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德堂从此又多了个伙计,这伙计省钱,不用吃不用喝,而且连床都不用给他准备。
鉴于他新肉身的特殊性,我把地窖里存着的药材全都给他腾了出来。地窖里四季阴冷,再给他配口棺材,最适合僵尸居住。
早上七点半,景佩晴的爱心早餐准时送到。
今儿她打扮的倒是没有往日的那般妖娆,她脸色不太好,就连早餐也都是在早点摊买的。
“小宝病了?”我问他。
“他要是病了,我早就带他来你这儿了。是我自己这几天没休息好,也不知怎么了,总是爱做梦。”她坐了下来,满脸的倦意,明明睡眠不足却依旧帮我在剥鸡蛋。
“要不,我给你抓点药吧?”
我这可不是欲擒故纵,我的审美没任何偏差,更没什么少妇控,只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带孩子不易。在她身上我看到了娘年轻时的影子,我是发自内心的同情她。
“小朗,你说如果一个人连续好几日都做同样的梦,是不是……”她左右看了看,见老古和曲靖淑正在忙着煎药,然后神秘兮兮凑到我身边又道:“是不是被那些脏东西盯上了?”
“呵……您这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吧?我虽不是无神论者,但那些孤魂野鬼其实人家也很忙的,你没招没惹,不至于找上门的。”
“可是我都梦了三天了……”她要继续给我讲梦。
“您赶紧打住,我这儿是药铺,要解梦劳烦找个道士哈。”
“嘁,你个小没良心的,都不知帮姐分忧,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跟年龄无关。”她撅起嘴,把剥好的忌惮扔到我碗里,气呼呼地上班去了。
我们的新邻居今儿重新开张,我和老古一人送了个花篮。上午十点,小颖面馆重新开张。倒没弄多大的阵仗,放了挂鞭,每个路过的街坊还发一张免费优惠券。
值得一提的是,菜单又多加了两种,biangbiang面和西北油泼面。
听老古说,这几天只要没事,小颖就一直在尝试这两种新面。
“你小子艳福不浅呀,人家闺女这是先要抓住你的味蕾,再抓住你的心。”老古打趣道。
“欠账清了没?”我白了他一眼道。
老古砸吧砸吧嘴,尴尬的一比。
“额……”
“来病人了,赶紧干活!”
我从新给数百种药材定了价,最近同德堂总算是转亏为盈了。
白天基本没啥重症患者,都是他的那些老主顾,不是头疼脑热,就是照方子抓药,他和曲靖淑就忙得过来,基本不用我操心。
下午时候,装修工把两家店铺二楼走廊凿通了,那边两间屋子,门上还被小颖挂上了门牌“男生宿舍”,“女生宿舍”。
她怕我在沙发上休息不好,特意吩咐木匠师傅用实木给我打床,两天下来,屋里只剩下油漆味还未完全散尽,估计,下礼拜我能能搬过去了。
寂静的夜,悄声无息的降临,忙碌一天的老街终于恢复了宁静。
“我给你卤了点牛肉,晚上你坐诊空了就当零食吃,别太晚,熬身子晓嘚不。”小颖打样前还不忘过来看看我。
女人哎,不同的年龄段,不同的韵味。小颖青春有活力,又不失温柔贤惠。我吧唧吧唧嘴,美味呀,美味。
我说的是卤牛肉。
咣当一声,地窖被下边那位推开了。老隍打着哈欠,直接走到抽屉前要去拿香烛黄纸。
“你现在是僵尸了,不需要这些,上门口自己晒月亮去吧。”
他推门而出,恰好这时一台出租车疾驰而来,那司机也不知咋就这么急,刹车买踩住,直撞在了老隍小腿上。
“对不起对不起大爷,您没事吧?要不,我现在送您去医院拍个片子瞅瞅?”司机吓坏了,赶紧赔不是。
可等他下车一瞅,老隍站在他车保险杠前一动不动,保险杠却凹陷下去一大块。
“……”司机。
“抱歉老弟,你保险杠该换了。”
后车厢里是个两三岁的小盆友,小盆友还不会自己开车门,急的直拍车窗哇哇哭。
老隍打开车门一瞅,竟是景佩晴他儿子小宝。
小宝我们是认识的,自从我帮他看了夜啼症,他妈时不时地就带他来玩,偶尔她下班晚,还会让老古把小宝接到铺子上吃晚饭。
“小宝?你妈呢?”我赶紧冲了出来。
“秦医生……呜呜……”小宝憋着小嘴,扑进我怀里哭了起来。
“慢慢说,怎么回事?”
