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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农工商。

管仲曾说“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后人貌似很喜欢这个说法,不过与管仲把“士农工商”这四民视为国家的基石不同,后世则是对这句话加以曲解,他们把最后一句“国之石民也”,直接给飘没了。而是借着这句话把天下的百姓从高到低分成四个等级,从国家的基础,变成了等待之分。而在这个等级之中,商人毫无疑问,就是最底级的,尤其是秦代之后,以商人奸滑不事生产为由,历朝历代皆以抑商为已任。

不过,在兴乾年之后,这种观点却被打破。不仅仅是因为对先人之言由官方主导进行重新的解读,“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再一次回归其本意,商人的地位重新得到承认。真正改变商人地位的,官方的承认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随着他们经济实力的增强,而得到不断的提高,而且许多商人更是因为热心公众事业,而被封为“太平绅士”。其地位的高涨远超过历朝历代。

商人的地位与其经济实力的增强有很大的关系,甚至官方对他们的承认,也是基于其庞大的财力。

金钱,在很多时候,总能发挥出乎人们意料的作用。

当田经远在奥斯曼的境内“游历”,在那里试图把所有的反对派都拧成一根绳,煽动着他们去造反,去反抗,去起义,去推翻土耳其人的统治时。在中都的某一家会馆之中,另一群人也在餐桌上交换着各自的利益。这是一群商人,与官员们还讲究一点掩饰不同,对于商人们来说,面对现实的利益,他们往往是不加掩饰,赤裸而直白。

今天做东的是清河商会的会长李义,清河商会是大明最大的商会,不过众所周知,这清河商会真正的主人是谁,是皇家,毕竟皇家也是大商人,至于李义尽管会长,而且也是中都知名的大商,可谁都知道,在商会中,还有一个副会长非常关键,只不过,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不会参加商会的普通会议,毕竟她是宫里人。

此刻却见作会长的李义一身锦衣的他红光满面的站起身向在场的众人敬酒道:“今日能得诸位赏光赴宴,在下实感荣幸之至。”

“李会长真是太客气了。李会长摆下如此盛大宴席招待我等。我等才该感谢李会长才是呢。”

宴席上一个老者搂着的胡须笑道。他是南直隶商会的会长,各省都有各省的商会,也都有各自的利益,这些年,各省商会之看,竞争多过合作,尤其是在工业发展起来之后,因为市场所引起的激烈的竞争不仅仅只局限于一地,而是扩散到一省以至于整个国家以及南洋各地。

这表面上看似和气的背后,暗地里的竞争从不曾停止过。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借助官方的力量,对竞争对手进行打压。这一切早就见怪不怪了。

“是啊,李会长设宴,我等岂有不赴的道理。”

另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跟着附和道。

“那里,诸位真是过奖了。我等皆是商界同僚,理应互相交好,以能有无,所以故而才摆下这宴席让各位仁兄、贤弟一起坐坐。”

李义谦逊的说道。

“确实如此,我等商界同仁,确实应该多加沟通,如此,才能够互通有无,以利百姓嘛。”

操着广东口音的商贾笑说道。

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清河再加上北直隶,大明大半的商会今天都聚齐了,商会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们看似不是什么正式机构,所谓的会长不过只是商会会员选出,可他们对本地的影响力,甚至不亚于地方咨议局,毕竟,许多咨议局成员,本身就是商会的成员。

一开始的时候,众人聊的不过只是生意场上的事情,慢慢的他们开始聊起了市场,而且有意无意的聊到了已经趋于饱和的市场。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市场,过去,咱们总觉得只要织出了布,总有人买,可现在一看,却不是这个道理,现在的蒸汽纱厂、布厂,一厂可顶万人之功,各地的纱厂越办越多,布厂也是如此,这货自然也就多了,谷丰价廉,从去年到现在,这纱价足足跌了一成五,布价也跌了一成,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纱厂、布厂越来越多,产量越来越高,东西多了自然也就不值钱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其实吧,这个市场不是没有,天竺的市场就很大,人口和大明差不多,要是把那片市场打开了,咱们可就吃喝不愁了。”

“市场再大又如何?那总归不是咱们的……”

“即便不是咱们的,想办法变成咱们的就是了。”

“怎么变?难不成打过去?”

见此情形,李义只是笑眯眯的听着众的牢骚,从天竺到日本,从日本到朝鲜,几乎所有人,都觉得现在朝廷太过保守。

“就像那朝鲜一样,是我大明藩属不假,可这个藩属却至今都没有开放市场,如此,又岂是大明之藩?依我看来,朝廷应遣使令其如诸夏一般,放开市场,如此也好让其百姓能够享用于廉价的大明商品……”

“哎呀,朝鲜毕竟不是诸夏嘛,不过这些都是为了朝鲜人嘛,朝廷确实应该考虑这些事情了,不是吗。”

“刘公所言甚是。不过说起来想来朝廷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理由,咱们作百姓的,自然要服从朝廷,谨从皇命才是,况且,现在纱价看似下跌,可相比于万历年间,还是高出不少,就是现在,纱布的利润至少也有四成,归根结底,下跌还是因为利润太高,要是市场真的饱和了,又岂会仍然不断有人投资纱厂?”

