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勾自己在酒吧的时候是不喜欢放歌的,连那些舒缓的慢音乐也无法取悦他那颗冰冷的心。
酒桌上的气氛很尴尬,我和赢勾对立而坐,尼古拉公爵一脸茫然地瘫在一旁,身后则是弗拉基米尔。
弗拉基米尔站也不是跪也不是,身上的皮肤还未完全恢复,他半弓着腰就像一只被烧熟的小龙虾。
其实就算尼古拉不说什么,我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就是他给予了弗拉基米尔初拥的新生。他是吸血鬼鼻祖!
但同样是鼻祖,东西方战斗力的差距实在过于明显了些,哪怕不是满状态的赢勾也不是他能匹敌的。
细细一想纯属正常,东西方的文明也没有可比性。
人赢老师五六千年前就已经是亲手缔造阴司黄泉的巨擘了,西方人当时则还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至于吸血鬼这个物种则是数百年前才刚出现的,没有任何底蕴而言。
哪怕就算是妖精,数百年道行的再厉害想让它跟五六千年前的蛮荒兽王相抗衡也不现实。
老隍暗戳戳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个托盘,盘子里放的都是烧烤用的调料。
这老小子恢复速度是真的快,回去一溜烟的功夫喝了两袋小野尿立刻满血复活了。
“老板?”他开始冲我挤眉弄眼。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人都把他要吸干了,老隍自然也不会浪费这鲜嫩可口的食物,毕竟还真不是哪个僵尸都有机会尝上一口吸血鬼的滋味,而且这还是个吸血鬼鼻祖。
我罢了罢手,示意他暂时用不着。
相对而言赢老师的食谱可比他们正常多了,好家伙这群嗜血如命之徒动辄互啃爆浆,这谁受得了!
弗拉基米尔作为他的初拥,灵魂深处是有认知感的,哪怕在不情愿,双膝依旧在不住地打颤。
但碍于自家新主人就在身边,终究还是没跪下去。
“是他吗?”赢勾问道。
“是的主人。”
“看上去不是很抗打,你们这些吸血鬼看来还是拿不上台面。”
弗拉基米尔瑟瑟道:“主人,他的情况好像不太对,我可以感知到他灵魂中的邪恶已经大不如从前,至多也就是四成功力。”
许是觉得自己口误,怕主人责罚,弗拉基米尔赶忙改口道:“当然,主人是天地人三界的战神,他就算是百分百状态面对您依旧是以卵击石。”
比之刚才在巷子里的狰狞,现在的尼古拉眼中目光显得有些呆滞。
他一直死死盯着弗拉基米尔看,但看了半天,可能也嗅到了似曾相识的气味。
毕竟,是他赐予他新生,就像是一个身在遥遥万里外的老父亲,哪怕未曾相见,但那份血脉的牵挂是无法作假的。
我伸手从老隍兜里拽出一袋小野尿扔给了尼古拉,道:“他好像失忆了。”
老隍吧唧吧唧嘴,口中的哈喇子已经流到了腮帮子上。
不知道尼古拉喝了老隍的血是什么滋味,反正老隍对他的美味是情有独钟。
赢勾:“刚才与他交手时我就感觉到这东西跟我现在的情况有几分相似。”
“怎么说?”
“就像个漏斗,身体力的力量正在不停地清撒,时不时的进补也无法完全填满这个缺口。”
“您太客气了。”
天底下有这么强大的漏斗吗?弹指间就能让西方吸血鬼鼻祖认栽,那漏斗上方的开口是有多大呀!
“不过我不喜欢他血液中的味道。”
我附和道:“你说的没错,吸血鬼体内邪气太重了。”
“不,我只是觉得没营养。”
尼古拉嘴角抽搐了两下。
你俩还有完没完?就不考虑下我的感受吗?
尼古拉刚才与赢勾交手时已经消耗了太多太多,所以接过我扔过来的血袋就是一饮而尽。
“上午时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来找您看病的,秦医生请您帮我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吧。”
我看了眼赢勾,他面无表情,一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意味。
“我累了,你们先聊。”说罢,赢勾端着红酒杯走上了楼。
弗拉基米尔赶忙上前,卑贱地好似前朝的老太监一样,托起了主人的胳膊。
看得出,赢勾这次出门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你受过伤是吗?”我问尼古拉。
“我记不起来,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从遥远的西方来到这里完全是依靠着本能,冥冥中灵魂里好似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我,他告诉我,我丢失的东西在这里可以找到,所以我来了,我也知道,刚才那个跟我拥有一样力量的同类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但只可惜,我在他的灵魂中看到了污染。”
“污染?”
“是,他的灵魂和信仰已经被污染了,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纯净了。所以,哪怕找回他,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用处。”
我耸了耸肩:“抱歉,恐怕我帮不了你,我们东方没有任何一本医典记载过如何治愈一个失忆的吸血鬼。”
开什么玩笑,你刚咬了我家靖淑,还想让我医你?真要是把你救了,那就是我有病了。
也幸好曲靖淑只是失血过多,休息几日就能恢复,若不然,老隍送来的这点烧烤料绝不会浪费了。
既然赢勾都没有直接表态如何触觉尼古拉,我也不好擅作主张,只要他不在热泽闹事,暂时两不相扰是最好的结果。
“那能劳烦您帮我看下病根吗?只看一下就好。”他的眼中满是虔诚。
“好吧。”
给吸血鬼治病自然再不能用望闻问切的俗套来。
我凭空捏了个翻天灵印打过去,顿时我与他的灵魂相缔结在一起。
眼前是一片刺眼的金光,晃得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金光普照下并没有想象中被温暖所包裹的感觉,相反,他灵魂中的温度愈来愈高,就像一个大火炉一样,把我灼烤的痛不欲生。
“额……啊!!!!”我下意识捂着双眼,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老板?”甄娘赶忙把我扶了起来。
“你个挨千刀的吸血鬼,要是我家老板有半分闪失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我紧紧握着甄娘的小手,整个身子都在不停的打颤,这不是冷的颤抖,而是被高温灼烧后的挣扎。
“热,好热,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快给我拿冰!”
我赶忙收了翻天灵印,掐断与尼古拉灵魂的纽带,这股灼烧感才稍渐平息。
把冰块敷在眼睛上,闭目休息了十几分钟后总算又恢复如初。
“你说的没错,是被污染了,只不过,被污染的不是弗拉基米尔,而是你,尼古拉公爵!”
他诧异的望着我,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他是吸血鬼鼻祖,他的血统是最纯粹的,是不含任何杂质的。
“我?这,这怎么可能?”
“你的灵魂中早已被光明所占据,据我所知,吸血鬼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冷血的生物,你觉得这正常吗?这才是你的病根,但抱歉,我无能为力,你就算把蚩尤复活也治不了,兴许,你们西方的那位圣婴会有法子吧?”
文化不同,信仰不同,我无权僭越。
连尝试,挑战医学极限的心气都没有。
“多谢您,仁慈的医生,告辞。”他站起身,带上礼帽,转身推开了酒吧门。
“哎?你去哪?真去找你们的圣婴吗?”
他转过身,嘴角上翘露出一颗锋利的森森獠牙,道:“不,我哪也不去,因为有的时候猎手也会变成最美味的猎物的。”
咣当,门关上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想起了一位老相识。
风一样的男人,孟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