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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事情的复杂性

这话把马英杰吓了一跳,一来,东源说的老板就是指黄副省长,一个副省长怎么能对他一区区副秘书长说仰仗呢?这话有两种解释,一是理想的,黄副省长可能真被这事闹得心慌,现在急得都忘了自己是谁。第二种解释,就是黄副省长故意用仰仗这个词,故意出他马英杰的洋相。这就太可怕。还有一层,就算黄副省长是处于真心,情急之下的语言失误,可后一句怎么解释?黄副省长知道他跟钱富华的关系,他跟钱富华什么关系?

马英杰怔怔地望住东源,东源跟他的关系不用怀疑,在黄副省长那里的位置,也用不着怀疑。如今省长都是把秘书当半个儿子看的,有时甚至比儿子还亲,因为跟秘书一起做的事,跟儿子一起不能做。秘书能为他们冲锋陷阵能替他们堵枪眼挡炮弹,有时做遮羞布有时做防身衣,儿子不能。这点上,哪个领导都不糊涂。除非秘书心计太多心术不正,想给领导弄点事,可东源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在黄副省长心中的位置,马英杰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不是因为这,马英杰跟黄副省长之间,也不会相识了。

马英杰盯着东源看了好半天,可东源脸上并没什么异样的表情,不像是给马英杰挖陷阱的样子,马英杰便试探地望着东源问:“东哥,你没发烧吧,让省长仰仗我,你让我活不活了?”

彭青山也听着不妥,赶紧接话说:“东源你别乱说,事情急归急,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这样一说,吓住马弟怎么办?”

一向镇定的东源这天表现真是欠佳,听两位领导同时质疑,急赤白脸辩护说:“我没乱讲,老板来时就是这样说的,这件事虽说不大,但传出去影响极坏,最近老板不太顺,老走背运,怕被人咬啊。”

话说这份上,马英杰心里就有底了,暗自思忖,一块地有这么重要吗?黄副省长又怕被谁咬,难道会怕一个农民?这事真够荒唐。想了一会,马英杰说:“东源,你跟我说清楚,这块地到底跟黄省长有什么关系,再说钱富华现在已经被限制自由,有关方面正在就此事调查,没必要弄这么紧张吧?”

东源进一步说:“要说这事跟老板没多大关系,但秘书长你也知道,最近省里有些不太好的议论,都是冲老板来的。也有个别人,捕风捉影,给老板挖坑,想把老板挤兑出江南。”

“这跟钱富华有什么关系呢?”马英杰打断东源问。

东源忽然就不说话了,眼睛望住一边站着的曲亚萍,显然,他想把这话题交给曲亚萍。

曲亚萍只好说:“这事跟我们蔺总有关。”

马英杰“哦”了一声,望着曲亚萍又问:“你们蔺总人呢,我还正想问问她呢,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地,怎么又-----?”后面的话,马英杰没有说,他显然想听曲亚萍说。

曲亚萍脸色越发难看,站在那儿显得极为不安。马英杰停住话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曾经风风火火的女人。

“亚萍,事到如今,我看你也就不要瞒了,反正事情迟早会让马小弟知道,还不如现在就把情况讲了,让马小弟也好做安排。”彭青山这时望着曲亚萍,满脸都是劝说的态度,要曲亚萍把事情的缘由告诉马英杰,再说了,都这个时候,还能隐瞒得什么呢?

曲亚萍还是显得有些为难,目光跟东源交换来交换去,东源最近咬牙点了一下头,坚决似的看着曲亚萍说:“曲总,你就跟秘书长说了吧,如果继续瞒下去,就显得我们太不仁义了,再说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是谁也不想看到的结果。”

曲亚萍见东源这么说,稍微放松了一下,这才望着马英杰说:“秘书长,蔺总,她,她到国外去了。”曲亚萍还是说得有些结巴,不过,这话总算是从她的嘴里说了出来。

“蔺总什么时候走的,她是去观光,还是去考察?”马英杰随口就问了一句,他就没去想,蔺总去国外了,也不是什么新闻,至如让曲亚萍和东源这个样子吗?