说话的正是来自北直隶的祁子涛,作为银行家的他,最近一直倾向于站在朝廷的立场上,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原因,他是奔着“太平绅士”过去的,他的大哥一直地谋求“太平绅士”的封号,只不过,因为富达银行过去很少参与公共事业,所以总被排除在外。

“想要得到,就要先付出”,那些成日里的精打细算的山西老抠,在太平绅士的推选上,出现了问题,因为鲜少热心公众事业,资助慈善事业的富豪,最后唯一的太平绅士,还是一个捐资建立多所学校的地方士绅,商界没有出现一个太平绅士。

也正因如此,整个山西商界无不是以此为此,随后平日里精打细算的他们纷纷捐资修路、建学,修葺养济院,但越是这么的功利性,回报的可能就越渺茫。因为太平绅士的赏赐,并不是比谁的钱多。

到底怎么才能得到这个头衔?

祁家人很着急。

尤其是在北直隶本地出现数位太平绅士,而以北直隶为根基的祁家却没有这一头衔的情况汇报下,这种差距更是让他们变得越来越着急。

这种差距并不是指钱财或是个人实力上的强弱。而是声誉、地位上的差距,这甚至直接影响到祁家在北直隶的地位——一个连“头衔”都没有的人,又何德何能能主持商会?

太平绅士的头衔,看似只是一外荣誉称号,可是,对于商人而言,却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是与勋士、公士相近的头衔,不仅仅是荣誉,还有很有实质上的利益,这是进入地方咨议局的前提。

祁家需要这个头衔,不过现在这个头衔越来越难得。即便是在祁家投资了燕京书院,创办了济民医所的情况下,仍然有些不足,而为此,在过去的多年间,祁家上下,一直都站在官府的一边,为官府张目,唯恐发表异议,导致功亏一篑。

“祁会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人时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

打破沉默的李义摇了摇头道。

“哦?莫非李会长也想这样的想法?”

祁子英在心里暗自寻思道,难道说,他们想煽动对朝鲜或者日本下手?要是这样,也许可以想办法参与其中,比如派也济民医所的医生去前线救治伤员,费用都由祁家负担。

这是个捞名誉的好办法。

“这市场嘛,总归是有限的,如果只是坐困于国内,那么早晚有一天,这市场总会饱和,所以这开拓海外市场,是极为必要的。”

或许是酒有点喝多了,有人毫不忌讳的说道。

“其实,海外的扩张,本身就是为了市场,我们应该鼓动朝廷进行扩张,如果他们不愿意,咱们可以像荷兰人那样,成立东印度公司,咱们自己来动手!”

而他的建议同样也是在场不少人共同的想法。在他们看来朝廷的保守,已经制约了商业的发展,为了商业的发展,有必要学习欧洲人,成立一家公司,然后那家公司替朝廷解决一些问题。

“不是咱们替朝廷动手,而为朝廷解决麻烦,毕竟,这用兵海外,开支浩大,咱们掏腰包,总能节省朝廷的开支不是……”

嘴上说着朝廷,可是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图所想的,无非还是为了利益,为了市场,他们向往着欧洲的那些特许公司的权力,只有成立那种公司,他们才有可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争取海外市场。并且把阻挡贸易自由的国家打倒在地。

“哎呀,我说你们啊,一个个都想着什么呢?难不成,你们还要建立军队不成?那西洋人是西洋人,那些人不过是无君无父的蛮夷,我等又焉能效仿?”

轻飘飘的一句话,提醒着他们一个现实,这个现实再简单不过,大明,不可能允许商人拥有军队,即便是在海商拥有武装商船的前提下。

面对诸人哀叹,李义便笑着说道。

“看来诸位是对朝廷有所不满啊!但大家也要体谅朝廷。毕竟现在满清未靖,在未来的几年间,西北才是大明的重点,剿灭满清,平定西北才是朝廷的真正在意的事情,至于海外,只是暂时抽不开身罢了,其实,咱们要是有意的话,不妨换个法子。”

“哦,李会何出此言?”

祁子英楞了一下问道。在场的其他人也一个个跟着竖起了耳朵。眼见众人如此反应,李义自然是颇为得意。

“咱们确实不能直接动手,可是不妨借其它人的手嘛!反正咱们需要的只是市场不是?”

看着众人,李义道出了邀请他们过来的用意。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如果我们抓住这个机会,非但可以成立一家完全由我们作主的特许公司,而且我们还可以获得一个极其庞大的市场!”

商人素来看重利益,李义这么一说,与会的众人立即兴致勃勃的问道。

“哦?不知李会长指的机会是什么?”

面对众人的询问,李义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身来说道。

“嗯,今天借这个机会,我向诸位介绍一个朋友!”

说话时,他拍了个手掌,从另一个包厢里走出一个中年人,那人走进房间,看着迷惑不解的众人笑道。

“在下田成刚,见过诸位!”

田成刚,没有任何人认识他,而且在半个月前,李义同样也不认识这个什么田成刚,甚至于,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世间有没有田成刚这个人也不一定。

怀疑归怀疑,但有些东西是不需要怀疑的。

“不知,田先生在那里高就。”

祁子涛笑问道。

他注意到这个田成刚身上没有丝毫商人的气质,这个人恐怕不是商人,他会是什么人呢?

“祁先生,其实,过去,咱们是打过交道的。”

田成刚看着祁子涛说道。

“当年你与令兄在西安考察铁路筑建时,在下就于一旁站着。”

田成刚的面上带着笑,提醒着祈子涛,他们是“熟人”,而他的提醒,让祁子英的眉头猛然一跳,然后说道。

“哦,原来……我知道了!”

他在旁边站着,当时旁边站的是谁?是军队的人!

这个人代表着军方!

有了这个认识后,祁子涛立即说道。

“李会长,不论你接下说什么,我都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