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全名是武庙街,它是热泽历史最为悠久的街道之一,它的老不仅体现在了年代上,这里的一景一物,乃至生活在这里的百姓都很传统。
传统的城市,传统的街道,自然也就造就了传统的民风。
所以,哪怕进入了新世纪,老街左右到处充斥着大都市气息的繁华与喧嚣,但热泽和武庙街也依旧逃不出那份传统的市井之气。
一个金发碧眼背着行囊的老外正憋的满脸通红寻找着厕所。
这位应该是从北上广来的背包客,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但就算这样,因为他这长相也依旧让不少人时不时回头当稀罕景儿看上两眼。
“嘿,爷们儿,麻烦问您下,这附近哪儿有公厕呀?”
听听,不仅中国话流利,还一口的京片子,贼遛。
“前边右转,过了胡同左转就能看见,你是大号还是小号啊?那个看厕所的老薛太太倍儿小气,来来来,大爷这儿有纸,哪去用,不买她的,两块钱一包黑心得很。”
“得嘞,谢您内!”老外接过热心大爷的一包纸巾撒腿就跑。
大爷笑吟吟地冲他挥了挥手,还不忘送上来自异国他乡的亲切祝福。
“祝你圆满成功哦!”
这时,他身边停下来一台外省的轿车,车窗摇下,里边是一家三口,看样子是自驾游过来的。
男人从车上递出一根烟给他,客气问道:“大爷麻烦问下,这附近有厕所吗,我儿子憋不住了。”
这位刚才还一脸和善地招待外国友人的老大爷突然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把烟别在耳朵上,不耐烦道:“你手残啊,不会开导航啊?”
“额……”男人也是个好脾气,挠了挠脑袋,又说道:“大爷,能不能麻烦您给几张卫生纸?”
“去公厕买,两块一包。惯的你们,出来旅游连纸都不带,没钱出来玩个屁呀?”
……
我跟着神秘老头身后,他不愿搭理我,我也懒得跟他废话,就这么走走停停。
“呵呵……”他站在刚才被问路的大爷身边淡淡一笑。
趁着男人没关上车窗,我把兜里的一包纸巾扔了进去,他冲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以示感谢,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此时的我,已经有些无法分辨出所看到的一切是真是假了,现实中的老街早已与幻境融为一体无法分辨。
以他历来标榜替天行道的人设,很意外的,他没有惩戒那个老大爷。
甚至还在人家身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对方的做法。
“嘁,无聊,何必在这儿自欺欺人呢。”
前边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跟妈妈手牵着手,母子俩正经过一个玩具店门口。
男孩看上了一套奥特曼,非拉着妈妈让买。
看起来妈妈并不愿满足他这个心愿,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哄他说,家里的玩具太多了,下次等你过生日送你好不好?
母子俩本已经走过了玩具店,但卖玩具的老板却从店里跑了出来,而且,已经把刚才包装盒里的奥特曼拿了出来,并且还装上了电池。
那速度,估计变戏法的跟他比也是望尘莫及。
按动开关,伴随着动感的节奏,以及劣质喇叭的音响效果,奥特曼胸口前的小灯闪烁了起来。
“不嘛,不嘛,我就要买!我就要买!”男孩再也抑制不住对玩具的渴望,从妈妈怀里挣脱跑了上来。
“小朋友喜欢吗?阿姨便宜卖给你好不好啊?”
这是玩具店老板的一贯套路,可却百试不爽。
那个母亲很生气,跑上来揪起儿子的耳朵骂了两句,岂料,这孩子是软硬不吃的主,索性往地下一躺,拽着妈妈的大腿哇哇大哭了起来。
“你看他这么喜欢就买了嘛,本钱给你。”老板热情推销着,乍一听还真是个热心肠。
“死孩子,最近是被你爷爷奶奶惯坏了吧,就不能惯你这臭毛病,不走是吧,那妈妈走了!”女人倒也干脆,推开孩子真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可这儿子更有办法,本是趴在地上打滚的姿势,见妈妈迈脚往前走,索性做了个类似青蛙跳的姿势,顺势又拽住了妈妈的大腿,并且这一次可是哭的更凶了。
热泽五月的天气格外舒适,女人穿了条连衣裙,下边是丝袜,被他这么一拽,丝袜抽丝了不说,他的小手还有意无意地直往上撩。
吓的女人赶紧按住裙摆,一口一个败家崽子骂着。
“哎哟喂,您瞧这闹的,犯不上,这样吧,四十给您总行了吧?”
