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这儿,这是吐蕃国,”王伯当食指蘸水,轻点了两下桌面,说道,“在宇文倩的计划中,吐蕃国是重中之重。她的意思是,要想顺利将高昌和薛延陀两个小国拿下,就必须将横亘在吐谷浑、大唐、高昌、薛延陀诸国中的吐蕃国占下。只有彻底吞食了吐蕃国,才能将……”
“笑话!”
郭业皱起了眉头冷冷啐了一声,打断了王伯当的继续讲述,而后一副鄙夷地嘴脸冷声说道:“她宇文倩到底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流之辈,她真以为吐蕃国是区区七万兵马便可以攻占下的吗?王前辈,攻占一国岂是那么容易简单的?她脑子有病,你也跟着瞎胡闹信以为真?儿戏,太过儿戏了,你们把吐蕃国想得太不堪一击了。”
“呔,好你个郭小子,你居然连王某人也一并骂进去了?哼,要我说头发长见识短的,是你小子!”
王伯当还之以厉色,嗤之以鼻地哼道:“这么久以来,你对东厂的情况可曾了解?你可知道如今东厂在宇文倩的主持下,在吐蕃国中渗透到了什么程度?我看你是在长安安逸太久了,连吐蕃国、高昌国最近的形势如何都不知道了。”
“唔?”
郭业不由心中一紧,被王伯当点了死穴一般僵愣在当场,面色有些古怪地问道:“王前辈何出此言?我承认对于东厂,我一直都采取放任不管的态度,交由暗夜在打理。而且这些日子以来,长安那边情势突变,我也分身乏术,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打听吐蕃、高昌等国的情况。莫非里头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伯当见着郭业态度尚可,也就懒得在出言奚落,而是低声说道:“宇文倩如今将东厂经营得极为恐怖,东厂内部的几个主事之人都是她后期提拔而起的嫡系心腹。据我所知,你这王府之中的丫鬟仆役,皆是出自她东厂内部。”
“我草,这逼娘们够狠,居然将老子的东厂给摘了桃子?”
郭业脸色骤变,疾言厉色道:“莫非她还想对我不利?”
“不,暂时不会,至少你在吐谷浑境内,她不会对你有所动作。毕竟你如今是大唐使节,冒然丧命在吐谷浑境内,肯定会引来大唐朝廷的轩然震动。这种蠢事,宇文倩不会干,万一引来李世民的关注,她不仅无法遮掩自己的身份,连她的计划都会被搅乱夭折。”
王伯当摇头否定了郭业的担心,继续说道:“而且,她如今在大唐朝廷那边没有可信之人,她这个计划必须得到你的支持,然后需要你在长安那边,李世民面前,为她摇旗呐喊。所以,她不会对你不利。呵呵,心里不是滋味儿吧?忙忙碌碌到最后,居然竹篮打水一场空,东厂被一个女流之辈摘了桃子。要我是你,也得憋屈死!”
“妈的,宇文倩这娘们可真敢玩啊,哼,她当真以为东厂是她安插几个心腹主事就能摘走的吗?”郭业冷静下来,撇撇嘴不屑道,“当初暗夜接手东厂之后,我早就暗中留了先手,为的就是防他头生反骨。没想到暗夜没有反我,居然来个宇文倩这个疯娘们,还野心勃勃,啧啧,当初真是小瞧了她。”
“喔?”王伯当眉毛一挑,惊讶道,“你一早就留了先手?你小子真,真,真是智多近乎妖啊。怎么回事?你暗中留在东厂的先手是什么人?”
郭业诡异地笑了笑,眼睛瞟了瞟窗户方向,摇摇头,笑道:“这几枚暗棋事关东厂的归属,也事关我的生死存亡。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轻易去启动。好了,既然她暂时不会对我不利,还需要得到我的支持,那就先不说东厂这件事了。王前辈,你先说说,她让东厂秘密在吐蕃国做了什么,而且吐蕃、高昌等国到底出了事情?我很好奇,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有信心能够凭借七万兵马,就能夺取吐蕃国,甚至高昌、薛延陀等国。”
王伯当心中虽然好奇如猫挠儿似的痒痒不已,但既然郭业不愿多说,而且此时四周也许有宇文倩布置的东厂密谍,谨防隔墙有耳,所以他便不再多打听。
但是,郭业这般说过之后,他多少安心了不少,只要郭业还能掌控东厂,他心里踏实多了。
随即,他回道:“你应该知道,数年前,东厂曾精心栽培了两个绝色女子,一个被派到吐谷浑嫁给了二王子慕容延,成了如今吐谷浑的王妃;至于另外一个,则派往了吐蕃,进了布达拉宫。”
郭业点点头,道:“没错,吐谷浑王妃云裳,我今天刚刚见过,长得倒是绝色姿容,分外妖娆,的确是个迷惑君王的美人儿。至于另外一个,我倒是知之甚少。”
王伯当唔了一声,继续说道:“宇文倩跟我提及,就在一年前,那位派往吐蕃布达拉宫的女子,也进入了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视线。半年前,已经被松赞干布封为妃子,而且很是受宠,据说松赞干布对她视若珍宝,一个月里至少有半个月是宿在她的宫中。就在半年前,宇文倩已经暗中下令,让这个女子秘密在松赞干布的膳食中下毒,而且是一种无色无味地慢行毒药,服食之时根本不为人所察觉。宇文倩曾跟我信誓旦旦地保证,不用一年的时间,松赞干布定会无疾而终,毙命……届时,吐蕃国内群龙无首,必会大乱。”
郭业吓得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失声叫道:“什么?你说宇文倩已经开始暗中让人给松赞干布下慢性毒药?那慢性毒药的名字是否叫做‘曼陀罗’?”