曲亚萍见马英杰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又咬住嘴唇不说话,马英杰盯着她,意识到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但是,曲亚萍不说,他也只能等。好半天过去,曲亚萍才极为痛苦地望着马英杰说:“蔺总她不是观光,也不是考察,而是外逃。”

“什么,你说什么?”马英杰睁大了眼睛,直视着曲亚萍。

“蔺总她外逃了。”曲亚萍这时倒变得宁静下来了,直视着马英杰一字一顿,极为缓慢而又沉重地说着,她的话一落,马英杰总算是听明白了,也听清楚了,这一次,他惊得差点要跳了起来。

蔺爱芝果然是外逃了,这是发生在一月前的极为隐秘的一件事,知道这事的人当时绝不会超过五个人,副省长黄广军就是其中一位。一开始黄广军也没想到蔺爱芝是外逃,几天不见人,以为是出去玩了。蔺爱芝喜欢旅游,喜欢到处疯疯癲癲地跑。黄广军并不认为女人这样有什么不好,相反倒觉得轻松。男人大都这样,没得到手之前,恨不能天天见到看中的女人,一旦到了手,享受过了,就不再希望女人天天粘着他。最好是呼之既来挥之既去,既不带给他麻烦也不带给他纠缠。因为目标是天天出现的,新的猎物随时会惊亮你的眼。男人们不可能把精力和时间死熬在一个女人身上,哪怕你有多出众,他们要留住更大的自由去征服下一个。据曲亚萍讲,黄广军早就知道蔺爱芝身边的男人不只他一个,但人家没在意,人家在意的是跟蔺爱芝有这层关系。

这可能也是官场中男人共同的一个心理,明知道那个女人不是自己的专利品,有很多人共享着她,但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去占有她。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表明自己不比别人弱。

现实中这样的例子很多,哪座城市都有几位这样的名女人,她们名声很响,响到但凡到这里为官的男人,都忍不住去动她们的念头,事实也是,她们一任接一任地陪着领导,做领导的业余妻子,做那支爬过好多墙头的红杏。

马英杰知道的一位超级美女,如今已经四十五岁了,仍然魅力不减,据她自己说,二十五年里她陪过的领导,能坐满满一主席台。当然,她从领导们手上拿到的好处,能跟一家中型企业的利润相比。她在全国十六座省级城市都有房,每年至少出国两次,儿子女儿早早打发到了国外。她说,这辈子,她赚够了,如果再赚,就能进吉尼斯世界大全了。

马英杰对这些没有兴趣,对黄副省长和蔺爱芝的私生活也没有兴趣,如果不是曲亚萍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他是不会去追问的。他关注的焦点在于,蔺爱芝的出逃究竟对黄副省长构成了多大威胁?

据东源讲,一开始寻不见蔺爱芝,黄副省长还挺开心,前段时间三洲药业出了点事,为平息风波,着实耗费黄副省长不少精力,黄副省长也多次在东源面前抱怨,说不该认识蔺爱芝这个女人,代价太大,不值。

那天,黄副省长还拐个弯告诫东源说:“东源啊,男人最大的软肋就是乱交女人,一个女人毁掉你十年,你算算,人一辈子有几个十年?最黄金的岁月又有多少?有些人怕是连十年都没。所以啊,结交女人一定要当心啊。不该结交的女人,千万沾不得啊,沾不得。”

那天,黄副省长是语重心长地对东源说这番话的。只是没多久,黄副省长就又焦灼起来,有天把东源叫去问他:“最近听没听说什么?”

东源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黄副省长摇头望着东源说:“不对,东源,你开始瞒我了,告诉我,蔺爱芝是不是裸了?”

裸是一个暗名词,不过现在也不暗了,变得公开。有些高官在国内捞足了钱,放在国内不安全,就设法转移到国外,然后把妻子儿女一并转出去,只剩下自己,一旦有风吹草动,马上逃往国外。这种官员叫裸官。蔺爱芝虽然不是官员,但她是三洲药业老总,江南有名的民营企业家,还是省政协委员,也在官的序列,她出逃,肯定是要拿裸官算的。

黄副省长的话把东源吓了一跳,他压根就没往这个方向想,他心里想的是,蔺爱芝是不是跟别的男人躲哪里享受去了。东源知道一些蔺爱芝身边的男人,几乎都是省里实权派人物,这些男人也都知道蔺爱芝跟黄副省长的关系,但就是阻止不住自己的野心。东源怕把这想法说出来,刺激到黄广军,所以说话就吞吞吐吐,不大利落。没想黄广军却误解了他。东源赶紧着跟黄广军解释说:“说真不知道蔺总去了哪。”同时又安抚黄广军说:“首长,不会吧,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她怎么可能往外去呢,国内这么好,要风是风要雨是雨,这种日子她哪里会舍得下呢?”

