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点,我让小颖给我做了几道小菜,又拎了一壶好酒直奔庄家大院。
庄彦的生意不错,天都黑了,他在院子里支着灯,还在给一个小庙塑佛像呢。
他见我来了,笑道:“秦医生,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说吧,这次又让我帮什么忙,塑泥像吗?”
庄家人祖辈都是泥塑匠,经他们手捏出的像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甚至,有些小众类的佛像,连庙里的和尚都不认得,他却认得。
无它,人家吃的就是这口饭。
“喏,这儿有纸笔,我去洗个手,别遭禁了小颖姑娘的饭菜,您先画,一会儿我给您瞅瞅。”
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规矩,这泥塑匠塑的大多都是佛爷道爷,所以他干活的时候都要穿他爷爷留下来的那件长褂,以示尊敬。
庄彦说是去洗手,其实还顺带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等他回来都半个点了,我这儿还没画完呢,不是我记性不好,实在是一点绘画天赋都没有。
他给我斟满酒,瞥了一眼,笑道:“哈哈,您还是绕了这位仙家吧。”
也别笑话我画的不像,最起码我是把那东西的三只眼睛画出来了。
他举起来看了看问道:“三只眼睛?银须白发?”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
“看您画的这衣服的纹饰颇有两晋南北朝的古风呀。”
那个时代人们衣着最显着的特点就是“锦履并花纹”,嗯,还行,我还算画出来几分神韵。
“手执异符?”
我继续点头。
“嘶……”他咂舌,皱了下眉头道:“您确定要塑它?”
“怎么,不方便吗?”
庄彦:“我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但我多句嘴,您是打算供这位?跟蚩尤大帝一起供奉?”
“老庄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我就是来找你解惑的。”
“秦医生您稍等。”
他转身回屋了,庄家的手艺是世家传承,但并不代表庄家是唯一的泥塑大家。
华夏的老手艺人多如牛毛,泥塑匠更是分西南北三大系,每一系的手艺都不一样,塑出来的泥像也不同,这不仅与地域文化有关,同时与早年间每个地区人们的信仰也有关。
庄家的手艺属于北系,他们捏出的泥像线条粗狂表情传神。
同样的,庄家人的泥塑形象也是跟古时候北方人对神佛的审美认知相吻合的。
但那漫天神佛多如牛毛,哪怕数十年的老泥塑匠也没那么好的记性。好在庄家先祖是有留下一卷画册的,画卷上描绘着每一尊仙佛的具体形态和由来传说,后人只需按照画上的模样塑就行。
不多时,庄彦抱着古画走到了我面前。
“您看看,您要找的是不是他?”
我接过画卷仔细一瞅,哎哟,还真跟昨晚那尊铜像一模一样,只不过画卷中这银须老者坐下有一条硕大的黑蜈蚣,这蜈蚣多目,腹生百足,把这银须老者驮在背脊上正在一道山谷中蜿蜒爬行。
“这是何方神圣?”我问庄彦。
“此人名曰翟洼,相传是东晋初年的名医,但其医术之诡异不为常人所道,其人更是性情古怪至极,翟洼救人有一规矩,救一人就要杀一人,而且杀的是被救之人的血亲,世人皆称他为鬼医。”
“鬼医?同行?”
能收录在庄家画卷里的人物,估计不是位列仙班的,就是某个行当的开山鼻祖了。
但我想了半天,却也没听说过世上还有鬼医这么个神仙呀?
庄彦喝了口酒又道:“我听我爷爷说,六七十年前,他就曾给人塑过翟洼的像。”
“哦?那他老人家有没有跟您说是何人会供奉鬼医?”
“就是鬼医呀。”
“鬼医?跟我一样治病救人的?”
“我不清楚,我爷爷只是说这位鬼医算是江湖中人,至于他的大号,家住何方就不得而知了。”
蚩尤大帝的祝由科从上古时代一直传到我这儿已有五千多年的历史了,既然五千多年都传承下来了,那么鬼医之术到至今也就是两千年。
我爷爷那时候算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了,如果这位鬼医后人真想找我们的话,为何不去找爷爷,非等到这时候来同德堂?
从庄家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姑娘们已经把屋里收拾干净了,安玻璃的师傅得明天才能来,今晚怕是没法营业了。
深秋的西北风已是有些刺骨,花如风裹着被子,缩在沙发里大鼻涕泡都冻出来了。
“怎么,良心发现了,要还钱了吗?”
花如风擦了把鼻涕说:“还个屁,昨晚是我保你周全的,咱俩现在是两不相欠了。”
“那还不快滚去泡你的妞?”
“姓秦的你以为哥愿意在你这儿吹西北风啊?你是不是忘了点啥事?”
他见我不言语,又道:“解药啊,说好的解药呢?”
哎哟,他要不提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甜吗?”
“啥?”
“我说昨晚给你喝的毒药,甜吗?”
花如风:“没细品。”
“再尝尝?”我从抽屉里又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递到了他面前。
“你妹呀!你是医生好吗,怎么动不动就往出掏毒药?成何体统?简直是伤风败俗!”会用成语不,不会用就别装文化人。
这小子不依不饶,指着我叨逼叨个没完没了,大有不给解药就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我趁他不备,用魅影鬼手迅速拧开瓶盖。
花如风:“若不是亲眼所见,我根本难以相信,你平时人魔狗样的,没想到手段如此下……咕噜……”
小玻璃瓶中的粘稠淡黄色液体倒进了他嘴里。
“尝尝,甜不甜?”
咳……咳……他捂着喉咙不住干咳着。
“秦……秦朗!我个卑鄙小人,我与你……咕噜……”
又是一小瓶“毒药”被我倒进了他嘴里。
“就问你,甜不甜。”
“我!!!我!!!”他被气的暴跳如雷,指着我想继续骂,可这次学聪明了,不张嘴了,开始用眼神攻势恶狠狠瞪着我。
不多时,他口腔中的那股甘甜终于在味蕾间炸开了。
“嗯,还别说,甜的哦,天底下竟然真有甜的毒药?”
他吧唧吧唧嘴,明知道是毒药,竟还有些意犹未尽了。
花如风:“这什么毒药啊?毒发后什么感觉的?”
“喝花蜜会中毒的吗?还会毒发?”
“你……你是说,昨天给我喝的就是这种花蜜?”
“对呀,不然呢?”
“……”花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