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斗笠下的男子竟然是消失多日生死不知的扶苏皇长子,见到后者,陈郡守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起身恭敬又带有惊讶的说道:“扶苏公子竟然是您,您消失的这段日子,可让我等万分着急啊。”
扶苏取下了斗笠,倒也没有担心陈郡守会泄露出去,后者本就是自己的心腹,他挥了挥手,沉声道:“这一言难尽。那日我被行刺,马车翻落后我也被河流冲走,幸好遇到好心的农家将我救治,否则可真就危险了。”
听闻此言,陈郡守恍然,原来如此啊,难怪始皇陛下派人四处寻找都无果,竟然是被河流冲走了,陈郡守上前行礼再道:“扶苏公子福大命大。遇此大难,始皇陛下也是担忧万分,命人四处寻找,且还下旨杀尽六国遗族,焚尽百里以泄怒。”
扶苏叹了一口气,心生寂落,他低沉的说道:“此事我也听闻了,父皇一怒,令天下百姓受难,实则是扶苏之过啊。”
“皇长子无需自责,这些都是始皇陛下心系于你。”陈郡守也听出了扶苏话中的叹息,当即劝说道。
见到扶苏不语,陈郡守想了想,还是一咬牙,说道:“皇长子可能不知,在您遇刺之后不久,始皇陛下就已经成仙而去了。”
扶苏身子一颤,立刻转身望向陈郡守,惊疑的说道:“你说什么?我父皇已经成仙而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扶苏逃难的这些日子对于咸阳城的事情还是尚无半点消息。
随后陈郡守将始皇帝驾崩,蒙恬死于函谷关外。胡亥继位的事情一一相告,一个个的事情铺天而来,让扶苏惊讶不语,没有想到他失踪的这一段时间,咸阳城以及大秦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父皇。孩儿不孝啊……”扶苏仰天长哭,朝着咸阳城的方向跪下三叩首,“孩儿未能尽孝,是孩儿之过,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呐……”
见到扶苏痛哭涕零的样子,陈郡守心中不忍,扶苏爱民如子。又深懂孝道,乃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仁义君子,奈何上天要开这样的玩笑,让他遇刺消失而无法继承皇位呢?陈郡守心中愤愤不平,难道老天爷在嫉妒扶苏吗?
待扶苏痛哭完毕,陈郡守上前扶起他,又凝重的低声说道:“皇长子此次前来找我。属下多谢皇长子的信任,还请皇长子移驾后院。”在这样的敏感时期。陈郡守可不想让别人发现了扶苏在他的府上,否则他和扶苏都会不保啊,他可是听闻胡亥继位后,就下令四处搜寻后者。
扶苏听到了咸阳城的众多事变,他本就不是愚人,自然明白其中的一些利害关系,甚至是阴谋诡计,此时也知道陈郡守的担心,便点头随他进入后院。
陈郡守将扶苏带入一无人的整洁房屋内。恭敬的说道:“请皇长子在此稍等片刻,属下去带一人与您相见。”
“哦?”扶苏已经从刚才的悲痛中平复下来,他听此言,露出惊讶的神情,眉头挑了挑,沉声道:“是何人?”
陈郡守笑而不语,说道:“待会皇长子便知。”随后他便关上屋门下去了。
扶苏虽然疑惑。但还是坐在了榻木上静静的等候,未过片刻,果然,陈郡守带着一人遮住了容颜焦急的走进来,随即后者便道:“皇长子,人来了。”
扶苏望着这人,紧接着此人将斗笠摘取,扶苏惊讶之后露出一抹欣喜,急忙起身说道:“蒙毅?竟然是你?”
“正是蒙毅,拜见扶苏公子。”此人便是逃离函谷关的蒙毅,蒙恬战死为他赢得了逃离的时间,随后他便通过山道小心翼翼的返回了上郡,找到了陈郡守,并隐藏在了郡守府。“听闻陈郡守说,皇长子在此,蒙毅立刻前来参见。”
“甚好,甚好,你无事便好。”扶苏拍着他的肩膀,欣慰的感慨。
“皇长子,求您为我兄长,为我蒙氏洗冤啊。”蒙毅突然哭诉而道,“兄长蒙恬被赵高小人骗去咸阳述职,在函谷关外被守军斩杀。赵高小人实则是在担心我兄长手握重兵,反对胡亥继位啊。”
听此言,扶苏沉默的想了想,见到这里也无外人,他一抹凝重的说道:“从我遇刺到胡亥继位,这其中便是阴谋重重,原本我也以为是六国遗族想要行刺于我,但听闻蒙恬大惊军死讯以及我父皇驾崩的事情,再加上胡亥也已经登基,这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就令人疑惑了。”
蒙毅点头,痛恨的阴沉说道:“正是,皇长子您当初去沛县调查乐厉的造纸术真假一事,其中为了担心引起赵高的警觉,您才会谎称抱病在床,秘密离开咸阳城。此事只有你我相知,若不是事情泄露出去,岂会有人去行刺?”
