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道抬头望着那只来自阎君陛下的大手,有些难以置信,按照“规则”,他是不该干预的,十殿阎罗代表的分别是菩萨掌控阴司地府的十根手指。
人家就算是要起兵造反,菩萨都是听之任之呢,你这根手指又瞎蹭什么热度?
哪怕是舔,也要舔的圆润些,这般下作,这般不知廉耻,当真是让陆之道失望之极。
“陆判官,朕的时间有限,可不是来看你和那僵尸眉来眼去的。”
身为十殿阎罗,他位高权重,尤其是当感受到不远处那鹤立鸡群的高山之巅屹立着的那尊散发着大乘佛法身影之后,他其实就没兴趣搞什么小动作了。
他只是来看戏的,看那位五千年前险些掀翻人皇的魔王,当下是如何被自己的手下碾压,践踏,侮辱的。
但他却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阎罗基本是从不来阳间的,因为阎罗很忙,虽然整个阴司有十殿阎罗坐镇,但每一位陛下手上的工作都极其繁琐。按照世人俗语来说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当菩萨不允许你请年假时,那你就得像头老黄牛一样继续辛勤劳作。
他本可以置身事外也当个看客的,但他由不得不赶紧结束这场看似极为荒唐的车轮战。
那只大手抬了起来,随之,宋帝王伟岸的身形也回归常态。
“快些结束吧。”他淡淡说道,坐回王座。
杜明一直站在他身边小心伺候着,杜明发现一个细节,这位宋王陛下此刻的气息有些不稳,甚至体内的修为和本源已经有些混乱的前兆了。
“陛下是否需要歇歇?”杜明小心翼翼问道。
“都去吧,不要拖拉,迟则生变。”
“生变?您是说……菩萨?”
他是阎罗王,除了菩萨还有什么人可以让他如此忌惮,除了菩萨又有什么人可以在顷刻间去迅速消弭掉他的法相之威?
宋帝王不语,默默低下头,注视着自己的左手,左手第三根中指略呈弯曲状,内里的筋络正在隐隐跳动。
……
泰山脚下,赢勾望着天幕上的那道黑色瀑帘微微皱眉,最后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钟馗:“真是连阴司最后的那点体面都不要了,您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他,竟然碾碎了泰山虚影,他在践踏泰山呀!他是要把府君威仪置于何处?把您的威仪置于何处?真是当泰山一脉没人了吗?”
论嘴炮挖坑,他钟馗自居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这位巍峨的泰山,不仅是镇压那二位上古魔神的囚牢,同样它也象征了三代阴司统治者的最高意志。
它是赢勾缔造而来,是赢勾的心血,哪怕现在它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但是不是看一看,依旧值得回味那段峥嵘的往昔岁月。
“嗯,是不能忍啊。”
赢勾意念流转,就看得钟馗背后长剑化作一道流星飞向泰山之巅。
泰山山顶,这五千年来从未有人涉足,哪怕是以正统自居的泰山府君,也从未见过这座巍峨的高山上到底是何等壮丽景象。
菩萨总说,人生来,头顶总该有个什么东西拜一拜的,若是没了那生活就失去了一抹重彩。
所以哪怕对他们这些大能而言,只是轻轻点脚蹿上几步的事,这么多年来也没人犯那个忌讳。
其实泰山无论崩也好,塌也罢,又或者是前前后后来了多少任的泰山意志的继承者,它永远就立在这儿见证着阴司地府的五千年沧桑。
它塌与不塌,本就不是人力可触及的,因为它不仅立在阴司地府中,而且也是立在每一个人的灵魂中。
正如菩萨当年所说“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与这座巍峨的泰山而言,只要有阴司地府一日,那它便一日不崩。
当赢勾执掌阴司时,泰山之巅本是什么都没有的,如果非要去品味出点它的独特荣光,至多也就是距离那轮血月最近罢了。
后来,初代泰山府君掌控阴司,赢勾被关镇压在了泰山脚下。
但他依旧是这泰山的缔造者,他觉得既然自己无法违抗天道,挪窝了,那就该为府君喝。
所以,泰山之巅出现了一座府君庙。
再后来,菩萨来了,变成了十殿阎罗执掌阴司。
赢勾又抹去了那座小庙,山顶出现了十根如人手指的石柱。
此刻,钟馗的长剑化作流星飞速划过长空,直插入第三根象征着宋帝王道统的石柱当中。再顺势往右去看,还有三根石柱已经断了。
“他们许是忘了,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份体面。”
……
老街广场中的那道禁锢依旧没有撤,但我此时已经无暇他顾了,只能为老隍祈祷能躲捱一会儿。
杜明,无常鬼,千面女已经迈步朝对街走了过来。
甄娘,越英,白姥姥随之也相继出列。
“去看看老隍那边什么情况?”我吩咐月季道。
一根浑身长满倒刺的藤蔓扎进了地脉,绕过陆之道架起的禁锢结界,从下方钻了出来。
“老板,猴子的气息很弱,老隍被打了,正死死抱着陆判官的腿,说……说……”
“说!”