王伯当点点头,答道:“没错,对,就叫曼陀罗,咦?你怎么知道的?”
郭业一听之下脸色陡变,如寒霜罩面冷得吓人。
果真是曼陀罗啊!
要知道还是他给这个慢性毒药取名曼陀罗的,所谓的曼陀罗,主要是由钩吻花,细辛草等中草药晒干后磨成粉,掺混在一起。
这些中草药磨成粉末状后,无色无味,而且并不能一下子就能要人命,相反还可能给祛湿祛风寒。
但是如果频频使用,时间一长养成习惯之后,便会对呼吸中枢产生麻痹,抑制,影响呼吸、最后导致窒息性死亡。
也就是说天天吃这种东西,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睡着就窒息而亡了。死状有点类似于暴毙而亡,无疾而终。
妈的!
他心中将暗夜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自己当初把药方给他之时,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轻易使用曼陀罗,这种东西有伤天和。
没成想,他不仅将这药方给了宇文倩,而宇文倩更是将曼陀罗下到了松赞干布身上。
完了,松赞干布已经服食了半年多,如果再服食个半年或一年,真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暴毙过去。
好你个宇文倩,居然悄无声息就将这件事情干了下来,狠,够狠。
此时,郭业对这女人已经不仅仅是戒备了,更多的是,不寒而粟!!
紧接着,王伯当继续分析道:“你想想看,只要松赞干布一死,吐蕃国内必乱。而且据东厂密谍回报,因为大唐文成公主的缘故,特别是差不多一年之后,吐蕃、高昌、薛延陀等国要为了争取文成公主与大唐和亲的缘故。近来,这几个国家频频有摩擦,早已不是铁板一块了,相反,暗生隔阂离破裂不远矣了。”
对于这点,郭业心里有数,当初李二陛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为的就是让他们心生隔阂,好分而击之。
没想到,宇文倩也关注起这些来了。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看来宇文倩真是早有布局,难怪敢这么自信满满,仅凭七万人便夺取吐蕃国。
这时,王伯当意味深长地看着郭业,反问道:“郭小子,听完之后,我再问你,如果宇文倩趁着松赞干布暴毙,吐蕃国内乱之时,趁着西域诸国心生隔阂彼此不相救之时,悍然出兵攻袭吐蕃国。你觉得,胜算有几何呢?”
郭业皱着眉头恶狠狠咒骂道:“呸,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最后居然便宜了宇文倩这个娘们,也便宜了她们宇文家族东山再起。”
显然,他内心中已经认可了宇文倩成功的机率相当之大。
“呵呵,现在不是痛骂发牢骚之时,”王伯当劝道,“如今这个计划看似完美,但是如果没了你在长安的摇旗呐喊,适时阻止唐朝廷那边出兵干预的话,这个计划的胜算还是不高。所以,宇文倩现在竭力要争取的,便是你的点头同意。事情始末你已经了解,说说吧,你是怎么个意见?”
郭业抬头看着王伯当,眼神深邃如洞穿海底一般盯着对方,轻轻问道:“王前辈,那你是什么意见?”
“哈哈哈,郭业啊郭业,你小子什么都好,聪明,机智,有勇有谋,为人也讲义气,重信守诺,放在十几年前绝对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不过嘛……”
王伯当声音突然变冷,有些愤愤地说道:“不过你小子就是心眼太小,疑心太重。哼,你把我王伯当看作什么人了?我对你如此推心置腹,你居然到现在还疑心我投向了宇文倩那女人?哼,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别啊,王前辈!”
郭业赶紧一把拽住王伯当胳膊,讪讪笑道:“容不得小子疑神疑鬼啊,王前辈。你看看,我把东厂交给宇文倩,她尼玛的事事背着我干,摘了我的桃子。人心险恶,我能不妨吗?”
“呸,我王伯当乃是响当当的一条好汉,你居然将我跟那蛇蝎心肠,城府深似海的女人比作一起?平白轻侮了咱,欺人太甚……”
“前辈,我的王前辈哟,淡定,淡定……”
郭业再次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拽着王伯当的胳膊,轻声说道:“你一直不都挺冷静淡定的吗?咋今天这火爆脾气哩?事关重大,您别急,让我权衡权衡一番利害,我再做选择嘛,对不对?别急,别急,容我好好权衡一番才是……”
说着,郭业将火急火燎的王伯当请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而他自己则一个人站在厅堂中,双手负背仰头闭目,静静地思索起来其中的利害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