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钱!”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伸到了我面前。
“你确定要去补课?不是找男生约会吗?”
“秦朗你见过哪个女孩出去约会自己买单的呀?”文谦从我手里夺下一沓毛票跑开了。
躺在病床上的曲靖桐说她并没有撒谎,现在孩子们不允许补课了,但家长们怕孩子成绩落下,自己又辅导不了,所以放学后老师留下继续上课,恢复减负前的晚自习。
“所以,这国家喊着给孩子们减负,减到最后,钱还是进了学校兜里?”
小童说:“读书不是越多越好吗,为何要减负?”
曲靖桐意味深长地说:“小弟弟呀,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小童,走,我带你出去减负去。”
时辰要到了,该去找那个倒霉的飞车党小伙聊聊了。
医院里那个诡异的嘀嗒嘀嗒声实在是闹得我心烦意乱,身边没有甄娘始终不踏实,为防意外,把这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带在身边还是有必要的。
虽然他不死甄娘那般能打,但他的本事我可见过,就连我的符咒对他都能免疫。估计只要不碰上妖王鬼王一类的都不怵。
医院里,飞车党的家属早就等着了。
我没来,病房门没人敢推开。
只不过,包括住院部的护士医生等一干人都是脸色惨白,吓的都没人样了。
“都怎么了?”我问景佩晴。
“小朗,电视,电视,病房里的电视刚才自己开了,我们没人进去过。”
凑近透过窗户往里一瞅,王大妈的魂魄坐在病床上手里正拿着遥控器看的津津有味呢,放的还是琼瑶剧,老太太一边看一边抹眼泪。
她身边还坐着那个飞车党的亡魂,小伙虽然已经死了,但看他这欲哭无泪的表情也知道,他生前对苦情剧不太感兴趣。
电视关了,王大妈站起身把我和小童让了进去。
“开始吧。”
王大妈施法把亡魂重新塞回了肉身中,我点燃一根蜡烛,烧了黄纸符做了一场简单的回魂法事。其实这法事并不难,尤其是有资深鬼差在身旁时,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片刻后,飞车党突然园噔双眼从病床上直挺挺坐了起来。
此情此景,门外围观的人均是一脸的惊愕不可思议。
“小宇呀,你可想死妈妈了,快让妈妈看看!”母亲痛苦着冲进来,也顾不得晦不晦气紧紧抱住了儿子冰冷的……尸体。
对,只是尸体,而不是曾经那句带着体温的肉身。
“小宇你好冷啊,别怕别怕,妈妈和爸爸不会放弃你的,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放心不管花多少钱妈都会把你治好的。”
母亲神情的呼唤,老父亲两眼含泪,亲人们的陪伴,医护人员的关心,但这些都没有让他的肉身和灵魂温暖起来。他依旧是一具尸体,无法改变。
“秦医生,我们知道您是华佗转世,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宇吧,你放心我们不追责了,只要他能恢复多少钱都愿意花。”早上与我有些争执的那个汉子急的直接给我跪了下来。
“你们都让让,他现在依旧是具尸体,回魂咒只能让他暂时保持这个状态,活人身上的阳气重,一会儿我什么都没问出来你们可别怪我。”
众人见状纷纷退后。
“另外,我有言在先,我不是什么神医,也不负责审案,最多算是能帮他完成生前的遗愿,其他我是不负责的。”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滴答……
此时刚好午夜零点,昨晚那诡异的水滴声再度传入耳畔。我望着众人,众人均是一脸无助,看样子依旧只有我听到了。
“水滴声?”我看向小童。
“是。”
“去找找,把他给我揪出来!”
“那我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读私塾吗?”
“拜托!!!”
我要疯了,你个一百多年的小鬼,你个莲花小孩,上的哪门子学呀?
你就不怕遇上赢老师这种班主任吗?
“我想让赢勾教我可以吗?”
“……”我。
呸呸呸,我嘴是不是开光了。
还行,这孩子不傻,知道跟着什么样的老师有出息。
童儿啊,问题是,你,不是甄娘,没有甄娘那种独特技能。
甄娘跟我说过,她喜欢把自己每个时期的肉身都存放起来,就在忘川河畔的一座隐秘山洞里。她还给山洞简单装修了下。
据她的描述有点类似于服装专卖店的试衣间的感觉。
自己生前从小到大各年龄段的肉身,依次挂在顶端,自己可以随意更换,今儿心情好了,想萝莉了,换十四五岁的,明儿童心未泯了,换三岁的,后天又换成二十岁的小御姐……
她跟我描述的时候讲的是眉飞色舞,就跟女孩子显摆自己试衣间里有多少名牌包包一样。
可我越听越觉得慎得慌,简直是细思极恐了!
