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老隍从对面医院要来了一瓶美林,给小姑娘喝下去后烧就退了,我又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结果一切正常,都是感冒的普通症状而已。
但无论我怎么解释,哪怕磨破了嘴皮子,孩子奶奶依旧强调她孙女是中了邪,想找我驱鬼。
老人们一般都信这些。我是祝由巫医,所以在这方面自然不可能算是唯物主义者,但凡事都得适可而止,过分的迷信只会让你背离真理原来越远。
她说昨晚是小女孩爷爷的祭日,祖孙二人晚上到路口烧了点纸,回去后孙女就病倒了。
“所以这就是您的理由?”
“秦医生您是知道的,七月半鬼敲门,我家那死鬼老头子早不死晚不死偏赶上这时候,肯定是最晚孙女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她这话倒也不是无凭无据,七月半本就是鬼门洞开,死去的亡魂上来走上一遭。偶尔有赶夜路的冲撞了实属正常。
但在热泽境内,由于上半年同德堂的连续严打,那些小鬼们真没哪个敢顶风作案,扰乱阳间的。
正说着话功夫,王大妈带着小萝莉文谦从外边进来了,今晚看样子收成不错,锁魂链后边都赶上穿糖葫芦了,整整一串。
“快给我喝口水,这么多鬼一会儿指不定浪费多少口水呢。”文谦拿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然后掏出兜里曲靖淑送她的唇膏抹了抹。
“你俩去瞅瞅那个小姑娘看怎么回事,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指着病床上的小丫头道。
王大妈靠近看了一眼,道:“我记得她,昨晚她和她奶奶在路口烧冥币来着,这小丫头脾气不小,闹情绪,冥币都点着了,愣是一碗水给浇灭了,刚好她爷爷的魂魄就在背后看着,气的她爷爷上去就是一脚。”
“那是该教训下的,不过到底是个孩子别太较真,全当童言无忌吧,你们一会儿看着她把我兑好符水的药给喝了,睡醒了也就没啥事了,诊金看着收,我累了,上去歇着了。”
正要上楼,却见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秦医生秦医生!”
来的是景佩晴家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也就是第一次来我这儿闹事的那个。
两家离得太近了,她们那边有什么疑难杂症经常往同德堂送,慢慢也就熟络了起来。
“别慌慢慢说。”文谦赶紧给她递了杯水。
“我家院长让你去手术室门口,说里边有个病人,你不在她心里没底。”
人啊,都是有依赖心理的。
按理说对面医院软硬件条件在省内几乎是屈指可数的,只要不是什么高尖端手术都应付的来。可景佩晴就是习惯了有我坐镇,稍有些风险的小手术都要请我过去,就跟我是什么知名的外科权威一样。
其实,我连西医的打针都不会,要不然人文律师咋给我起了个李时珍的绰号呢。
手术室门口走廊里,景佩晴正跟副院长以及科室主任询问着手术进展,见我过来了,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地了。
那二位一看均是一脸的无辜,也幸好我是国医,要不然早就抢了他们的饭碗。
我都快赶上这儿的常客了,这儿的医生护士见了我比老隍他们还亲,因为他们知道,我来了,至少可以最低程度的降低了病人危险,命是肯定能保住了。
为此,他们还专门给我准备了个大按摩椅,每次我来了往椅子上一坐,“嗡嗡嗡”俩钟头屁事不干,然后手术室门上亮起绿灯,主刀医生摘下口罩一边擦着汗一边还得宠我寒暄“秦医生真是华佗在世”。
大哥,其实我屁事没干好吗,手术成功全是你们的功劳。
“这都几点了,什么重要病人还得把景院长惊动了?”
景佩晴给我端来咖啡笑道:“抱歉我知道你晚上要值夜诊,但实在没办法这场手术其实不算多难,可你不在我心里没底气。”
“省里几个权威医生不都让你花重金请来了吗,其实他们手艺不错的,我始终是个国医,总来你这儿跟个监工似的不合适。”
景佩晴:“形容不准确,监工自然是不合适,但如果是个祈祷的神父呢?”
“呵,你要不要把我的相片挂在手术室门口,每每大型手术前再让你的主刀医生上柱香拜一拜?这样我觉得会更管用。”
“别瞎开玩笑,这里是医院,对了,你就不想知道手术室里的是谁?兴许你还认得呢。”
我回头指了指走廊墙壁LED大屏幕,上边赫然写着一个女孩的名字:曲X桐。
“你都看见了,那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她可是靖淑的妹妹呀。”
“我急有什么用,肯定不是什么要命的手术,你这边要是没把握早就把她送同德堂了。”
景佩晴:“她刚才在南营大街一个酒吧前被摩托车撞了,小腿粉碎性骨折,有几块骨头碎裂比较大,不去除很可能会压迫神经。”
“你该通知他家长的。”
“你不就是嘛?”
“八字还没一撇,怎么我这点破事烂大街了吗?”
这时她手机响了,一看是家里打来了,应该是小宝半夜醒了看妈妈不在身边不敢睡觉。
“快回吧,这里我盯着不会有事的。”
“辛苦了。”
按摩椅上一靠,举起手机刷刷视频,看看新闻,熬吧。
领导走后,工作终于进入了有条不紊的正常流程,时不时的会有小护士跑出来,见我在赶忙冲我点头微笑。
渐渐地,走廊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四周静的可怕,我甚至都能清晰的听到里边手术台上滴滴滴的心跳起搏器的声音和主刀医生急促的呼吸。
这手术不算多难,但想从有限的刀口里取出那么小的碎骨头渣也是个精细活,天亮能做好就不错了。
滴答……滴答……滴答……
突然,耳畔的那些嘈杂声被水滴声所取代了。
我开始还以为是外边下雨了,站起身走到窗前一看,外边依旧是星空璀璨。
但耳畔那水滴的声音却格外的清晰,就向它正在滴落在我身体上一样。
我闻声而去,绕过手术室,后边是医护人员专用通道,穿过通道后边是通往四楼的楼梯间。
水滴声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咳……咳……咳……”这时,一个老头开始重重的咳嗽,咳的很急,像是被憋了一口气,最后得以挣脱束后的正常反应。
随后那老头竟开始了磨牙,这种磨牙更像是老鼠啃食东西一样发出的动静,极其刺耳。
四楼是住院部,病房里基本也都挤满了,见我从楼上下来了,一个值班的小护士赶忙跑了上来。
“您,您是同德堂的秦医生吧。”
我问她有没有听到哪里漏水,和那个老头的磨牙声。
小护士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因为我跟她们景院长的一些特殊关系,所以哪怕我年纪轻轻她们也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
那悉悉索索的磨牙声再度传来,这一次,声音更清晰了。
“你们医院闹耗子了,明儿反映下,医院还是要注意卫生,影响不好!”
“是。”小护士点了点头。
我的好奇心确实挺重,但同时我又是个懒人,我是来做“神父”的,可没闲心帮她们捉耗子,一会儿曲靖桐醒了还得去瞧瞧呢。
正要回去,突然那个老头的声音又响起了,不同的是,这次,他开始说话了,不停的重复着一个单音节字眼。
“钱,钱,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