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
面对迎面而来的妇孺时,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软。而在史书中,这种驱赶妇孺百姓冲击敌阵的战例又屡见不鲜,蛮夷往往皆以此取胜。
要么生,要么死!
生死只是一瞬间,当前线的战士们不忍向妇孺放铳时,当那些清军得意忘形的自以为阴谋得逞,兴奋的加快脚步,在妇孺肉盾的保护下朝着明军的阵地冲杀时。
在距离前线一里开外的炮兵阵地上,炮手们同样也停止了炮击,多年来,面对敌军的横队,明国往往会使用迫击炮进行密集炮击。毫无疑问,横队从来都是迫击炮密集打击的理想目标。因为有如雨点的炮弹可以直接砸到敌人队列之中,将他们的队列轰个稀巴烂。
现在,当清军以妇孺作为肉盾,驱赶着她们冲击前方的阵地时,炮手们都把目光投向了大队长,
“大队长,打吗?”
面对众人的询问,平时笑容可掬,因为身材肥胖,瞧起来有点像弥勒佛的赵东哼了一声,然后说道。
“为什么不打?不打,难道让弟兄们送死不成!”
“可是,可是……”
不等弟兄们说完,赵东就厉声说道。
“没什么可是,现在我命令,十发急速射!”
赵东的激动得声音有些发飘,他不想听到弟兄们再问打不打。只是再次强调道。
“你不打敌人,敌人就会打你,战场上,没有妇人之仁!”
“打!”
猛得一咬牙齿,弟兄们从炮口装进了炮弹,不过数秒,首批炮弹就落到了敌人的身上,在爆炸的烟云中硝烟腾空,先前还自以为阴谋得逞的清军,顿时就被硝烟吞噬了。
……
入夜后,苍穹下的靖南一团漆黑,只有天际间时而划过的炮弹,拖曳着一道道橘色的轨道,在空中呼啸着,下一瞬间,接连的爆炸声,就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
和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团团炮焰映亮了漆黑的天际。有如夏日的闪电似的,一闪一闪的,骑在马上的岳乐,身上穿着一身泡钉棉甲,尽管在火铳的面前,泡钉棉甲是不堪一击的,甚至早就被淘汰了,但是在岳乐看来,这是他与祖先最后的联系了,他的父亲就是穿着这样的盔甲,击败了大明、夺取了中原,尽管他知道,再也不可能重新回到中原,但是并不妨碍他穿上这身盔甲,试图恢复祖先的荣耀。
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盯着明军的大营。岳乐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这应该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
在岳乐呼吸变得急促时,在他的前身身后,数百个戴盔穿甲的包衣奴才,无不是紧张的盯着前方,原本他们以为这一天还要再等上一阵子,可不曾想,皇上的旨意下来了。
突如其来的旨意,让原本还在挣扎着的奴才们,立即忙活了起来,尽管许多人都逃了,但是岳乐仍然点集了这支近四万人马的大军,而其中仅只是安亲王府的包衣奴才就有有五六百人之多。
将视线从前方收回,岳乐的目光投到身边的这些奴才身上,然后大吼道。
“你们听着!”
主子的喊声让奴才们纷纷跪到地上。
“这么多年,本王待你们可谓是不薄,今天是我大清国与明朝决一死战的时候,本王是太祖皇帝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之孙,饶余敏郡王爱新觉罗·阿巴泰四子,大清国的安亲王,这投降是万万不会投降的,今个本王要领兵杀阵,杀明军一个落花流水,你们要都是忠心耿耿的奴才,就随本王一起陷阵共死!”
这边他的话声一落,跪在地上的奴才们,无不是磕头大声嚷吼道。
“奴才们愿随主子陷阵,原于主子共死!”
