边的人都明白,陈杰只是表面上的平静、镇定,但还是让很多人的人镇定了下来。
出现在战场上的残清军只有两千多人,陈杰手中还握着差不多相同数目的后备军,这些数量差不多是残清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了。他们从广西逃入谅山,这两年里有的人无法忍受这里的贫瘠和艰难,走了。不管是去了鸿基城,还是回了北边;有的人是了,水土不服,药材短缺,死人是不可避免的。面对着北郑牛气哄哄的新军,陈杰内心里本是有点小忐忑的,可战场上的较量充分证明了北郑新军的成色。
对比复汉军,北郑的新军差得远了。
他们至少投入了两倍于残清军的兵力,双方的战斗却处在势均力敌的境地,虽然靠着现在的兵力残清军打不败北郑新军,但不要忘了他握在手中的那支预备队。
出其不意,陈杰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一举重创北郑新军的机会!
崇祯一百四十五年的五月,普天之下的亿万芸芸众生刚刚还慷慨激昂的议论着复汉军进北京的一百二十八颗人头,蓟州城北那高大的京观,转而蒙古人的‘臣服’,承德的攻克,山西、直隶的彻底清荡就又来到了众人的嘴边。
从北到南,每天不知道多少个茶馆饭庄的客人在高谈阔论,人头、京观、服气的蒙古人,直隶山西的横扫,真的让人热血喷涌啊。而复汉军表现得越强横,土地债券的买家就越多,就连洋人都掺和了进来。
当然,他们是没资格直接买的。但他们可以借钱给中国籍雇员,然后由雇员出面购买,虽然两边签订的都有合约。但这事儿叫陈鸣觉得,‘买办’这个玩意儿真心是没办法杜绝的。
事实上就是陈鸣的前世,买办又何尝真的消失了呢?只不过换了一个新包装而已。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南一北两道新的消息再度像狂风一般扫荡着众人的耳朵。首先,南面沉寂了很长一段日子的‘三杰’,非常漂亮的击败了北郑的讨伐军,不仅占据了半个层峦起伏、丛林密布的越北山地,还一只脚跨入了安南富饶的的北部平原。
另一个消息就是密宗四大呼图克图之一的章嘉三世,已经进了张家口!不日就将抵达北京,然后在与太子殿下一阵儿座谈之后,启程南下南京。
有消息传出,汉王殿下已经准备在南京修一座密宗佛寺了。
南面传到的消息让天底下的汉人都非常得意,一支被驱除出国的残军,都能打的安南堂堂郑主愁眉不展,丢城失地,中国很强大!
北面传到的消息这让无数人为之欢呼,章嘉三世的抵到几乎代表着蒙古部族的臣服,至少是内蒙地区的大部分蒙古部落的臣服,这有着很强大的代表意义。
对于复汉军的‘天命所归’虽然只是锦上添花,但这朵花也是一朵非常非常娇艳的牡丹花。
很多人都知道,就在五月初十的《中原日报》上,二版有一个不大的方框,里头写了一道消息,复汉军骑兵旅将扩充为骑兵师。由原旅帅陈开山担任第一任师帅!
这是一个篇幅不大的消息,可是同一日的《军报》上却用了半个版面的宏篇大论讲述了骑兵师和马源,以及马场的建立和马种的培育工作。里头很清楚的表明一个道理,复汉军扩充骑兵部队的战马那就是来自蒙古,来自张家口。
随着这一消息,整个南京的牲畜价格跌落了一成,其中马匹的价格跌落了一成还多两厘。
谁都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骡马牛等大型牲畜的价格会越来越低,这就是影响力。
……
太原城一处侯家别院里。
带着一脸疲惫回到家中的侯兴域将丫头端上来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就瘫坐在了椅子上。
侯兴域整个人真的很疲惫,但他的精神很振奋,因为今天那第一批二十万两数额的银子他终于送交了太原城里刚刚成立的中华银行山西省分行。
二十万两银子,整整一百个箱子,二十五辆大马车,他换回了什么呢?三十张‘一万元’面额的银圆卷。
“爹。”候泰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汗珠子,刮光的脑袋上隐隐起了一层黑发茬。
“老大。去把火盆取过来。”
“爹,爹……”二儿子侯恩来领着下面四个弟弟也过来了。
侯兴域振作起精神,把三十张债券掏了出来。火光在火盆中燃了起来,映照着侯家父子七张三分不舍七分如释重负的脸。
“烧吧,烧吧。过去的一切全都烧了,干净了,真的干净了!”
这只是侯家的第一批银子,今年他还要再搞出三十万两银子,到了明年,把一百万两银子彻底清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