月季:“老隍说,让他还儿子。”
“嗯,这很符合老隍的人设,咱不能不管他呀,去,把那东西给我拿出来吧。”
“医生要不,还是让他们去吧,太危险了。”月季看向三个美男纸。
红布包裹着一支泛着紫色光晕的毛笔,虽没有判官笔那么具传奇色彩,但它看上去并不比此刻陆判官手里拿的那支逼格低。
“不必了,还是给他们三留个可回转的余地吧,人家是来找我的,那么我这个做老板的理应热情款待一下。”
前边三个女人(一个女妖)并肩走在一起,丝毫没有半分畏惧之色。我这个同德堂里唯一的爷们若是在此刻怂了,那可是要人家笑掉了大牙。很早时候,阴司就有传闻说我这家同德堂是阴盛阳衰不足为虑的,其实他们说的倒也没错,论战斗力,莫说甄娘越英,就是月季小姐姐都足够秒杀我好几条街去了。
文祖之笔我还没有掌握它的具体使用方法,我相信世间但凡宝物都有其口诀要领在的,但无所谓了,先说这宝贝在我手里哪怕发挥不出其原本蕴含着的强大威能,但它肯定比普通的刀剑好使多了,让我回身去取丁家大刀……
若碰到的是普通的冤魂厉鬼兴许还管点用,可这些都不是寻常角色。
退一万步讲,他们口口声声一直说我是蚩尤转世。
如果我真是天道注定了要成为取地藏菩萨而代之成为第四代阴司地府掌控者的话,区区一个判官而已,肯定是奈何不了我。
越英右臂下垂,手臂上萦绕着的那层黑雾散去,露出森白森白的骷髅骨爪,同时,她身上的气场也陡然剧增,整个人如恶魔附身般,朝着杜明径直走去。
“你这是自杀,让开,把他留给我!”甄娘从身后拽住了她。
虽然姑娘们平时不免争风吃醋,但在生死攸关之时,还是会为家人设身处地考虑的。
杜明这个幡狗可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作为曾经末代府君身边的十常待之一,也是唯一留下来的那个,他的本领甚至绝不在判官老爷之下。
哪怕是百分百状态的甄娘与他对位也不敢托大,更何况越英。
越英嘴角上翘露出十分别扭的笑容:“呵……真当自己是大?来命令我吗?”
“英子听甄娘的话,别冲动。”
“抱歉老板,这一次越英恐怕不能再遵从您的命令了,这幡狗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结界遮蔽阴阳,正是我与他了去仇怨之时!”
说罢,越英抬头张开嘴,口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声尖叫,纵身一跃挥舞骨爪朝着杜明就砸了下去。
杜明双眼眯起,眼中闪过杀意,只看他双手从那宽大的袖口下探出,十根手指顷刻间竟蒙上一层泛着金属物质的光泽。
轰隆!
二人的肉身在地面碰撞在了一起,犹如一TNT炸药爆炸了似的,掀起了巨大的气浪,震的老街方圆数公里范围内都为之摇晃不已。
“大人?”
这一击造成的极大冲击波不小,无常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他转身就要冲上去为杜明解围。岂料,他刚迈出一步,身前突然出现一条巨型白莽。
白莽冲上来根本不给她反应时间,用硕大的身躯牢牢把他捆住了。
“额……大……杜大人……”他使劲了浑身解数想挣脱束缚,可他越是发力,白姥姥勒的就越紧,根本不给他半分机会磕碜。
千面女摇晃着水蛇腰,身上的黑色粘稠液体开始迅速流转,眨眼间就在她身上幻化出一身铠甲和一把长刀。
她仔细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式,见我正手持文祖之笔狂奔向陆之道构架起的结界,下意识就要来阻拦我。
“老板几个钟头前刚放了你,还救了你那个儿子吧?你这是要恩将仇报吗?”小小的甄娘挡在了她面前质问道。
千面女:“抱歉,各为其主,职责所在。”
“你不是我对手。”
千面女:“我听说过你,你是阴司传说中的第一杀器,但,我还是想试试。”
吼!!!
甄娘怒吼,脸上的皮肤开始迅速龟裂,同时双手指甲也在快速生长。
千面女心道不好,暴怒状态下的甄娘可是连判官都敢暴打的主,她身子一晃再度化作一缕黑水想要钻入泥土之下。
“甄娘,把她给我扔出结界外去,别让我看见她!”
暴怒的甄娘一愣,赶忙收回铁拳恢复了原本清纯天真的可人模样。
可当甄娘再想去寻千面女的踪影却发现,那摊黑水已经汇入地下消失无踪了。
“老板,我有种不好的直觉,她应该在……在……”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背后一股韩意袭来,一只冰冷且黏糊糊的手探了上来卡在了我喉咙上。
“千面女,有种冲我来,若敢上我家老板,我姬甄娘与你不死不休!”
“哼,莽女!”千面女白了她一眼,然后凑近我耳根,低声道:
“请您转告小辉,就说谢谢他让我做了他一天的母亲。”
“你……你要干嘛?”
千年女的身影摇身一变,粘稠的黑水化作一把黑色尖刀,同时,刀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焰,绕过我朝着那道陆判官构起的结界就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