在奴才们的吼喊声中,岳乐大笑道。
“好,好,诸位不愧是我安亲王府的好奴才!本王能有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奴才,可真是三生有幸了!去吧,尔等全都到各队监军,若是有人胆敢擅自撤退,尔等就是本王的军法,替本王斩杀逃兵……”
在巨大的爆炸声中,在爆炸炸起的闪光中,一队队清军兵卒排成队列,紧张的注视着前方,他们大都胡须花白,甚至满面皱纹,他们之所以会选择战斗而不逃亡,是因为他们知道,明军绝不会放过他们,因为他们的手中沾着明人的血。
“杀光明狗!”
又一次,这些心知必死的清军的狂喊胡叫着,他们试图用过去的吼喊,来唤起自己的勇气,可是当他们这么喊着的时候,大都是满脸的绝望。
绝望!
在清兵发出绝望的吼声之后,鼓声响起了,尽管暮色正浓,但是他们仍然踩着鼓点向前行进。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清军是明军最好的学生,没有之一,他们在火器上吃亏之后,迅速的学习着使用火器,并学习明军的战法、战术。也正因如此,在西征的道路上,他们可以凭借着领先于时代的武器以及战术,一次又一次的击败土着。
在暮色中,当他们排着横队向前进攻时,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辆辆盾车,过去相比,沉重的盾车需要四个人才能推动,尽管它看似笨重,但是在战场上,却可以给予那些以横队进攻的清军以保护。
夜暮中,近人高的盾车排成整齐的队列向前行进着,速度不快不慢,就像是一道黑色的城墙似的,缓缓移动着,持铳清军列成横队在盾车的保护下,徐徐行进。曾几何时,被大炮淘汰的盾车,在过去的二十几年间,又一次复活了,不过是为了抵挡明军的铳子。
“放……”
立在战壕内的李明天,紧张的掌心不住的冒着汗,随着队长的命令,他立即扣动了扳机,铳口喷出火焰的同时,他感觉到铳托的向肩膀传来的冲击。
有没有击中敌人?
他并不知道,扣动扳机后,他就那样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装弹、装弹……”
赵鹏冲着他大喊道,喊了半晌,见他仍然没有反应,就对着他的脸狠狠的抽了一个耳光。被抽的头晕脑胀的李明天,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赵鹏目光中带着疑惑。
“装弹,快点装弹……”
“哦、哦……”
被抽醒的李明天,这才开始重新装弹,在他装弹的时候,抬头朝前方看去,他看到了那条移动的城墙,在暮色中有如一道城墙似的,朝着他们逼近了,铳子打在“城墙”上发出金属的撞击声,盾车的盾牌是用铁板和尺厚的竹筒制成的,极为厚实,至少在百寻外,铳子不可能打穿盾车盾牌。
铳子击中盾车的撞击声,并不能阻挡清军的脚步,尽管偶尔有野战炮的轰击将盾车轰的粉碎,但是顶多也就是让这条移动的城墙上出现一个缺口而已。
“他么的,建奴用的是什么鬼玩意……”
王远骂骂咧咧的骂着,手上却不敢停下来,尽管铳子看起来打在盾车上也没什么用处,可没有人敢停止射击,毕竟,在战场上,停止射击就意味着死亡。
“盾车、盾车,以前就人有碰过,不是说能用火铳打穿嘛,怎么看起来像没事似的……”
在战壕里的弟兄们因为盾车的出现,而变得有些紧张的时候,在后方的迫击炮阵地上,炮手们已经忙活了起来,尽管看不到盾车后面的清军,但是他们仍然把一发又一发的炮弹倾倒在盾车的后方,从头顶落下来的炮弹,即便是没有落到队伍中,爆炸时炸飞的弹片,仍然能够夺去不少人的性命。
尽管曲射的迫击炮重创了清军,但是在盾车的保护下,清军距离明军越来越近了,在硝烟中,在暮色里,战士们终于看清楚了盾车的模样,尽管盾板上已经是千疮百孔的模样,可是清军仍然推着它们,继续前进着。
“放铳、放铳……”
即便是最冷静的军官,也会因为不断逼近的盾车,而惊慌起来,毕竟铳子似乎无法击穿盾车,更无法阻挡它们的逼近。
面对步步进逼的盾车,战士们除了用铳弹射击外,就再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了。
“么的,这是怎么回事?”
