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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其食力!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百姓而言,即便是他们不知道这个词,也会千方百计的改善自己的生活,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尤其是对于那些没有继承权的次子而言,生活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四处奔波以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对于这些次子而言,成年离家自立之后,他们的选择并不多,租种官田是最普遍的选择,尽管“官田不售,终世官有”是基本的原则,但是官府却允许农民交纳佃租永久耕种或放牧,而官府仍保留土地所有权的权利。相比于短租,它的地租较少了一成,只有25%。

除了租种官田之外,进城务工也是谋生的手段,从当年清河河边建成第一家纱厂起,兴乾后厂矿大兴,使得中原各地星罗棋布的厂矿已经不下数千家,用工达数百万之多,再加上大量为之服务的工厂,早期的工业化需要大量的劳动力。

但是无论是租田亦或是务工,对于次子们而言,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前者需要承担“沉重”的地租,而且不能传业给子嗣,至于后者,多年来厂主、矿主们都在想尽一切办法降低自己的成本,盘剥劳工与雇农的血汗。于厂矿中务工看似能够衣食无忧,但“血汗工场”里的活却从来谈不上轻松。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选择——移民!

是诸夏?还是边域?

对于选择这条路的人来说,是一个选择。

虽然尚还只是八月的天,早晚的时候,就已经显出了几分凉意。最多再过一个月月,这里也许就会变成一片白雪的世界。河面上厚实的冰面上甚至还可以容纳车马通行。

这条河在大明被称为“乌拉尔河”而在对岸,在俄罗斯人的口中,它被称为“亚伊克河”,这条河是大明与俄罗斯的国界,尽管这条国界是不被认可的,但是数年来,两国似乎都默许着这条国界线的存在。

源源不断的移民从内地来到这个边域,对于,初来乍到的人们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是同样也让人看到希望。

刘昆吾无疑就是这其中的一员,原籍北直隶保定府的他刚刚来到这里,甚至直到一个月前,才刚走出两百多里外的火车站。从保定的乡下到天津的工厂,然后再到安西总督区乌拉尔河畔,前后用了五年的时间,他才下定决心,拿着官府补贴的火车票,来到这个遥远的边域。

这里的一切对刘昆吾来说都是新鲜的。当然也是充满希望的。

至少在这里,总不会像在工厂里那样,一天六个时辰,一年从年头忙活到年尾吧……

心里这么嘀咕着,牵着匹马的刘昆吾,在街面上逛了一圈之后,来到了一家茶馆里

“诶,伙计,你说街面上的东西,咋都嫩贵呢?”

头一次来到这个边域小镇的刘昆吾好奇地向茶铺的伙计探问道。

“嘿,你瞧瞧,最近的火车站离咱们这足有三百里,关内的货运到这,足足有几千里出去,这一路舟车再到了咱们,当然要贵点了,您说是不是?”

伙计一边麻利地为客人抹着桌子,一边苦笑着回道。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要不然,那些个奸商挣谁的银子?”

“这位小老弟是刚到的吧。听口音像是北直隶来的。”

一旁一个中年男子爽朗地笑道。

“是啊,大哥你真的好耳力。小弟是从保定来的,上个月刚过来,在官府那领了块田,这不官府发的家什不够用的,想到集上挑些趁手的家什,可没想到集市上的东西,居然那么贵,比老家贵出了一倍都不止。”

刘昆吾老实地回答道。

“咳,这韩军总的耳朵能不好嘛。他可是咱们这儿在大名鼎鼎的军总,当年随军出征的时候,人家可是一路打到靖南,别的不说,家里的建州婢都赏了十几个,您见过建州婢吗?那高鼻梁、大眼睛,那肤色……嘿,别说,等我把钱攒够了,我也得弄个建州婢。”

伙计一边为刘昆吾倒着茶,一边羡慕道。

他口中的“建州婢”,其实就是“建州包衣”中的女婢,当年清虏投降后,朝廷并没有进行报复,而是依照他们的规矩将其纳为“包衣”,分赏给有功西征官兵,他们世代为奴,其所生子女仍为奴,亦称“家生子”。他们的生活、婚嫁、居住,都要由主人来安排。他们作为主人的私有财产,可以馈赠,亦可以买卖,在很多地方都有买卖包衣的市场。

“小老弟你可别听他瞎说。我也就是当年凭着军功分了六个包衣而已,这几年他们又生养出来几个而已。”

韩军总说着取出了烟袋抽了一口道。

“当年在军中的时候,有弟兄是北直隶那边的,这几年从关内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你这口音咱一听就听出来了。”

“哦,这么说这地方从内地过来的人很多了?”

刘昆吾抬头问道。

“可不是嘛。开荒的、寻矿的、做买卖的,天南地北那里的都有。别说什么北直隶了,就是苏杭那边的人都有人,老辈的人说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现如今到好了,就连苏杭那边的人,也放着天堂不待,跑来咱们这地方来了……”

茶馆的伙计跟着凑上来附和道。

给他这么一说,刘昆吾心里还真不是滋味,他心想若非是朝廷厉法不准次子析产,他又怎么可能放着老家不呆,先是进城进厂做牛做马,然后又到这地方来开荒种地。

“嘿,你还别这么说,现如今哪,这北直隶的田也不差中,虽说不比江南种水田,可现如今却也是米粮之乡啊。”

“岂止北直隶俺老家那块,就京畿道那边,如今也是鱼米之乡……”

“还不是圣天子在位,这地气全都回来了……”

显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并不能理解“黄河回归道”以及“淮河入海”等事宜对某些地域的旱涝的改善,他们往往只是单纯的把这一切归功于“老天”,进而归功于“天子”。