“皇长子……”陈郡守低声说道:“属下也曾在胡亥继位后派人去咸阳城您府中打探过,方才得知,您原先的管家竟然投靠了赵高,成为了这阉货的狗腿。”
“唯一能够泄露我离去咸阳消息的人便只有我的贴身管家了,现在想来,赵高此人早就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此人的阴险狠毒果然隐藏的极深,我也一直在疑惑六国遗族怎么会知道了我的行踪,原来这一切都是赵高的安排。”扶苏恍然,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疑惑,“现在仔细想一想,赵高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胡亥继位创造机会呐,他可真是处心积虑。”
“应该说是他与李斯两个人积虑已久,现在的大秦,朝政均由李斯一人处理,胡亥陛下根本不闻不问。而赵高更是四处搜集美女献于胡亥,令其夜夜笙歌,不理朝政,留恋温柔乡。”陈郡守得到的消息自然要比扶苏和蒙毅这两个如今像过街老鼠一般的人得到的多。
“嘭……”扶苏一拳打在案台上,气急败坏的说道:“此二人是要毁我大秦吗?想我大秦,自孝公先祖以来,历任国君均是奋发图强,而我父皇更是统一六国,殚精竭虑治理国家。胡亥既已继位,怎可如此奢靡酒色,让奸臣当道。”
“皇长子所言极是,如今反贼四起,胡亥却依然无动于衷,实乃是毁我大秦万年之基业啊,这般做法,如何对得起始皇陛下?”蒙毅从中痛诉而道,表情异常愤慨,然后,他又低声恭敬的行礼说道:“皇长子,为我大秦着想,请您领兵攻取咸阳,夺下皇位,为我大秦百姓,为始皇陛下创下的万年基业尽责啊。”
“什么?”扶苏和陈郡守闻言,均是惊讶不已,扶苏心中更是翻起千层浪,他看着蒙毅,沉默了片刻,整个屋内都安静的无比,蒙毅和陈郡守都知道是该扶苏做决断的时候了。
蒙毅朝陈郡守使了个眼色,后者心中明白,若是胡亥继位,他身为扶苏的心腹恐怕过不了多久也会自身难保,于是,他横下心,拱手劝说道:“皇长子,蒙毅所言正是您身为皇长子的职责。”
扶苏微微摇了摇头,似乎还在犹豫,沉声而道:“汝等既然已经知道反贼横生,又何必让我领兵攻取咸阳呢,如今之计乃是平定反贼,保我大秦长治久安,而非争权夺利。”
蒙毅叹了一口气,心道扶苏还是扶苏,仁义之心未丢失,即便是到了现在,想着的还是大秦百姓,而不是自己。如此的人,才可继承始皇陛下的皇位,才可让大秦真正的长治久安。
他万分感慨,再次说道:“皇长子,您之身份,本便应该继承皇位。胡亥能够登基,实则是赵高和李斯贪图权利的阴谋,他们是在祸害大秦,又怎么可能拯救我大秦百姓于反贼的水深火热之中呢?而且胡亥为了继位,在咸阳城血洗忠臣,更是夜夜笙歌,这是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吗?请皇长子三思,为了大秦百姓的安稳生活着想啊。”
“请皇长子三思。”陈郡守再次附和道。
扶苏眉头紧蹙,疑虑的说道:“汝等所言我岂非不知?但我真若领兵夺取皇位,只会令反贼趁机作乱。”
“但皇长子您不领兵夺位,反贼就不作乱了吗?您当真以为胡亥和赵高、李斯会任由您领兵清剿反贼?您认为胡亥会让您活着吗?皇长子不知,胡亥继位之后就已经斩杀了数名皇子,而且您之长子子婴公子也是生死不知,逃离了咸阳城。”蒙毅继续焦急的劝说道,“只要皇长子您振臂一挥,我兄长留下的部属定会全力支持您,有此精锐大军,上郡又紧邻咸阳,攻取此城用不去几日时间,待您登上皇位,天下百姓一应百呼,反贼还怎么可能有机会作乱?只有您夺回皇位,才是拯救大秦的正道啊。”
“是啊皇长子,您还在犹豫什么?我上郡有此地利,再加上上郡百姓对您的拥护,三日之内,大军便可抵达咸阳城下,如此速战速决,您所担忧的分贼趁机作乱又如何会出现呢?三日时间,反贼够做些什么呢?”陈郡守也是心中难耐,扶苏的决定将影响甚多,后者越是不言,他越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