战士们在战壕里咒骂着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随着距离的接近,铳弹已经可以击穿盾车了,只不过每当盾车后面的盾手被铳子击中时,后面的火铳手,就会接替他的位置,继续推着盾车向前行进,虽然明军的迫击炮弹不时的落在他们的队伍中,他们仍然拼尽全力保持着队列,这些清军非常清楚,只要再接近一些,他们就够杀进明军的阵地,杀尽这些明狗,至少可以重创这些趾高气扬的明狗……
这种加装了两层铁板的盾车是笨重的,也正因为笨重,所以在过去,他们很少使用这种装备,但是在面对装备大量线膛铳的明军时,岳乐才会下令把库房里的盾车都拿出来,为的就是用盾车去抵消明军的线膛铳远程优势,他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在盾车的保护下,清军成功的逼近了距离明军不到二十丈的距离,在进攻的过程中他们付出的伤亡是极其有限的。
就在盾车兵推着盾车想要继续前进时,突然,他们的脚下升腾起一阵剧烈的爆炸,在爆炸的硝烟中,看似坚固的盾车被炸上了天,布设在阵地前的地雷尽管并不算密集,但却成功的把这条移动的城墙撕碎了,将它们后方的清军暴露了出来。
“放……”
抓住机会的明军,立即第一时间朝着清军瞄准射击,而在这个距离上,清军的火铳同样也能给明军带来威胁,尽管明军有战壕作为掩护,但是清军也可以依靠残存的盾车作为掩护,一时间战场上铳弹横飞,双方的炮兵更是毫不客气的朝着对方轰击着,试图帮助自己的步兵摧毁面前的敌人。
在两军距离不到二十丈的距离时,战斗呈现出白热化的态势,双方不断的用火铳瞄准对方,在试图击杀对方的同时,更是不断的逼近着,既然是脚的地雷和前方的铁丝网,也无法阻挡他们。
尽管正值深夜,但是炮弹爆炸时炸起的闪光,仍然将战场上的杀戮直接的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沉闷的铳声与隆隆的炮声夹杂在一起,更多的是着人们绝望的嘶吼声,这些声响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地狱的交响曲。
在死亡的交响曲中,冲在最前方的的清军在发现自己铁丝网阻挡的时候,他们绝望的用大刀劈砍着铁丝网,试图砍断它们,冲到明军的阵地上,而战壕后的明军,却用火铳瞄准他们,在沉闷的铳声中,他们倒了下去,倒挂在铁丝网上,在硝烟中,用自己的身体与硝烟,与铳炮声共同会成一个地狱的画面,而地狱的殇歌在天地间演奏着,这是用铳炮声与绝望的吼喊声交汇而成的殇歌。
没有退缩,没有胆怯,四万余清军,在岳乐的指挥下,向明军阵地发起了冲锋。同以往不同,战斗在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状态。这些心知必死的清军,尽管明知处于劣势,但是仍然不顾一切的冲锋着,进攻着。他们脑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进攻!
也许是因为绝望,所以没有一个人想到后退。他们以最原始,最激烈的方式战斗着,终于,在一次又一次冲击中,地雷、铁丝网,被清军用身体冲开了、踏平了。
“刺刀……”
李明天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看到一个身影跳出了战壕,在清军冲过铁丝网的瞬间,一名军官已经手提军刀冲了出去,
“弟兄们,跟我上……”
军官吼喊着,挥动着军刀,朝着冲向他的敌人劈砍过去,而在他的身后,更多的战士已经挺着刺刀冲出战壕,刺刀冲锋是明军最擅长的战术,而现在他们必须要用刺刀,把敌人挤出去。
最先冲进明军阵地里的清军,立即就同明军扭打在了一起,双方用刺刀短兵相接着,碰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