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茜躺在病床上,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估计明儿一早醒来也就算是大病初愈了。但今日发生的一切,恐怕也记不起来了。
陆之道是不会给自己留后患的。
我坐在沙发上,手指焦躁地敲击着沙发扶手。
甄娘,老隍,三个幡子以及白姥姥站在我面前低着头都不敢多话。
“他一直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跑了?”
愤怒倒谈不上,我知道彭辛他们三已经尽力了,人家到底是判官,哪怕落魄了,身上的道统依旧在。
我气的是,自己已经提前让老隍去通知方圆百里的山精野怪们,不许他们包庇陆之道,可最后,竟然还是有人敢站出来挑战同德堂。
最可恨的是,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陆之道到底是四大判官,身上的阴气是做不得假的,连续三天了,彭辛他们三就差把整个热城翻个底儿朝天了,就这,都没寻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个人,用自身的功法,遮掩了陆之道的阴气。
他的判官笔依旧可以画出那般逼真的结界,依旧可以险些要了彭辛和阿二的性命,这就说明阴司并没有急于收回他的道统。
一旦我放任不管,让陆之道重回阴司地府,待他养好了身子,再回来的那一天,那我这可真是在纵虎归山了!
门缝下,两条小白蛇爬了进来,白姥姥侧目,点了点头。
“主上,方圆百里内的精怪却是没有包庇陆之道。”
“他已经逃了,现在再马后炮追这个责没有意义,大家想想,他怎么就可能凭白消失?有人给他开了地狱之门,跑回阴司去了?”
阿三:“应该不会,如果那人有这个能力,陆之道早就回去了。”
现在,整个热泽所有鬼差,鬼捕,巡检,都是同德堂的人。
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崔珏对我的信任,同样也可以理解为崔珏是直接想把陆判官憋死在阳间。
能够在热泽城内打开地狱之门的所有鬼官都是我的人,除非阴司下有人敢在这节骨眼上站出来伸手帮他。
陆之道前些日子来阳间做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犯了什么罪,阴司下的那些大人们都不是傻子,这时候站出来做出头鸟,无异于把脑袋伸进闸刀里。
我又问他们:“连接阴阳连接的区域是什么?”
甄娘想都不想答道:“黄泉路。”
“不,我是说,鬼魂没被鬼差带下黄泉路之前,会不会有一个与阴阳两界相融合的空间做缓冲?”
众人齐齐摇头。
刚才这个问题,我问的有些愚蠢了。
陆之道不是死人,死人的亡魂被鬼差带入黄泉路,是有选择性的。他陆之道跑路肯定也是有选择性的,敢走黄泉路回阴司,且不说我能不能放过他,就算是他顺利回到黄泉路,孟宪的巡查司也不会放过他。
“那我再问你们,陆之道在阴司下经常用判官笔给亡魂治病吗?”
众人依旧齐齐摇头。
堂堂判官老爷哪有那份闲心。
“所以,此事的重点就在于,他为何用判官笔更改了安茜的命格阳寿,救了安茜等同于他无形中积攒了功德,或者是吸了她身上的死气,他用这些死气能干嘛?”
后半夜两点,同德堂来生意了。
进来的是个老鬼,这里的老指的不是他的面容显得有多苍老,而是他的年岁。
老鬼长着一张二十多岁出头的男人脸蛋,但实际上却是个游荡在世间五百多年的厉鬼了。
放在几个月前,这样的病人我肯定不敢接诊。
五百多年的厉鬼那可是真正鬼王级别的存在,稍有不慎热闹了人家,后果不堪设想。
老鬼虚弱地瘫坐在诊桌前满眼贪婪地盯着我,他盯上的是我这一身治病救人的功德,如果能夺了我这一身功德,哪怕就是下了阴司地府也能够谋个鬼捕的职位干了。
“喂,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甄娘恶狠狠道。
老鬼吓的立刻低下了头。
他身上的鬼气已经散了,现在至多也就剩下了几十年的道行。
五百年的厉鬼可以在世间做个鬼王,但几十年的……别说被鬼差鬼捕撞见又被抓走冲业绩的可能,就算是附近山林里修行的精怪都可能把他吞了做点心。
“哎哟,这不贝勒爷吗?咋弄的呀?道行呢?”老隍认出了他。
老隍说这位贝勒爷曾是当初清军入关时,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是为大清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死后更是有太祖皇帝亲笔在墓碑上提了字,镇住了前来锁魂的鬼差,这才让他的亡魂得以五百载不朽。
贝勒爷哭哭啼啼说:“前两日,府中来了两个怪人,一人酷似僵尸,身上的血肉已被吸尽,但却隐含着佛法;另一人穿着判官袍,手执判官笔。”
“他们夺了你的道行?”
“那个判官也不知是真是假,竟开口威胁我说若是不交出这一身道行,立刻就让我魂飞魄散。”
老隍:“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还有王法吗?”
“谁说不是呢,我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得了太祖皇帝的亲笔所书,我自然不肯啊。可谁知道,那判官不由分说,挥起大笔竟直接抹去了我的五百年道行啊!城隍老爷要为小的做主,小的以前可是没少给你……”
咳……咳……
老隍干咳了两声。
“那个,我说贝勒爷呀,以前的事咱就别提了,我一千年前就不是城隍了,现如今,这热泽的鬼差和鬼捕都是我同德堂的人,你求我还不如求求我家老板。”
“请秦医生为小民做主呀!”贝勒爷跪了下来。
看来陆判官现在当真是穷头陌路了,堂堂四大判官,竟然沦落到以打劫冤魂厉鬼为生的地步,世态炎凉哟!
“你们几个谁缺业绩抓下去吧。”我摆了摆手,转身要走。
本就是个在世间游荡了五百年的厉鬼,而且大清早就亡了,太祖皇帝的亲笔玉书也只是张废纸而已。刚才在他进来的一刹那,从他看我的眼神中就知道,这位贝勒爷的无百年道行多半也不是好来的。
“秦医生且慢,我,我……”他大喊着冲上来打算拽住我的腿。
甄娘一脚把他踢翻在地。
“秦医生若是不嫌弃,此物就送与您当个小玩意如何?”
贝勒爷从宽大的袖口中拿出了一个雕工精湛,晶莹剔透的鼻烟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