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的身影消失在了混沌之中。
亭子里,白衣男耸了耸肩,这个结果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继续喝酒吃肉,全然没把刚才发生的一幕放在心上。
嗖……
石洞里,一只空盘子飞出,朝着白衣男面门砸去。
那位的确是只剩下最后的一具空壳子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曾是阴司黄泉的缔造者,毕竟曾是人皇意志的代言人,他这随手一抛,竟是有气吞山河之势,让整座泰山上都掀起了一阵罡风。
白衣男嘴角上翘,双眼中再无玩味,右膝往上一提,长剑噌啷声飞了起来。
他手持长剑向上一点,恰好顶住了盘子底部,然后身体微微向后倾倒卸去强横的力道,长剑顶着盘子在面前还摇晃着转了好几圈,就跟阳世间耍杂技似的。
“您这样就不乖了,下次记得洗盘子。”
……
半山腰上的老宅里,谛听从天而降幻化人形立在了菩萨身后。
菩萨还在诵经,哪怕是天大的事也无人敢打扰。
谛听索性也盘膝下来,手里捏着佛珠修身养性起来。
半晌过后,菩萨站起身来,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菩萨,他们把宋帝王请去了。”
“嗯,让他们去吧。”菩萨表现的很平静,眼中更是古井无波。
“您的意思是,让他们放手去做,还是……”
“本座职责是渡化阴司地府的万千冤魂,阴阳两界的事由他们去吧。”
菩萨撒手不管,这也就意味着他放任了那群家伙,同时,如果他不过问,以同德堂现在的武力配置,是无法抵御这波来自阴司热情问候的,而且,这一次是有阎君直接参与的。
谛听:“可是,可是菩萨难道就不担心下边那位吗?方才孟婆来找过他,如果他出手,哪怕是宋帝王也落不着好。”
“不见得。”
“他,这可是他唯一的机会呀。”
菩萨拿起一把饵料撒进了鱼翅中,顿时,一大群仙气十足的锦鲤争先恐后地游过来,张大了嘴巴。
菩萨淡淡道:“本座在,他就在。”
谛听定在原地,思量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
他总算明白为何这半年来,阴阳两界闹出这么大的动荡,菩萨为何大多数时间是居于泰山上了,
因为那位的封印解除了,那位不是不想下场好好玩耍一番,也不是真的依旧遵循着天道,效忠着人皇的意志,是菩萨用自己的法身镇压着他动弹不得。
可再换个思路,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以菩萨的大乘佛法,也无法重新恢复对那位的封印呢?
想到这层,谛听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上古人皇究竟是多么恐怖如斯的存在!
食料盆空了,谛听又赶紧拿出一包来,包装袋上还印着凡间的生产厂家以及生产日期,这是他上几天特意去凡间买回来的。
撕开包装袋,里边并不是固态的食料,而是一团团扭曲在一起的红虫。
只有喂活食儿,这锦鲤鳞片的色泽才会更漂亮。
菩萨抓起一把红虫撒了出去,但却不是朝鱼池里撒的,而是抛向了半空中。
霎时间,无数个手持棍棒的金身武僧从天而降站在了泰山脚下,死死堵住了那个石洞洞口前。
白衣男吧唧吧唧嘴,品了品口中酒水的余香皱了下眉头。
“瞧,他还是信不过你。”白衣男开口道。
石洞内,森森威严的声音传来:
“不,他是信不过你!”
“……”白衣男。
钰蛟台下,本该是有数千无头骑士守卫森严的,但今日不知怎么了,却不见半个人影。
孟婆走到白骨垒起的高墙下,抬头望去,高台之上,崔珏手里拿着酒樽昂着头望着头顶那片无尽的苍穹正在……正在借酒消愁。
他身边站着魏征,魏征一脸嫌弃,却有不好搏了好友的雅兴。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孟婆拾级而上,不屑道:
“这阴司地府中哪来的朝,哪来的露呀?”
崔珏:“女人啊,终究是不通文墨,对牛弹琴咯。”
孟婆问魏征:“他这怎么了?”
“撒酒疯呢,甭搭理。”
孟婆也不愿意搭理这个败家子,可问题是看他一直智珠在握的架势,如今也就只有他能想法子救自家男人了。
“你的无头骑士团呢?怎么都撤了?”
崔珏摇摇晃晃地走下高台,许是过于贪杯了,以至于一脚迈空,直啃了下来。
“……”
幸好是朝前倒的,这要是大头朝后栽倒下去,这钰蛟台的白骨城墙可是足有百丈高的。
魏征捂着双手扶面,真想找个犄角旮旯钻进去。
太丢人了,别问我,我特么可不认识这厮!
崔珏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又给自己满上杯中酒,说道:“这时候留那么多兵干嘛?要跟戒刑司火拼?还是与宋帝王陛下掀桌子呀?”
“你?你这是根本就没打算出手吗?崔府君,做人要厚道,当初是你主动选择上了船,如今却置之不理,任由那惊涛骇浪拍在这条小船上?”
孟婆几步上前,夺下他手中酒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我的老祖哎,您急什么呀,急也没用,我崔珏早已没有了府君道统,哪怕拼尽了这条老命去,也没法跟人家阎君为敌呀。您先消消火,咱再等等看嘛,兴许事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这时,一只青鸟自苍穹之巅飞下,落在了魏征肩头。
魏征拍了拍鸟儿的脑袋,肩膀一抖,它又飞远了。
崔珏道:“您瞧,玄成兄不是还神情自若,没事的,没事的。”
魏征:“嗯,没事,没事,就是戒刑司内开启了一道地狱之门,千面女去阳间了。”
“……”崔珏。
千面女倒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这女鬼变化多端,诡异莫测,是戒刑司幡子手底下的鹰犬,上千年来,还没有哪个囚徒能逃过千面女的缉拿。
酒杯又端起来了,只不过这次端起酒杯的是孟婆,她死死捏着酒杯一饮而尽,而后只听得咔嚓一声,杯子被她捏成粉碎。
“哎哟喂,我的成化大斗彩喂!”
“姓崔的,你若不赶紧派兵去助他,休怪老身不客气,把你这钰蛟台给你拆了!”
“消消火,消消火,问题不大的,不就是千面女嘛,他那儿有越英在,有甄娘在,问题不大的。”
这时,头顶的青鸟再度落在了魏征肩头。
魏征:“无常被陆之道叫去了。”
崔珏嘴角抽动了下。
直娘贼,这阉狗是疯了吗?可是真舍得下血本呀。
“玄成兄?”
“昂?”
“你介意我把你的青鸟烤了当下酒菜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