“东源啊,你还是不了解女人。女人都是属恐龙的,你给她的支架搭得越高,她心就越野。我算是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上,没哪个女人是为情来的,她们都冲着你手里的权。”黄广军本还想趁机大讲一番他在女人方面的感悟,也好提醒提醒自己这位部下,但是桌头的电话响了,接起一听,立马就冲东源摆手,示意他到隔壁去。

###第146章亲密的关系

再亲密的关系,总还是有距离的。跟得最近的人,往往又是时刻需要回避的人。这怕是领导跟秘书最大的尴尬。

那个电话改变了一切,这是后来东源才意识到的。打电话的是个陌生人,副省长黄广军并不认识,但对方对他却知根知底。开口没几句,就直捣老底。说:“黄副省长啊,最近看来挺自在嘛,是不是以为把事情模糊过去了,黄副省长就高枕无忧了?”

黄广军吓了一大跳,手捂住电话,四下看了看,见自己在办公室,门让秘书关得严严的,才松下一口气,抹了把虚汗问:“你是哪位,你讲的我不明白?”

“不明白?黄副省长真会演戏啊,不亏是省府大院里混的。我是谁并不重要,但有件事黄副省长不应该这么快就忘掉。”

“什么事?!”

“孩子,黄副省长比谁都明白,那些孩子不是自然死亡,他们是服用了神童二号……”

黄广军急了,紧着就封对方的嘴:“你到底是谁,知道你在跟谁通电话吗?!”

“知道,不就是黄副省长您吗。对了,顺便问一句,蔺总她还好吧,这件事吓坏了她,幸亏有您黄副省长,不然的话……”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黄广军怒不可遏了,堂堂副省长、省委常委,居然遭此威胁,这还了得!

“哈哈哈哈。”对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黄广军毛骨悚然。黄广军正想压电话,对方又说:“副省长您怒了,您真的怒了。好奇怪啊,总感觉黄副省长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多大的风雨您都处惊不变,那么多孩子服用了神童二号,十多个孩子被夭折,副省长您不惊不怒,今天却因我一块青白玉乱了方寸。”

对方说得慢条斯理,黄广军却让青白玉三个字狠狠刺着了心。

“你是青白玉?”黄广军紧着就问。

“您说呢?除了我,谁还敢对您黄副省长如此无理?”

“你——?”黄副省长被对方的嚣张气焰压住了。

青白玉这个名字黄广军早就听说,在省城东江很有些名气。江湖上传言,此人手眼通天,黑白通吃,心底十分狠辣,却独独要取一个“青白玉”的名,向世人表白,他有多么的纯洁美白。奇怪,黄副省长居然想到了江湖这个词,他是省政府堂堂副省长啊,政府这边的三把手,党的高层领导,居然这个时候能想到江湖两个字。

有段时间,黄广军怀疑,青白玉就是深圳出事后溜回江南的路鑫波儿子路明飞,江湖上传说的江南tai子党头号人物,但他又实在拿不出证据,只能人云亦云地跟着瞎想一阵。现在这块玉咬上了他,黄广军更加确信,此人绝非一般,要不,“神童二号”如此绝秘的事,他怎么知晓?

“神童二号”是三洲药业开发研制的一种儿童智力开发保健药,当初为上这个项目,省里拿出三千多万,支持这家民企搞研发,尽快拿出拳头产品。蔺爱芝不负众望,从北京上海请来专家,反复试验,并在西藏专门开辟了一个中药生产基地。产品研制成功,为拿到健字号批文,黄广军带着蔺爱芝,几次跑卫生部,动用一切关系,亲自为三洲药业公关。功夫不负有心人,“神童二号”最终以最新高科技儿童增智产品上市,在药店上架,并在江南部分医院做临床试用。一度时期,有关“神童二号”的宣传报道满天飞,占据了全国各大报纸的重要版面,医药界更是一片赞誉,称它是国内医药界的奇迹,是中国孩子的福音。好像有了神童二号,中国孩子就会全部变成天才。蔺爱芝又花巨金,请国内一线当红影视明星做药品代言人,江南似乎进入了一个“神童二号”时代。

不到半年,出事了。先是几家医院反应,个别孩子长期服用“神童二号”后,出现恶心、呕吐、腹泄等症状,接着有家长反应,按照广告宣传和专家推荐,给孩子买了“神童二号”,前两个疗程没任何症状,第三个疗程开始,孩子食欲减退,体力下降,出现失眠、急躁、记忆力衰退等症状。再后来,就有孩子住院,直到八十多名孩子被确诊为脑细胞损伤,百分之六十的孩子伴有心力衰竭。有关方面才提出,对“神童二号”进行成分检验,结果发现,“神童二号”含有三种违禁成分,更可怕的,里面居然检出兴奋剂!