你,小童,你有这特殊技能吗?
你个几岁的小朋友去上初中?除非赢老师下学期被调到小学部。
“我尽量吧。”
“好,那我去抓。”小童也是个不喜欢废话的人,穿着小肚兜光着脚丫跑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两个鬼魂,其他人站在门口鸦雀无声。
“拿出来。”
我向他伸出手。
人的灵魂刚刚归位肯定需要重新适应肉身,他的反应十分迟缓,只是僵硬着脖子扭过来看了看我。
“我说的是那枚铜钱。”
他的脑袋歪了一个很夸张的角度,如果是活人估计至少是练过十年杂技的。
他就这么木纳的看着我,不似怨恨,也不是疑惑,仿佛是在努力回忆我是否是他生前的故人。
“别让我说第二遍!”
“老板,看来这群家伙都是嘴硬的鸭子,让我帮你撬开。”
“他不是嘴硬,是心硬。”
言罢,我直接用力扒开了他一直死死紧攥着的右手心。
果然,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铜钱。
“钱,钱,钱!我的,我的,我的!!!!”突然,刚才还未回复神智的飞车党竟发了疯似的冲我大吼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好生抢,见他如此坚持我也就没有为难他。
“你是被何人掐死的?”
“我,我也不记得了,那人穿着长褂,帽子很大我看不清脸,但他手中托着一个钱罐子,是那种很大很大的钱罐子,他说我的铜钱是他丢的,让我还给他。”
“你没给,他就掐死了你?”
他点了点头,右手依旧死死的攥紧了拳头。
我扭头看向王大妈问道:“这倒霉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阴司那边有信儿吗?”
通常情况下,阴司是有固定任务指派给各地鬼差的。
比如生死簿上记录着某人死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辰,这些信息都会出现在鬼差们的玉碟上做个提示。
当然,这里也有不乏点背的,比如飞来横祸,不在生死簿里的。
这种就是额外的业绩了,绩点更高,因为这种横死的鬼魂怨气重,游荡在世间极容易化成冤魂厉鬼。
“这孩子不在我们业绩范围之内。”
“找人问过了吗?”
王大妈:“阿二告诉我,他的阳寿应该还有二十六载的。”
“好,我知道了。”
阳寿未尽,那就在我可医治的范围之内了。
当然,想让他彻底复生还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这具肉身保存完整。
昨晚的手术很成功,那个穿着长褂带着帽子的鬼是掐死他的,没对他的肉身造成什么明显伤害。
“老板三思呀,阿二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
“此人生前曾欠下孽债,险些背上人命官司,属恶人,您救了恐怕要损阴德。”
正所谓是人在做天在看。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不知道,兴许在阴暗的角落里,也会有不法之地的存在。
但在阴司下,哪怕你从小到大做的每一件事都早已记录再案,甭管你生前是什么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下了阴司黄泉,当着判官老爷的面你就是有一万张嘴,证据确凿也休想抵赖。
一桩桩一件件明明白白的登记造册,哪怕你儿时回忆不起的记忆也是清清楚楚一见不落。
王大妈:“昨晚,他在南营子大街骑摩托车飙到了一百八十迈,在酒吧门口撞到了一个女孩,当时他还回头看了一眼,见女孩没动,直接逃逸了。”
“曲靖桐?”
“是的,所以,我不建议您救他。”
我和王大妈之间的对话,外边人肯定是听不到的。
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直陪小宇坐在病床前嘀嘀咕咕个没完。
“昨晚你撞了人为什么不救?”我质问他道。
“我,我怕,我怕呀,身后那个东西一直追着我管我要钱,我不想给他,给了他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你竟可以眼看着一个女孩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昨晚抢救及时,那个女孩就没命了?”
“对不起,可我没的选择,您不是我,您不懂,那枚铜钱在我心里代表了一切,哪怕我把命丢了也不能让他被人夺走。”
他这话我可以理解,看看那个老头,再看看今天的老隍。
“好啊,恭喜你,刚好就有这么一道选择题放在了你面前。”
“您,您说什么?”他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眼中终于绽放出了一丝光彩。
“你,是要活命,还是要这枚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