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功死了!
八百里加急的急奏,让整个大清朝廷上下尽是一片欢天喜地的模样,这边朝廷不过刚刚接奏折,那边消息就已经在京城里头传开了。毕竟可是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听说这样的好消息了,甚至那城中的旗人还欣喜若狂的放上几串鞭炮,大有一副要庆祝这人死去似的。
郑成功死了!
大清国得救了!
在一夜之间,这城中的旗人无不是一扫原本满面的哀容,曾经的绝望似乎也消息了,他们甚至想到了当初刚入关那两年,一个个王爷贝勒无不是接连染病身亡的经历,那个时候大清国都没玩都能够坐天下,现在,又怎么可能把天下给丢了?更何况现在郑成功已经死了,那大明总没有什么指望了吧。而一些人更是信誓旦旦的说着。
大清国的气数还没完哪!
当然,也就是内城的那些旗人会信,以于外城的汉人来说,他们相信这个什么大清国,不过只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在得知郑成功的死讯之后,金之俊并没有说什么,而只是朝着南方看去,他的神情显得有些复杂,看了好一会之后,才对南方长揖过顶,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这一刻,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曾几何时,金之俊曾羡慕过那个未曾谋面的年青人,倒不是羡慕他只力撑起了大明的半壁江山,而是羡慕他的孤忠,羡慕他的果敢,嫉妒她可以做到,许多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而现在,在郑成功身亡的消息传来之后,金之俊知道,他必定是气绝身亡,不为其它,只是因为他的父亲,他无法面对这一切。
若是早先,朝廷杀了郑芝龙,没准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那个时候真的应该劝说朝廷把他给杀了。
但,这一切只是假设,郑芝龙的死讯让金之俊诧异的同时,他立即敏锐的意识到了其中的变故,联系到方前离朝时,皇上把宁完我以及议政王、大臣留下来的举动,他隐隐的已经猜测到了结果。
“金全!”
喊来跟随他多年的管家,金之俊便问道。
“让你备下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几个月前,金之俊就命他在城中置办一处宅子,那宅子不要大,但要不怎么显眼,这兵荒马乱的,总需要一个藏身的地方。
太过显眼的宅子,到时候肯定会惹大兵的眼。即便是当兵的不上门,那些流氓地痞,指不定也会趁火打劫。
但是宅子也不能太小,太小了这么些人住进去,到时候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有了上一次闯贼进京的经验。这一次,他倒也知道应该准备些什么。虽说并不一定有这个必要,但很多事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回老爷,都已经置办好了,屋子里的夹墙也砌好了。”
金全如实的答道。那夹墙就是众人的藏身之地,万一到时候有乱兵闯进去的话,人躲在夹墙里面,总能逃过一劫。
“那就赶紧收拾东西吧……”
话刚一出口,金之俊便摇头说道。
“不要收拾东西,直接走!”
是时候走了,再不走的话,恐怕就来不急了。要是收拾东西的话,万一要是让别人给盯上了,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尤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下落。现在金之俊倒不是担心他走不了,而是担心到时候可能会和另一群人离开,和那些满洲人一起出关?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几个时辰后,金家府上便只剩下了一群看家的仆人丫环,谁也不知道这位尚书大人去了那,他们只是按大人的吩咐留在这里看家,至于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大人去了什么地方?这就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即便是朝廷派人传话,恐怕也找不到这位尚书大人了,不过在这个时候,朝廷似乎也顾不上这些了,现在朝廷自己个也在那里为离开做着准备。
宫里头乱哄哄的,太监们、宫女们都在那里暗自猜着——这大清到底还有多少日子,对于一些老太监、老宫女来说,他们自然还记得十几年前天变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气象可不像现在这样乱哄哄的。
当然也有人甚至已经开始满怀期待来,期待着这紫禁城真正的主人回来,在他们看来,这满洲人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主人,现在好了,这紫禁城的正主要回来了。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太监、宫女都是如此,至少对于皇上和太后身边的太监来说,他们当然是和主子一样在那里哀叹着!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荣华富贵都是和主子们捆绑在一起的,现在主子们要离开了,他们可怎么办。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主子,希望主子能够开恩带着他们一起离开,可是这个时候。主子们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了,又怎么可能顾得上他们。
淡金色的阳光,从西面宫墙上斜照下来,这阳光照在人的身上,暖和极了,对于受了一冬寒的博尔济吉特,原本这应该是她享受着这暖阳的时候,可是现在,她却没有这个心情。
无论如何博尔济吉特怎么样也不能想象,不过短短几年的功夫,大清国居然已经落得今天的这步田地!
若是当年,是多尔衮当了大清国的皇帝,大清国至于是今天这个模样吗?
博尔济吉特暗自揣测到,当然,她并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儿子没有当好这个皇帝,才让大清国落得今天这个田地,但是她却知道,这中原大清国恐怕是坐不得了!
“皇额娘,皇额娘。”
有些急促的喊声,打破了这宫中的沉寂,博尔济吉特从窗外望出去,只见皇上在太监的跟随下,而宫里的太监已经迎了上去。这就不必再等太监进来奏报,博尔济吉特就自己打着帘子就跨出房门了。
“孩儿见过皇额娘!”
面带喜色、满头是汗的顺治,只是见个礼,然后便有些激动的说道。
“郑成功死了!”
郑成功死了!
博尔济吉特立即大吃一惊,急急问说。
“在那里死的?是真的吗?”