得悉这一情况,黄副省长紧急召见蔺爱芝,问她药物到底有没有违禁成分?蔺爱芝一开始不说,黄广军火了,到这时候蔺爱芝还瞒着她,可见这女人有多白痴!

黄广军郑重其事跟跟蔺爱芝讲:“蔺芝啊,你在生意场也不是一天两天,钱虽是好东西,但有些钱能挣,有些钱绝不能挣。”

蔺爱芝显得不高兴,她最不爱听的就是这类话,拿钱的时候怎么都不说,钱烫了手,就想把责任往她身上推?涩涩地笑了笑,冲黄广军说:“怎么,良心不安了?”

黄广军摇摇头,他知道蔺爱芝心里怎么想。女人们往往把政治就理解为权,以为有权就有一切,且不知权力跟政治是有很大区别的,权力是政治的延伸品,是政治的外在表现方式,在政治内部,或者说权力跟权力之间,还有很多东西在起作用。这些话他跟蔺爱芝讲不明白,也不想讲,两人到一起,多的时候是肉搏,是享受,享受完身体,再享受金钱带来的快感。但这些快感到一定程度,就变成了罪恶感,变成了巨大的压力。

黄广军思忖半天才望着蔺爱芝说:“爱芝啊,别用这种口气说话好不,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得跟我讲实话,让我心里有数,知道不?”

蔺爱芝咬着牙,不说,她就一个心思,傍上高官就是让他们摆事的,如果这点事都摆不平,还配做什么高官?她蔺爱芝又凭什么要把身体送给他们?是的,送给他们的是自己还年轻的身体。蔺爱芝眼里忽然有了泪,似乎有很多屈辱一瞬间扑了出来。这些年,她的身体被这帮有着权势的男人翻过来复过去地反复rou躏着,贱踏着,他们需要她的时候,一个电话,她就得去陪他们,不管自己的身体是舒服的还是不舒服的,不管自己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悲伤的。他们来电话了,她就得放下自己的一切,就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高,光光艳艳地去见他们,是为他们服务,甚至任由他们变态般地推害她的身体。现在,出事了,他们居然跑来责问她。睡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天?

蔺爱芝第一次和黄广军相识时,黄广军觉得她的身体和面容是那么地具有风情,而且那个时候蔺爱芝那张俏丽妖媚的脸,让黄广军觉得百看不厌,百玩不够。那个时候,新鲜的她就如毒品一样,让黄广军舍不得放手。他明明知道有的女人是沾不得,可他还是为了下半体的那点快乐,还是和她搅和在一起,而且乐不思蜀。

第一次的时候,蔺爱芝是那么地妩媚,在黄广军面前一点也不胆小,搓着他的肩膀,让他解她的衣扣,而且整个人还吊在他身上,晃来晃去的,那个时候,黄广军确实被她迷得找不到北。

第一次,总是格外地让人回忆,第一次也总是格外地柔情似海,大约第一次还有新艳感,还有对彼此的认可感以及幻想感在里面吧,人往记得的总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做那种事,甚至是第一次放纵的时候。

现在,这个女人就在他面前哭着,这个他曾经疼过,激情过的女人就在他眼跟前哭,而他这个堂堂的副省长,也无法给她任何的安慰,甚至是任何的保护了。这时的黄广军心里是不安的,他怕女人跟他流眼泪,更怕女人把眼泪演变成另一种东西。女人真的变起来也是很可怕的,而且他随着对她的了解,对她的相知,对她,他还是害怕的。这样的害怕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因为这样的害怕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管不住身下的那个东西,这样的害怕迟早就会暴发。现在,他望着蔺爱芝说:“爱芝啊,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你怪我对你关心不够,体贴不周,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们得尽快想出万全之策,把这一关度过去。不然……”

黄广军闭上眼睛,说不下去了,有些结果只有他能看到,蔺爱芝这样的女人是看不到的。不怪她,政治毕竟不是她们玩的。而且她们也玩不住政治,在政治面前,女人从来就应该走开。这是黄广军的理论,可是他们这帮玩着政治的男人,却偏偏离不开这样那样的女人,在他们眼里,对女人的占有,就是激发对权利的争夺和占有。自古以为,几个男人爱江山的同时,不爱美人呢?这两者之间,作为男人,谁也不想去丢弃。