“麻,麻麻做梦,醒不过来,小宝怕,小宝怕。”
这要是旁人,我肯定不管。谁还没个梦魇的时候,可关键人家不是外人,单冲每天的早饭和小宝的信任,我也得跑一趟。
老隍守铺子,我和小宝也不用犯愁打车了,门口那位正嘀咕着一宿白干了呢。
“把我俩送回去,然后别走。够不?”我给他拿了三百块。嗯,其实是帮老隍给的修车钱。
我有理由相信,这老东西是有意想试试僵尸体魄到底有多耐艹,故意不躲开的。
……
依旧是那件薄丝睡裙,依旧是那条深不见底的沟壑,依旧是那绝色容颜。
她躺在床上,身体微微抽搐,额头上冷汗淋淋,口中不住地小声喃喃,但我凑近却听不清她说什么。
小宝乖巧地坐在床边,拉着景佩晴的手,呼唤着妈妈。
“乖,去睡吧,叔叔照顾妈妈就够了。”
我想捏个翻天灵印,可现在身子太虚,强行结印对我的消耗极大,只能先想办法把她唤醒。
一柱清香点燃,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口中吟唱醒魂咒:
灭鬼除魔,来至千灵。上升太上,与日合并。三魂居左,七魄守右。静听神命,亦察不祥。邪魔速去,身命安康……急急如律令!
我一边念咒,一边用手掌沿着她中府穴向神藏穴缓慢移动。这个力道很难把控,稍用力很容易伤及她的肝脏。
“开!”我大呵一声,在她耳畔拍了三下巴掌。
“嗯……额……”她口中发出娇喘,终于睁开了眼睛。
“小朗,你怎么来了?”她冲我淡淡一笑,笑的极其勉强。
“听你讲梦呗。”为防止自己再飙鼻血,我赶紧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在了肩上。
“你等等我。”她下床跑出去了。不大会儿功夫,就画了个简单的淡妆。
“姐姐,大半夜的有这必要吗?”
“你都叫我姐姐了,当然有必要,女人老了再不化妆,哪敢跟你这个小鲜肉单独约会呀。”
气氛再度变得暧昧起来,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打太极,赶紧直奔主题,问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她说,她老家是辽西的一个小村,爹妈死的早,后来她念大学就再没回过老家。
梦里,老家的祖屋破败不堪,她跟魔障了似的不停地在残破老屋的废墟中用双手挖着,但心底里却不知自己到底要挖什么东西。
直到,直到老屋腐朽的泥土下,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臂,死死抓住她的腕子。
“连续好几天了,我找了俩道士了,可都是江湖骗子,又给我烧纸又给我念咒的,就是不管用,我真要疯了。小朗,救救我,只有你能救我。”这个单亲妈妈,在外是个女强人,哪怕回到家她还要扮演母亲的角色,可她毕竟还是个女人。
她那丰韵的身子慢慢前倾,试探性地慢慢靠在了我的肩上。
我尴尬极了,高高举起自己的双臂,无从是好。
“连你也不管我了是吗?”此刻的她十分委屈,就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样嘤嘤哭泣着。当然,小女孩中曲靖桐那样的是另类。
我不想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伤害她,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你家祖屋下埋着什么东西吗?”
我听说至今在一些偏远山区里,依旧有老人入土为安必须入自家宅基地的说法。但那毕竟是少数,很难想象,哪怕是自家先祖,自己床底下就睡着爹妈的尸骨,估计当儿女的也是彻夜难眠了。
“我不知道,爹娘从未说过。哦,你别被我误导,他们二老埋在我们村的坟地呢。”
“梦里,那下边的东西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他说,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还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本没什么问题,但景家好像只有她这么一个闺女,在旧礼儿中,女人出嫁随夫,可就不算是娘家人了。二老已死,哪怕真欠下了孽债,也落不到景佩晴头上呀?
我又问她:“这梦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去年,我和小宝他爸离婚,没几天就做这个梦了,开始我也没在意,可越往后这梦的频率就越频繁,而且就越发不可控制。”
正常人做梦,在一定程度上,自己的梦可以因大脑思维的运转而改变。如果人的灵魂稳固,甚至可以控制自己什么时候从梦里醒来。一旦梦魇,长时间无法苏醒,轻则魂魄会受损,严重的阳气越来越弱,最后招邪祟上门。
其实她这毛病倒也不难治,解铃换需系铃人,我陪她去趟辽西老家一探便知。
只不过,我最近的身子不宜远行,而且也不知道他家老屋下到底埋着什么东西,真要是碰上什么邪乎的,我根本没法应付。
“你别慌,让我歇几天,我陪你回去一趟。”
“可我这几天晚上怎么睡呀?要不每天晚上你过来陪我……”她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
“铺子楼上空出个房间,你带小宝去那儿睡吧。”
“去你那不做噩梦?”
按说,我那儿还没供祖师爷神像,没什么特殊buff给她加持。但今夕不同往日了,药铺底下来了新住户,两百多年的僵尸呀,睡他上边可能会做恶梦,只不过梦到的是老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