其实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间,在大明大地上几乎到处上演着“祥瑞”,什么黄河水清,什么旱涝日减,什么地力回复等等,这些古代的“祥瑞”更多的是地区生态环境的恢复造成的。

当然,百姓们理解不了这些。其实,有时候官府也不希望百姓们理解。

一旁的韩军总闻言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接口道。

“这还用说嘛,现如今是圣天子在位,这些年祥瑞连连,风调雨顺的,咱们过那可是好日子,你们瞧瞧,咱们现在的过去的日子,就是过去那些个老爷,也不见得能比得上咱们不是?老弟,就说你吧,你别以为什么到了这边域,就像是流放似的,这地方虽说冬天冷了点,可是守着官府给的几百亩田,该种的种,该牧的牧,运气好的话,不出几年时间,这家业也就定下来了,守着那么多年田,那可是几代人吃喝不用愁了啊。”

对于身为勋士的韩军总来说,对朝廷的拥护都来都是不掺水的,而且他说的也是实话,边域虽远,可机会多。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韩军总,要不是因为我只有自己一口人,估计早就去请上一块田了。”

一提到田,伙计立刻就来了劲头。

对于拥有大量土地的边域而言,为了吸引移民的到来,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他们愿意向移民提供多达300亩甚至更多的土地,但是有一个前提,必须是以家庭为单位,至少要是一夫一妻,且正值壮年,之所以如此,就是为了让他们在这里定居,并且繁衍生息。

对于只有十几岁,脑子一热跑到这里的伙计来说,只身一人的他,当然没有机会向官府请地,只能在茶馆里做工。

于是乎,这伙计不露声色的向刘昆吾问道。

“这位爷,你老是一家口子过来的吧?几口人哪?”

刘昆吾一听,便憨厚地一笑道。

“一家子,老婆孩子一家五口人,大妮今年才七岁,说起来,连个帮手的都没有了,这官府给了四百亩地,真不知道该怎么种哪……”

“啊……才,才……”

伙计闻言,脸色变了变,一旁的韩军总瞧着立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你小子,见着生人,就打听人家家里有几口人,是不是寻思着能不能碰着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好当人家女婿可是?”

心思被人戳破的伙计闻言,脸色不由一红,整个人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刘昆吾的脸色也变得有些不太自然,毕竟大妮才七岁。

“老弟,你也别怪,这里是边域,年青后生想找个媳妇不容易。”

韩军总笑说道。

“这没媳妇,就领不了官田,要不然,谁愿意在这茶馆里头过一辈子?”

“不是有建州婢嘛?”

刘昆吾不解的说道。

“娶个建州婢就是了?”

在内地不少娶不到媳妇的次子,不就是娶个婢女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嘿,瞧老弟说的,大明有法度在,婢女只能纳为妾,不能娶为妻。而且咱们这地方,建州婢和其它的色目婢不同,主家不能放还自由身,自然也就不能娶为妻了。”

说着话,韩军总摆了摆手,然后问道。

“对了,老弟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瞧你的年岁,可不是刚分家的,怎么这个时候,拖家带口的过来?”

伙计同样也以异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刘昆吾。

“还能为啥?不就是为了种田嘛。”

“呦,我说老哥,您怎么这么想不开,搁内地租块官田就是了,那里犯得着在来这么远的地方啊,还拖家带口的?就是进厂也行啊……”

伙计的这句话可算是说到了刘昆吾的痛处。他立即无可奈何的长叹了口气道。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官田看着是租得好,可是这些年粮食不值钱,就是种上几十亩官田,也就只够一家子糊口的,官府的田租要交三成,那是定租,少不得的,要是碰着丰年,粮价一低,指不定得卖掉一半的收成,才够交官租的。即便是家里养点牛羊猪鸡鸭什么的,一年到头也剩不下什么来。这不,当年离家后,我先住了几年的官田,寻思着实在剩不下什么,就卖了老家的房子,去天津卫做工了,做工虽说苦点,可一年总还有几十两银子,粮食倒也还算便宜,日子倒也还凑和,可这日子总不能凑和吧,这不,前年又来了个小子,两个小子将来怎么办哪?给总得给他们置办点家当叶,这些年做工虽说比种官田强些,可也就是勉强糊口维持生计轩邓。要是没有内子做些针线活计布补贴家用,估计,一年到头什么都剩不下来,这不,后来搁报纸上看着,这边给这么多田,我寻思着,兴许在这边能寻着机会,这些田即便是种不了,就是养牛、养羊,一年的收入也比在工厂里作工强吧,即便是再不济,也能留下几百亩田,至少能让老大有块产业来继承,至于二小子……”

提及二小子,刘昆吾有些无可奈何的他当即长叹了口气道。

“将来,就靠他自己了,我这个当爹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将来,想办法给他寻房媳妇,然后看看在这里安生过完一辈子,我这个当爹的也就知足了。”

这些要求往往都是普通人家的最简单不过的希望,听完刘昆吾这番话,无论是伙计还是韩军总,都不由在心中一阵感慨,却见韩军总当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其实咱们也是个好地方。你瞧这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虽说能种田的地方不多,可不却也比关内差到哪儿去,领上几千亩的草地,然后养些牛羊,一年到头,总不至于穷忙,至于将来你那小子想找媳妇,那还不简单……”

韩军总的手往西边指了指,然后说道。

“你过来的时候,瞧着河上那个木桥没有?对面就是俄罗斯,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可以从对面弄个童养媳过来,童养媳和奴婢可不一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