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阳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阳间没有,阴司更没有。
亦如这些沦为蜚脚下齑粉的无头骑士,他们也只是白骨台上那三位老爷们茶余后的小丑而已。
已有上千无头骑士被碾碎了,但蜚的人手牛蹄也被马刀砍的伤痕累累。
一根长锁飞来,套在了蜚的独角上,孟宪用力一扯,直把这壮如小山的凶兽掀翻在地,一时间整个阴司东南方都地动山摇起来。
“他就是巡查司的孟宪?嗯,身手不错嘛。”阴阳玄道探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拍了两下巴掌。
不是孟大人喜欢扮猪吃虎,故意在阳间那个药铺前丢人现眼,在阳间他只是一道亡魂而已,哪怕再厉害的功夫也会被消去个七七八八。
而这里,是阴司,是他孟宪的主场,真没那么两下子如何能号令三军?如何能坐上巡查司长隶的位置。
“翟洼下来受死!”孟大人挥起打魂鞭指着翟洼吼道。
“哦……”
很简单的一个字,算是应下了,很给孟大人面子。
翟洼是从蜚的背脊上跳下来了,不过却不是来受死的,而是来收割的。
他猛地睁开了额心第三只眼,顷刻间,一道金光绽放而出,晃的钰蛟台前是通明瓦亮。
四周把他团团围住的那些无头骑士暴露在耀眼的金光下痛苦地哀嚎着,他们的身躯化作一缕缕黑烟飘散在阴司的冷风中。
与此同时,就在翟洼睁开第三只眼的那一刻,被五花大绑的沙跃也抬起了头。
他的血瞳中一道道亡魂虚影,狰狞着嘴脸张牙舞爪地向看热闹的阴阳玄道扑了上来。
这些冤魂厉鬼是不敢在二位判官老爷面前造次的,但,他们感受到了玄道身上的阳气,有阳气就是活人,手撕大活人,吸点阳气不足为过吧?
锁魂链正在裂开一道道裂纹,沙跃的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暴涨着。这哪里还是阳世间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中年男子,分明就是恶魔转世!
“呵呵……”玄道笑了。
两位判官老爷明明看见无数冤魂厉鬼正在扑向自己,但却无动于衷,这就是你们要跟贫道合作的诚意吗?这就是你们来请贫道看的大戏吗?
阴阳玄道淡淡一笑,轻轻挥动手中的七彩拂尘,拂尘绽放出七色光芒,顷刻间化作四十九把长剑,长剑漂浮在半空上暴风骤雨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的无数厉鬼刺了下来。
钰蛟台下尸横遍野,钰蛟台上鬼哭狼嚎。
不足一杯茶的功夫,从沙跃血瞳中飞出的厉鬼全部被绞杀殆尽,阴阳玄道迈步走到沙跃近前,戳了下他暴涨的肌肉。
“哦,难怪了,原来是血瞳,这肉身不错的。”
沙跃已经挣脱了锁魂链的束缚,他扬起拳头就要打,岂料,面前这一脸慈眉善目的老道,竟突然也睁开了眼睛。
对,是眼睛,是第三只眼,与鬼医翟洼一样也在额心正中。
但,玄道的第三只眼寻常时候,肉眼是无法见到的,就连一旁的两位判官老爷都是闻所未闻的。
崔珏大惊,看了眼魏征。
魏征小声对他道:“是玄冥天眸,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已到了可窥探天地玄机的地步。”
同样是第三只眼,但阴阳玄道的天眸显然更胜一筹,尽是看了一眼就让沙跃的血瞳顿时失去了光彩,整个人也迅速萎靡了下去。
崔珏:“玄道若是喜欢,送你便是,也免得日后说我这个做哥哥的小气不是。”
“呵呵……那老道我可就却之不恭咯。”
他大手一挥,口中默念法决,沙跃的身形立刻化作一个轻飘飘的小纸人,被他收入了宽大的道袍袖口下。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贫道是个粗人,不懂欣赏,二位老哥就继续看戏吧,贫道这就告辞了,二位所托之事贫道心里有数了,不叨扰了,告辞。”
不等两位判官老爷与他客套,阴阳玄道已经迈步走下了钰蛟台。
钰蛟台下,翟洼兵不血刃,大杀四方,半数的无头骑士已魂飞魄散。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孟大人也被他的这第三只眼逼的连连后退,只有招架的份儿。
“你?你怎么在这儿?”翟洼见阴阳玄道走来,下意识收了功法,迅速退到了一侧,像是对他十分忌惮。
“你们继续,贫道只是路过。”
翟洼长叹一口气。
钰蛟台上,两位大老爷望着玄道远去的背影,相视一笑,这个结果是彼此喜得乐见的。原本沙跃就是要送给阴阳玄道的,只是方才还是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自己拿这份大礼。
“玄成兄觉得怎么样?”崔珏问魏征。
“是个有资格上牌桌的家伙,不过此人一身的邪气,日后咱们哥俩与他合作还需谨慎些。”
“那就收网了?”
魏征:“看戏的人都走了,还演它干嘛,收了吧。”
崔珏拍了两下巴掌,戏台上的戏子们止声,一个身材矮小的青衣迈步走了过来,然后对着崔珏单膝跪了下来。
崔珏俯身轻轻挑起她的鹅蛋下巴,问道:“甄娘,你想回去见他吗?”
甄娘不语,但浓妆下的眼眸中分明在此刻流转出一抹悸动。
“他,叫翟洼,阳间江湖人送绰号鬼医,乃是你那位,蚩尤传人一脉的死敌,你懂本座的话吗?杀了他,不日之后送你回去与姓秦的团聚。”
甄娘站起身来,麻木地走下了钰蛟台。
“子玉你太损了吧,这种事怎么还把她叫回来了,你这是吐出去的食还要捡起来吃?”
“你不懂,那个姓秦的最近连续办了几件事,都是瞒着我的,这小子岁数不大,主意可挺正,不那么好控制。还是要让他有所忌惮,有所牵挂。”
“哟,吃着人家的嘴短,你还想砸了人家的锅,天底下的美事都让你做尽了?我呢,不管你如何操作,但咱们要求稳。”
“我知,我知!”
魏征:“菩萨已经搬上泰山住了,都数月未见了,八成也是在等你这儿的信儿呢,别玩脱了。”
崔珏的手搭在这位同僚肩上,指着钰蛟台下的千军万马道:
“一千年前,他玩了我一次,一千年后也该轮到我好好陪他玩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