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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返回使团,“跟上前面的马车。”

蒙恬把符节还给李斯,驾驭着马车,跟在韩非的后面,速度被压得很慢。

他问道:“大人的旧识?”

“韩国公子非,我的师兄,我们曾一同追随荀子老师学习,后又同去稷下学宫辩学,他才学横溢,可惜不善言辞。”

李斯追忆起曾经跟着师兄蹭吃蹭喝的经历,韩国虽然弱小,终究是一个国家,韩非身为韩国公子,那生活水平是李斯拍马都追不上的。

两个人求学的时候,只要是能够蹭的,李斯就都没有放过。

回忆过后,李斯继续说道:“入城前,我问太子安,韩非怎么没来,他说韩非公务缠身。

现在,韩非却当街拦路,使团入韩如入无人之境,惹得韩人怨恨,太子安和一众官员默默跟随,韩非主动出现为使团带路。

还让车走的这么慢,这是在告诉韩国上下,秦使在韩国不能横冲直撞。

不管怎么说,对他都不是好事。”

话到此处,李斯忍不住轻叹一声,为韩非感到不值,说道:“斯没有见过商君,不知道商君风采如何。

若问当世谁人能有商君的几分风采,我想应该就是我的这位师兄了。

可惜,韩国并不能重用他,韩厘王在世之时,不能重用身为亲儿子的韩非,如今韩王然在位,也不愿重用才华横溢的王弟,待到韩国太子安继位,韩非的血亲再远一步,就更加得不到重用。

倘若他能来到秦国,辅佐我王,何愁天下大业不定。

可惜!可怜!可叹!”

蒙恬一直听李斯的介绍,中途没有出言打断。

李斯问起公子非,他还有些不知道是谁,但听到韩非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瞬间就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跟在嬴政身边,知道嬴政的一大爱好,就是阅读韩非的文章,并给与极高的评价。

曾经,他还带过韩非的一篇文章交给蒙毅。

蒙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发现李斯早就把话说完,闭上了嘴,他忍不住问道:“我们能不能把他带回秦国?”

“人易心难!”

李斯精准点评。

蒙恬初听茫然,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韩非不同于普通的韩人,他是韩国王室公子,当今老韩王的弟弟。

就算是到了秦国,也会被身份所累,涉及到韩国的事情上,他很难真心为秦谋划。

与蒙恬稍有失落不同,李斯表现得很乐观,他目光隐晦地瞥向后面的马车,说道:“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会有转机呢?”

李斯的一瞥,并没有看到成蟜。

此时,成蟜早就离开了车队,缓缓退到了使团最后面,见到了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的韩国官员,也见到了徒步行进,生着闷气的公子安。

成蟜不知道这帮家伙有没有派人向前打探消息。

不过,他们打探没打探,都不影响成蟜接下来的计划。

他直接来到最后面拉货的马车前,轻松跃上马车,伸手搭在车夫的肩膀上,自来熟道:“兄弟,你知道咱们使团怎么突然变慢了吗?”

“谁跟你是兄弟?!!”

车夫不耐烦地甩开成蟜的手,还嫌弃地拍了拍肩膀,说道:“想说就说,不想说就走,老子忙着呢!”

看着车夫身上比自己还脏的衣服,成蟜的嘴角不受控制地颤抖,看得出来他在很努力地压制着情绪爆发。

成蟜眼睛偷瞄打量了一下身后跟着的韩国官员,表现得神神秘秘。

谁料,一开口,那大嗓门就是住在王宫里的韩王听不到一样,大声嚷嚷道:“前面有个叫韩非的韩人,胆子够大的,一个人驾驭着马车,压住了整个使团的速度。”

“韩国还有有种的韩人?真是稀罕。”车夫也被成蟜勾起了一些兴趣,接话道。

说是成蟜勾起的兴趣,不如说是韩非,更准确一些。

成蟜清了清嗓子,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下身后慢慢凑近的韩人,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继续说道:“不过如此,我还见到韩非拿着酒要请正使大人喝酒呢!

两个人就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韩非就在前面驾车,正使大人的马车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你说,韩非的背后是不是有比咱们正使大人还要厉害的存在?

要不然他是怎么知道说服正使大人的?要知道韩国的太子都在咱们后面跟着呢。”

车夫猛地一个激灵,险些从车上掉下去。

成蟜不计前嫌,赶忙拉住车夫,关心地问道:“兄弟,你没事吧?”

车夫回头瞪了眼跟在后面的韩人,恶狠狠地盯着成蟜,压低声音道:“正使大人代表的大王,能比他厉害的只有大王。

后面还跟着一群韩人呢,你就这么大声地把话说出来,是生怕他们听不到是吗?

我看你是韩人派来的间者吧?”

成蟜再次被车夫搞得语塞,一个车夫,保密意识这么强。

果然,能代表国家出使他国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你爱报不报,等进了韩王宫,正使就要忙得跟个狗一样,哪里有空操心我这小事?”

成蟜拍拍手,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气地身后的车夫,险些站到车上,怒道:“你个瓜皮,敢骂正使大人,一定是他国间者。”

成蟜不在乎车夫说什么,自顾自地离开。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韩非认识李斯是事实。

那么多人拦不住秦国使团,韩非一个人拦了下来,也是事实。

就算那些人发现,成蟜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也不能否定这些事实。

他们信与不信成蟜没关系,但是,他们不再信任韩非的种子,已经在心里埋下。

成蟜之前,韩非只是不受重视,壮志难酬。

成蟜之后,韩非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韩非在韩国待不下去了,就把他弄到秦国去。

威逼胁迫来的韩非,和走投无路,亡命秦国的韩非,是不一样的。

此时,队伍大后方的韩安,也得到了消息,他脸色阴沉地能够拧出水来,阴恻道:“王叔藏得还真是深啊,竟然认识秦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