女人微信扫码付款,最终咬牙切齿地买下了奥特曼。
我和老头继续跟着女人,本以为走到没人的地方这孩子的屁股肯定是要开花了。
不曾想,女人却小声说:“死孩子,不会哭的再凶点啊,应该还能再讲下来五块的,看把妈丝袜拽的,下次劲儿小点。”
“知道了妈妈。”孩子拿着奥特曼,那神气劲就好像个旗开得胜的大将军似的。
一台公交车停在了站点,我跟着老头上了车。
他径直走到最里边的一排空座上坐了下来。
“哎,投币投币!”
“……”
直娘贼,这幻境也太真实了吧,连司机师傅的口吻都拿捏死死的。关键他上车人家不要钱,怎么我这儿就……
老头坐在后排座,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拿出了本残疾证卡冲我晃了晃。
甘霖娘!
我已经很多年没坐过公交车了,现在谁还随身带硬币呀,无奈,只好把一张十元票塞了进去。
公交车开过老街后乘客越来越多了。
一个女孩坐在我前边的座位上,她穿着整齐的制服和高跟鞋,上了车后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一看就是前台接待工作,站一天累坏了。
从女孩的气色判断,这几天刚好来例假,她一直把头抵在前排座后,手捂着小肚子有些难熬。
公交车停了,一个六十多岁身材肥胖的老太太拎着一袋菜上了车。
车上的座位满了,老太太走到女孩面前,单手握着把手,没好气地干咳了一声。
女孩像是没听到,也像是在趁着有些的时间小睡一会儿。
“我说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咋回事?没看见阿姨这么大岁数还站着呢?你好意思吗?”老太太喊道。
“哎,说你呢,聋啊?”见女孩不搭理自己,她竟直接一巴掌拍在了女孩后背上,劲儿还挺大,我在后边都听的真真切切。
“嗯?阿姨,怎么了?”女孩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你还问我怎么了,不知道尊老爱幼啊?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死丫头!”
老太太越说越来劲,她也不嫌丢人,把菜往地上一放,满口污言秽语破口大骂。
车厢里的人不少,大伙纷纷扭过头来望着,有鄙夷的目光,有不解的,也有愤愤不平的,但,最终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女孩说句公道话的。
“阿姨这么多人呢,您怎么就挑我呀?”女孩一脸委屈地问她。
“你,你最年轻啊。”她一边说一边抬头朝我这边望了一眼,当被我无情地瞪了一眼后,她再度把目光落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想与她再理论,可偏偏这时候车厢里有几个“见义勇为”的站出来说公道话了。
“姑娘,你看你就让这个大妈坐呗,你这么年轻,站会儿有啥的,再给她气病了赖上你咋办?”
女孩眼中泛起些许的晶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认命了。
“坐我这儿吧。”我站了起来。“这是我名片,空了来同德堂找我,你这少女病我能去根。”
“谢谢您医生。”女孩擦了擦眼泪。
那老太太坐在座位上还依旧不依不饶:“现在的骗子多呀,看人家小姑娘好看,想占便宜就直说,还编这么多由头干啥,真以为自己小小年纪就是华佗转世了?”
“呵……阿姨,您那,这是典型的更年期推迟了,另外要是我没猜错,老伴走得早吧?”
老太太梦地站起身,挥起她那“健壮”的胳膊,指着我半天没说出话来。
“被我说中了吧,要不然也不会满脸的欲求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