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是个满口医者父母心的大夫,但我却从未以好人自诩过。
我是善,当医生的哪有恶人,可也不是什么病人都看的,尤其是在这个敏感时期,尤其是当孙学海把那诡异的夺命铜钱放在我面前时,我不但想拒绝他,甚至还想一巴掌抽在他脸上。
可人家到底是魏判官转世呀,这点面子还是得卖的。
事实证明,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当我拿着药箱来到他家时,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短暂性失忆的老头。
是老范!
老范昨晚就没回来,我们被那东西折磨的痛不欲生也没心思搭理他,更重要的是,每次他都是自己溜达到半夜回来,大伙习惯了。
好在被车撞的不是很严重,只是腿上受了点皮外伤。
“您老真的不记得我了?”
“您是……”他诧异地望着我,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老隍:“哎哟我的老哥哥哎,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司机把您撞成这样啊,您还记不记得我呀?仔细想想。”
老隍见他一脸茫然,又提醒道:“我,同德堂,隍施仁,真不记得了?您忘了,上几天我还带您去洗头房呢,你还夸那家的老妹子手法好呢。”
我嘴角抽搐了下,一脸尴尬。
“你……你……”老范指着数月来陪伴着自己的老表,像是终于搜寻到了丢失的记忆。
“对对对,就是我呀,我是老隍,隍施仁。”
“你,你,你个老盲流,我不认得你。”
“……”老隍。
我没好气地踹了一脚老隍,这老不正经的,丢人都给我丢这儿来了,我以为平时他们老哥俩上哪狼去,没想到连老范都被他给带跑偏了。
一旁的小美已经投来鄙夷眼神了,为了缓解尴尬,我赶忙岔开话题。
“老范啊,你还记不记得这些铜钱是从哪捡来的?”
虽然不知老范的真正身份,但他是游离在轮回之外的存在,是真正天道派来拯救阳间的使者,所以哪怕这铜钱再是邪恶,我也有理由相信它无法控制老范的心境。
毕竟一个可以随手捐出上百万给路人的老头,能有什么贪欲?
老范伸手进怀里,神秘兮兮地看了看我,像是生怕里边的宝贝被我抢走一样。
孙学海耸了耸肩,他昨晚就发现老范怀里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但人家老头不信任他,他也就没再追问。
“您放心,我就瞧一眼,大伙在这儿都看着呢,我总不能生抢了吧?”
老范见我态度诚恳,这才把怀中的物件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类似小铜炉的物件,但仔细看又不像是古时候的某样炊具,它很小,外边的雕工十分精美,雕刻着不少铜币的斑纹。
美中不足的是,被摔坏了一个缺口。
我冲老隍打了个眼色,他是行家。
老隍凑近嗅了嗅,又伸手轻轻触摸“铜炉”四周的凹凸斑纹,最后得出结论,这东西不是炊具,而是一种类似古时候庙观中祭祀时用的器具。
“老板,这应该是个钱罐子。”
“钱罐子?”
“对,距今大概一千五六百年,春秋战国时的东西。”
身为千年城隍,别的本事没有,对古玩的鉴赏能力是很独到的。
“值钱吗?”
“古玩这种东西,要么是出自名家之手,要么背后有一段传奇故事,要么保存完整,它是三样都不占,所以最起码是不上交国家了。”
掉茬缺口的钱罐子里还装着不少铜币,跟我们先前所见的那些诡异钱币如出一辙,只是,里边的没有血迹。
老隍小声道:“这东西泛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气,要不咱把它先送地藏庙供着,等赢老师回来了再做打算?”
“你觉得老范这样能允许咱拿走它吗?”
“那就把他一起送去呀,让菩萨好好超度下,兴许就恢复记忆了呢?”
“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甭管是多邪性的东西,我们治不住,送菩萨哪去准没毛病。
……
别的地藏庙里永远是佛音梵唱不绝于耳,可热泽的地藏庙里挥之不去的永远是孩子们打打闹声。
广禄双手合十跪在蒲团前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也不知是在悟佛还是睡着了。
顽皮的孩子在他的光头上已经画了几只小乌龟了。
他突然睁开双眼,吓的孩子们四散逃开。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广禄口中喃喃。
一旁陪在身边的柳敏问:“大师傅您怎么了?”
“小敏,速速关上庙门,谁来了也不见,若是来人问起,就说我不在庙中,不方便给菩萨觐香。”
……
“秦医生不好意思,大师傅说他不在家。”
“额。。。”这么真实的吗?连骗都懒得骗我了吗?
我改口道:“那真是可惜了,我踹了这么多钱本打算捐点香火的。”
“那您稍等。”
不大会儿,庙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广禄满面红光,俩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秦医生广积善缘,菩萨地下有知会保佑您和您的夫人……们的。”
“大师,您这么说话就不怕菩萨显灵削你吗?”
“这都不重要,钱呢?”
“果然,这世道连和尚都变得世俗了。”
许是觉得自己刚才见钱眼开的嘴脸过于势力了,广禄赶紧又换上一副慈眉善目道:“非也非也,老僧替菩萨守着法身像,养育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孩童,也是需要钱的,您把钱捐给菩萨和捐给老僧是一样的,都是您的功德呀。”
“好吧,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
我把一直躲在身后神搓搓的老范推了出来,他怀中正抱着那个古老的钱罐子。
广禄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老范身上,他双眸一凝,眉宇间满是不解和疑惑,像是看怪物一样死死盯着老范。
“您的关注点是不是应该在这儿?”我指了指钱罐子道。
广禄的目光慢慢往下移,最终落在了那个古旧的铜制钱罐子上。
他伸手,从钱罐子里拿出一枚铜钱掂量了下。
啪嚓。
铜钱又被他仍进了钱罐子里。
“您看我够诚意不?”
广禄的两条长眉微微跳动了几下,同时双脚迈步向后退进了庙门里。
“告辞!”
咣当,门被他重重关上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