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呐,你还有什么遗言就直说了吧,别等到最后连话都吐不出来。
你也别怪兄弟们心狠,实在是这病会传染人,总不能你一个人去阎罗王那里报道,也扯着兄弟们跟你一起去打马吊吧?”
一个富态十足穿着男子揣着袖口,在院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道。
“唉,老吴呐,想想你在咱们矿区也是个人物了,没少帮人,也跟许多人称兄道弟,结果呢,临闭眼了,也就我一个人来跟你说说话,怎是一个凄惨了得?
不过谁让你姐姐也得了病被咱们头弃在屋子里一起跟你赴黄泉呢?”
祝二婶跟李婆子走近,将话听全了。
“老赵,我说你也太心急了吧?
都这个时候了,你给子孙积点德,少说两句!”李婆子高声道,然后手脚发抖地招呼祝二婶往院子里走。
“哎,我说李婆子,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平时遇到这事不是属你跑得最快,现在咋还凑上去了?”老赵好奇地探头瞧着,但是他的脚并没有多伸出一分。
李婆子没吭声,只是侧过身让祝二婶先走一步。
到了门口,李婆子轻声对屋子里人说:“老吴,祝二家的来瞧瞧你。
她以前跟随高人学过本事,咱们总不能放过一点希望吧?”
屋子里立马响起一连串地咳嗽,许久才平歇下来,男人沙哑地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有劳了……”
“那个,祝二家的,要不你进去看看,我在门口站着,省得旁人说三道四的?”李婆子讪讪地说。
祝二婶子瞥了她一眼,点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冬日门窗紧闭,男子又多不讲卫生,味道本就辣眼,如今又充斥着苦涩的药味跟无人清理的排泄恶臭,几乎让人无法喘息。
便是在门口的李婆子闻到后,都禁不住干呕几声。
老吴面色阴郁,浑浊无光的眼紧盯着背光而来的祝二婶。
祝二婶神色淡淡地在床前站定,看了他几息,便手捏着股晶莹往他额头、人中、太阳穴等处弹去。
清凉带着淡淡桃花香的味道瞬间蔓延开,遮盖住屋子里半数的恶臭,让人有些心旷神怡之感。
老吴觉得自己灵魂都为之一颤。
他目光热切地继续紧紧盯着祝二婶,“夫人,你若是救了我跟姐姐两条贱命,往后我们姐弟俩为你们祝家当牛做马!”
“记住你说得话,”祝二婶子把将军夫人气场全开,淡淡地说道。
她将一颗极为小巧的药丸探到他嘴里,还留下一颗在他手心中,“这些药丸在这世上用一颗少一颗,切莫外传。
等你们姐弟俩好了,便给矿洞里挖煤的人们求得一线生机,让他们等雪化了后再继续干活。
这么多生命,便当做你们姐弟俩对我的报答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咱这么就走了?”李婆子距离她三米远,一步三回头不甘地问道。
“再是灵丹妙药,也得有个药效起作用的时期,”祝二婶子不管她,直接回了家。
“如何了?”家里的人都拎着心等着呢。
祝二婶子先用酒擦拭了一遍手和脸,换了身衣服才进屋,“看到了,咱们家的男人们都在破屋子里装病呢。
我瞧他们打的手势,应该是学着祝家二房的人。
至于矿洞其他人,只能说听天由命了!”
众人微微松口气,又开始祈祷雪抓紧停下来,千万不要发生矿洞被压塌的意外事故。
“你刚回来,应该是没看到项家也有人出去了,不过她们没有经过女子管事,直接去了矿里,”祝三婶子小声地说。
祝佳艺一边听着,一边低头跟着祝母学习绣花。
屋子里柴火烧得噼啪响,大瓷锅里面咕噜着野兔肉,放着干辣椒、野蘑菇、土豆、白菜和粉条炖着,还有劲道十足的小麦饼子!
肉的香气像是一首温馨的旋律,驱散了一室的寒冷。
可惜男人们不能一起享用,大家伙捧着碗心情复杂又格外满足地吃饱喝足。
次日,天刚蒙蒙亮,躺在床上的老吴猛地睁开眼睛。
他清楚地感觉到浑身都轻快许多,身上的被子已经被自己出的汗打湿透彻。
他不敢置信地费劲地坐起身,先在床头上的柜子里,翻腾出糕点和糖块,大口地吞咽着,又将窗户打开一点缝隙,掏了雪塞到嘴里。
渐渐地力气回归,老吴咬着牙换了衣服,小心翼翼地将那颗药丸用油纸包好揣到怀里,拿了个柴火棍拄着去了姐姐的屋子。
“柱子!”躺在床上的女子穿了一身鲜亮的红色,原来白皙姣好的面容,因为生病变得蜡黄干枯,颧骨也高高凸起,没了往日三分的漂亮。
她睁大眼睛瞧着房顶,正噙着笑回忆着少时的欢乐,等着黑白使者来将自己的魂魄勾走。
门吱呀一声响起,她禁不住侧头看过去。
这时候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对她一个弃妾献殷勤呢?
当看到来人,她灰白的模样有了些光芒。
“姐,”老吴大步上前,掏出药丸递过去,“咱吃了药就好了!”
女子一句话都不问,直接低头将药丸给吞下。“你好了?”
“对,出了一身汗,好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老吴勾着唇角,笑容里带着狠意,“老天有眼,让我们姐弟俩能继续活下去,那咱怎么能不好好报答这几日,来跟我们送行的人呢?”
女子也露出相似的笑容,“是的呢,我若不爬上平妻的位置,如何报答几个姐妹的慰问呢?”
姐弟俩在一起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渐渐地女子脸上浮现出困色,在老吴焦急担忧中,她笑着说:“柱子,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觉,现在只是困了。
听老人说,睡觉有助于身体的修复。
你且去忙,明儿个给姐姐送吃得来……”
老吴嗯了声,见姐姐真得很平稳地睡过去,才微微吐口气,给她掖好被子关好门窗走出去。
是夜,祝家的门被轻轻敲响。
“谁?”虽然祝家女人们分了四个小院,可是她们还是将灶间收拾出来,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