“在福州死的,染疾身亡,桂王给他的谥号是“忠武”……”
福临满面笑容的说道,像是害怕博尔济吉特不信似的,又特意强调道。
“江北的报纸上写的,报纸上都称他是“朱忠武公”了!”
谥号,在这个时代,是对一个人的盖棺论定,谥号不仅具有特定的涵义,而且具有特定的等次。而“文”字的谥号中,又以“文正”最为难得;只能出自特旨,不能由群臣擅议;毕竟,这是人臣的极致。郑成功虽说是再造大明,可是他并非是文官,而是武将,所以他的谥号是“忠武”,而文正与忠武又是文臣武将谥号的最高等级。像再造大唐的郭子仪,就是谥号“忠武”,岳飞,同样也是谥号“忠武”(先武穆后改为忠武),诸葛亮,同样也是忠武。
尽管对郑成功恨之入骨,但在福临看来,这个“忠武”倒也符合和郑成功的功绩,而在言语中也顺着大明官方的称谓“朱忠武公”,因为郑成功是赐国姓,称其为“朱忠武公”,自然再正常不过。
“桂王失一臂膀啊!”
博尔济吉特点头说道,不过她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她知道,郑成功的死,也许并没有改变什么。
“那,咱们还走吗?”
尽管心知郑成功的死,并没有改变什么,但是博尔济吉特还是想从儿子这里得到答案,也许、万一不用走了呢?
“皇额娘……”
面对额娘的问题,福临脸上的笑容谈去了,好一会,他才说道。
“非走不可了!”
吐出这句话后,福临又说道。
“而且还得快。”
还得快?
福临的回答,让博尔济吉特一愣,她随后问道。
“这是为什么?”
郑成功死了,为什么还要快走?
“皇额娘,现在郑成功突然染疾而亡,那郑经不过只有二十岁,其麾下骄兵悍将众多是否服其军命不说,就是李子渊、朱明忠等人,又是何态度尚不可知,可大家都觉得,他们得到这个消息后,肯定会立即发兵京师……”
在福临解释着明军很快就会进攻京师之后,博尔济吉特略点了下头,然后问道。
“哎,当年入关的时候,哀家就寻思着,不定总是要走的,只是该怎么走,朝廷定下主意了吗?”
博尔济吉特并没有问题皇上是否定下主意,而是问到“朝廷”,她之所以会这么问,正是因为对福临的不信任,对儿子的了解使得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儿子作事最好冲动,要是他自作主张的话,那么这件事多半是办不成的。
就像当年派达素南下一样,若是能再等上两个月,待达素集结左翼的数万大军,再加上京营的几万人,十五六万大军南下,又岂会让朱明忠拾个便宜。当然,这些话,博尔济吉特不能说,毕竟,皇上是她的儿子。
“已经定下了!”
神色黯淡下来的福临叹了口气。
“大臣们都觉得,这满洲肯定是回不去的,即便是回去,现在满洲土地早已经荒废十几年,即便是回去了,几十万旗人也是衣食无着,即便是夺回了盛京,到时候也是无粮可食,所以,大臣们建议,往西走!”
“往西走?”
诧异的看着福临,博尔济吉特的目光中尽是不解。
“对,往西,只有望西,才能避开明贼的数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南下经河南入陕西,另一路出京城往张恒方向出关,入蒙地,然后再入陕西会师,待到陕西会师后,再出兵西域……”
听着儿子的解释,博尔济吉特并没有说话,对于身为蒙古人的她来说,这样的“迁移”她并不陌生,最后她甚至还略微点头赞同道。
“若是如此,也不知为上策,当年成吉思汗,就是先平西域,然后得西域的骏马、强兵,才最终入主中原的,”
说着从祖辈口中传下来的成吉思汗的故事,博尔济吉特又后又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恐怕也只能如此了!这兵分两路,到时候,怎么走?”
尽管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兵分两路,但博尔济吉特知道,大臣们既然这么决定,肯定是有他们的用意,那些大臣们比她了解时局。
“皇额娘,您和朕领其中的一路,然后鳌拜领一路兵,北路军除了五万京营之外,还有旗下各家包衣随行拱卫,如此即京营妇孺的安危倒也无虑!”
把包衣编入大军,是宁完我的建议,那些个包衣既然奴才,在旗人的眼中同样也是他们自己人,现在用包衣保护主子,自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对于大清国来说,既然已经要出关了。现在大清国最要紧的是人,那些个包衣虽说只是旗下的奴才,可相比于寻常的汉人,毕竟是可靠的,把他们带出关,将来也好继续伺候主子。而且也能够为大清国提供兵源,只要有了兵,大清国早晚有一天还能够再次崛起。指不定再过几年,大清国就还能再次入主中原!
“嗯,奴才报效主子,倒也是在理。”
对于宁完我的这个建议,博尔济吉特立倒是极为赞同,奴才也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说完这句话后,示意福临继续说下去。
“另一路,是十五万人,以汉军旗、蒙八旗还有绿营兵为主,他们一路南下,若是一切顺利,他们至少有一多半人能顺利入潼关……”
福临的言外之意,倒是再清楚不过,就是那十五万不仅仅用为吸引明军注意,好让这边顺利离开京师的。同样也是大清国的另一个保障。
毕竟这次出关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样兵分两路,至少可以避免全盘皆输。
“嗯,这么倒也妥当。”
略一沉吟,博尔济吉特问道。
“还有一件事……”
看着眼前的儿子,博尔济吉特神情严肃地说道。
“既然要兵分两路,肯定是要多一个保障,既然如此,有一件事儿,你还真的要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