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两点,同德堂里灯火通明着,今儿生意不错,虽算不上门庭若市,但也是有四五个病人坐在外边长椅上焦急等待着。
能在半夜来找我瞧病的,大多都不是实病。
“老板别太辛苦了,先吃口东西吧。”甄娘热好夜宵给我端了上来。
她没说全,后边应该还有句,别太辛苦了,反正也没几个诊金。
都不是啥大毛病,估计是被什么脏东西冲撞了,魂魄有些不宁,很好治,又都是附近的街坊四邻,我不可能要太多诊金。
“老隍,让你去烧安神符烧了没有啊?快点!”我冲门外喊道。
“来咧来咧。”
老隍慢吞吞地捧着纸灰跑了进来。
“回家服下我开的药后,再把这些纸灰混合着白酒喝了,记住,这两天晚上别出去乱跑了。”
“谢谢您秦医生。”
“下一个!”
这些小毛病普通中医也能治,我之所以这般热情,是因为此事与我,或者说与同德堂是有这逃不开的干系。
最近两天热城每到晚上总有那些冤魂厉鬼出没,不是什么游荡在世间几百年的老鬼,都是刚咽气没几天,思念亲人的亡魂。
缉拿亡魂本是鬼差的分内工作,可连日来那三个幡子的精力全在追查陆之道上,本职工作也就耽搁了。再说了,拿人家戒刑司四大高手当鬼差用,我这也算是给人家降维打击,杀猪用牛刀了,所以,人家偶尔玩忽职守,我也不好埋怨什么。
“老板,您看外边,古老师都在门口蹲了半宿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呀?”
不用甄娘说我也早就看见了,自从王大妈肉身死后,老古整天就跟丢了魂似的,白天没心思看病,晚上没心思睡觉。要不然,这些病人也不至于都留给我。
他这也是病,相思病!可偏偏我又治不了。
你媳妇儿嗝屁了,也不用太难过,魂儿在我这儿呢,你要不要?
咋要?人家又没有阴阳眼,一缕青魂,看不见摸不着的。
我也想过让三个幡子赶紧给王大妈找个肉身,但一来哪怕王大妈能借尸还魂,她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再者,鬼上身也是需要挑人的,挑选的肉身需要与自己前一世的体魄完美契合。
普通的,阳气娇弱的倒是能上身,可坚持不了几天,没法常用。
老古是真痴情,本就烟酒不沾的他,此时脚底下已经是满地烟头了。
我从他烟盒里拿出一根,学着他的模样叼在嘴里,问:“换一个不行吗?”
“小朗,我昨晚梦到你王婶给我托梦了,她说自己已经死了,让我别想她了。”
“兴许不是托梦。”
“是啊,我也觉得不是梦,可真亮了,就一直站在我眼前晃啊晃啊,可我伸手抓就是摸不到她。她应该没走远,一直守在我身边吧。”
“您放心,我会转告她的,没事瞎晃什么,您本就是老花眼。”
“不是,有你小子这么安慰人的吗?你王婶儿平时对你可不赖呀。”
古老师您这就冤枉我了,我很配合您了好吗。
我真想说,要不我现在把她叫您面前,以解相思之苦?
可话到嘴边,还没等说出来呢,突然就见古尘浑浊的老眼中迸发出一缕金光来,直勾勾地望着老街对面发呆。
“看啥呢?”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
“唉呀妈呀,真带劲。”
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想到连你这个一本正经的老学究也不例外。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老街对面一个提着行李箱的中年女人正从出租车上走下。
那女人距离同德堂比较远,所以,我只能看出她年龄大概四十多岁,而且打扮时髦。至于长相……
“老古呀,你是不是眼花了,瞅见是个女人就像王婶啊?咋看出来带劲的呢?”
中年女人提着行李箱穿过老街径直朝同德堂走了过来,等她又靠近一些我发现,人老古说的没毛病呀,真带劲,最起码对他而言是带劲呀!
女人扭着臃肿的胯骨,每往前迈一步,胸口上的那波涛汹涌都上下摇晃不易。
老古的品味我是信得过的,肯定不会这么庸俗,等女人再走近点,我的眼睛瞪大了。
好家伙!活脱脱是十几年前的王大妈翻版呀!
太像了,简直太像了,难道是王大妈去塞了硅胶打了破尿酸吗?
“还愣着干吗呀?快去帮忙!”我推了推一脸痴相的老古道。
老古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哆哆嗦嗦地迎了上去。
“请问……”女人见老古很友好地冲自己走了过来,开口想问什么,却被无情地打断了。
衣冠楚楚的古尘,华夏国医泰斗,同德堂的掌舵人,张开双臂冲上去,跟勒死狗似的把女人抱在了怀中。
几天前,他听女孩子们说闵江鸿给安茜上演了霸道总裁强吻的戏码,当时他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严厉斥责了闵江鸿这等无耻的流氓行为。
而现在,老古连等女人把话说完的耐心也没有了,就这么强硬霸气地吻了上去。
“呜……呜呜……”女人有些手足无措,挥舞着双手惊慌失措。
“哎哟我……”甄娘惊的张大了嘴。
老隍:“不是现在的老人流氓了,而是当初的流氓都老了。”
接下来等待老古的自然是左右两记五指山热情招呼。
老古捂着脸,还是一脸痴傻地望着中年女人。
“哎哟,抱歉抱歉,我们老爷子刚多贪了几杯酒,您可千万别报警,要多少精神损失费,我们出。”我赶紧跑上去给老古开脱。
岂料,老古不依不饶道:“对对对,你要什么我都给,这家同德堂都是你的,小清,你别离开我。”
啧啧啧,真肉麻,还小清,咋个意思,要不要我让白姥姥出来认认亲?这怎么还激动的不说人话了呢?
“他说的是他自己那家哈,不包括我们这三个门市。”
女人平复了下情绪,瞪了老古一眼,抬头看了看同德堂的招牌,开口问道:“热泽是不是只有这一家同德堂?”
“如假包换,只此一家。”我答道。
“那请问是不是有个叫王丽清的在这儿打工?”
“阿姨,您找王婶?”
“那是我姐姐,半个月前我姐打电话让我来这儿瞧病。”
难怪这么像了,原来是亲姐妹,要不是差十多岁,我甚至怀疑她俩是双胞胎姐妹。
“哎?”我偷偷推了推正在发呆的老古。“是不是一模一样?”
老古:“她比姐姐的……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