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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准备起来。”

空旷的视野里,出现一支队伍,迎面而来,成蟜不由自主地催促起来。

定睛看着远来的队伍,随着距离缩短,视线也越来越清晰。

待看清楚来人,成蟜回头看向身后,神情严肃:“去中军大帐通报,人已经到了。”

他刚一开口,就有名士卒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听清楚成蟜的命令。

成蟜扯平玄色长袍,检查了腰带和挂在两侧的玉佩,用手抚正头顶的束发通天冠。

他是没有爵位,可是地位超然,戴个通天冠,也不算违法。

“所有人往两侧走,不要挡住李斯的视线。”成蟜挥手让等在大营外面的人往远处走,他则是主动向前,做好迎接韩王安的准备。

李斯正襟危坐,手里捏着一支毛笔,嘴里还叼着一根,神情紧张,伸长了脖子,仿佛找回了初见秦王时的紧张与兴奋。

战马在数丈之外停下,李信翻身下马,跑到韩王旁边,拦着想要下马的韩王,牵着缰绳走到成蟜身边。

“韩王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韩王恕罪啊!”成蟜笑得合不拢嘴,伸手就要去扶韩安下马。

战马的颠簸,让养尊处优的韩安备受折腾,而李信根本不可能顾及他的感受,只要活着就行,一路上加速数次。

此刻,他感觉五脏六腑都颠簸地移形换位了。

韩王安趴在马背上无力摆手,休息了一会儿,才双腿发软地下马。

成蟜贴心接住,关心道:“韩王受苦了,本公子为你准备了欢迎仪式。”

欢迎仪式!

韩安疲惫的身体,瞬间得到了灵魂的刺激,他目光惊恐地看着成蟜,就差跪下来求他了,摆手求饶道:“公子,你就别折磨我,三十里外,寡人已经被欢迎过一次了。”

“不一样,不一样。”

“李信是代表我,我是本人。”

韩王想走,被成蟜死死拉住,站在原地,他目光扫过李斯,李斯点头回应,扫过韩非,他眼神挣扎,扫过士卒,他们个个摩拳擦掌。

见到这一幕,成蟜就知道今天的准备没有白费,行动前的动员起到了该有的效果。

他点点头,十分满意。

秦军大营外,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喊声。

“赐韩王安,以臣子之礼朝拜大秦国君!”

“请韩王安入营跪见大秦国君!”

...

“感谢韩王献韩土于秦王!”

“欢迎韩国百姓,加入秦国大家庭!”

“欢迎韩王...”

声浪一层高过一层,因为剧烈运动,而大脑缺氧,浑身乏力的韩王安,瞬间清醒起来,他忘却了身体的疲劳,朝着那些高喊的士兵频频摆手制止,忽地反应过来,这样做是没有用的。

他现在就像是走散了羊群,误入狼窝的独羊,放眼望去,处处危机,就连韩非的怜悯,都被他视作了嘲讽。

韩王安拽住成蟜的衣袖,气喘不止,艰难开口哀求道:“公子,放过寡人,放过韩国...”

“我这是在欢迎韩王啊,难道说,你不想到秦国来?”成蟜反问道。

他目光扫过李斯,李斯点头示意,提笔随时在纸张上开始描绘勾勒。

看向一旁的李信,李信不动声色地走来,假装不经意间撞上韩王安。

“哎呦!”

“韩王,你这是干什么?”

成蟜忽然撒手,猛地往后一跳,和韩王安保持安全距离,负手而立,淡然道:“你也是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以故意摔倒,构陷我,讹诈我?”

韩王安颜面扫地,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尤其是他摔倒的时候,那些呼啸声停下了,成蟜的话,在安静的环境下传了很远,他甚至看到视线极限处,营地内有名站岗的士兵,看了过来。

垂首自悯道:“寡人没想讹诈公子,这是...”

“什么?!!”

“你要给我行跪拜大礼,使不得使不得,你和王兄都是王,而我是臣子,要拜也得是我拜你才对。”

“快快起来,地上凉!”

成蟜说话期间,弯腰去扶韩王安。

就在两人双手即将相碰之际,韩王身后,李信一只大脚,悄然伸出,死死踩住韩王跪在地上的小腿,然后用膝盖顶弯对方的脊背。

成蟜双手接了空,韩王安一头磕在成蟜脚下。

就这么停了几秒钟,成蟜一直保持着搀扶的动作,而他则是扭头望向李斯。

李斯抬头低头,抬头低头,左手端着颜料,右手捏着一支笔,笔锋连贯在画板上行云流水,嘴里还叼着一支笔,时不时取下来沾染颜料上色。

旁边的两个士兵,一个负责收画,一个负责放纸,三个人如同生产车间里面的流水线,机械不停地运转。

成蟜看到韩非转身离开,走就走吧,他嘴巴张得很开,对着口型:“好了没?”

李斯急得满头大汗,手中丝毫不乱。

“快,韩王病倒了,派人送他回营。”

李斯还在画,成蟜没办法,喊来士兵。

能有个几秒的时间就不错了,再多就真的要发兵灭韩,才能结束此事了。

“成蟜!”

“李信!”

韩王咬牙切齿,眼眶逐渐湿润。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堂堂一国之君,处于泪崩的边缘,成蟜连忙让人把送回营地,再玩下去,他怕人自杀,虽然他不觉得韩王安有这个胆量。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死个韩王,会激起诸国愤怒,再度联合攻秦,不值得。

“王服和冠冕呢?韩安怎么就穿着这一身简陋的衣裳就来了?”成蟜拉住李信,追问道。

李信挠挠头,不明所以:“公子不是说尽快赶回吗?王服不方便骑马,就脱在了后面,让韩王一个人过来了。”

“笨!”

成蟜抬腿就是一脚,踢在李信坚硬的腿甲上,梆梆作响,压低声音道:“我这是玩闹,他就算是不穿衣服都行,但是韩王以臣子礼事王兄,王服冠冕不能少,这是韩国称臣的必走仪式,你亲自去取,如果有韩国王玺的话,也一切带来。”

“诺!”

一听事关大王,李信不敢耽误,转身就走,成蟜语速飞快补充道:“带几个宦官过来,除非你愿意伺候他换衣服。”

“诺!”

李信翻身上马,冲出去一段距离后,又嚷嚷道:“不愿意!”

成蟜全当没有听到,走向李斯,接过士兵递来的画作,赞不绝口:“李斯一手好丹青,做廷尉真是委屈你了,不如入宫做宫廷画师吧?”

“公子莫要说笑!”

画师哪有廷尉权力大。

李斯起身,把最后一张画作递上,道:“应公子要求,画下韩王安跪谢秦国王弟的整个过程,共一十三张,请公子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