“不然会怎么样?”过了好一会儿,蔺爱芝才望着黄广东如此问了一句,看来,她还是怕了,她经常傍过那么多的男人,可是她很清楚,男人靠不住,感情靠不住,身体更是靠不住。再说了,她越来越老了,这具年老色衰的身体,越来越不值什么了。而最最有用的东西,还是钱,这些年,她变着法子捞钱,只有钱才可以带给她安全感,这样的安全感不是任何一个男人可以给她的。

###第147章矛盾加剧

“会让我们进鬼门关!”黄广军重重说了一句,顺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在了地上。一声“啪”,如暴雷一般,那么刺耳,也震住了蔺爱芝。这一次,她是真的从眼前这个男人脸上读到了后怕,读到了恐怖和无奈。

当然了,身为副省长的黄广军太知道这事的后果。黄广军跟路鑫波的斗争早在路鑫波任副省长之际就有,只是到了路鑫波升任省长后,他们之间的矛盾加剧了,让他们的斗争从地下上升到公开。这是没办法的事,作为政治老手,他们都不想让斗争公开化,但有时候你还真控制不住。黄广军非常清楚,姓路的正在四处抓他把柄,跟他不惜一切手段找姓路的把柄一样,两人都在背后做着博奕,都想尽快地扼制住对fang。政治场上从来没有你好我好,只有你死我活。这事如果让姓路的知道,后果不堪设想-----这些事情,黄广军和蔺爱芝说不清楚,而且这个女人也对这些不感兴趣,她要的是他手里的权,而不再有第一次的那种感觉了。

这一天,黄广军没像以前那样捧着蔺爱芝的脸,或者搂住她的细蛮腰,跟她说:“宝贝,你别害怕,凡事有我呢,只要我黄广军在,江南就是你的天下。”这个时候,他是声色俱厉地对她说:“你是在玩火,是在拉我上断头台!而且这样的玩火,是会烧死人的。你知道不!”

蔺爱芝吓坏了,她还是第一次见黄广军如此悲观,如此没有信心。她不敢再瞒下去,现在她自己也是四面楚歌,不少人死抓住“神童二号”,想把她彻底打垮。

蔺爱芝如实相告,“神童二号”根本不是她研发的,是花三万块钱从民间一江湖郎中手里买的祖传秘方。专家鉴定也是假的,花钱请专家,请他们吃请他们玩,送他们女人,然后,按她事先弄好的资料做鉴定。

黄广军变了脸,但此刻发火已经无济于事,明确事件真相后,他首先想到的,是如何制止事态进一步恶化,抢在有关方面插手前,把火灭掉。他跟蔺爱芝讲了四条,第一,马上收回所有药品,一盒也不能留。第二,尽最大可能堵住医生和专家的嘴,不让他们乱说话。第三,去北京,做好卫生部和药监局的工作,以防将来兴师问罪。第四,马上生产一种绝对安全无付作用的“神童二号”,怎么配方他不管,但必须安全,哪怕用最简单的同类药代替也行,而且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悄悄铺到市场和医院,这一切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人瞅出半丝破绽。对前三条,蔺爱芝都一一点头,因为这种事她常做,也知道每次出事,都要这么摆。独独第四条,蔺爱芝露出不解。黄广军不多解释,没时间,只说了句:“马上按我说的办,半点折扣也不能打。”

随后,黄广军就紧急去了北京,为掩人耳目,只带了秘书东源。特殊时候,必须走特殊通道,用特殊办法平息即将到来的大风波。

在黄广军一番紧锣密鼓的安排和里应外合的暗箱操作下,“神童二号”风波被牢牢控制,没有谁敢把消息走漏出去,更可贵的,他的掉包计特别成功。等有人想查“神童二号”时,“神童二号”已是另一个面目。

这就叫高!如果你一夜间把这种药消失了,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反其道而行之,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神童二号”最终没掀起什么风波,虽然医院里死了十多个孩子,但黄广军跟有关方面咳嗽一声,诊断报告就成了另一种样子。目前“神童二号”被药监局勒令停产,并罚款三百万元,药监局的理由是,该药完全抄袭国内另一药厂的配方,属侵权行为,而且有夸大功效,误导患者的嫌疑,这些只是一个嫌疑。黄副省长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哪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突然又冒出一个青白玉,给他喂了一只恶心的苍蝇!

青白玉正是路鑫波儿子路明飞,打完电话第二天,路明飞就直接找上门来了。见了黄副省长,一点不拘束,甚至连起码的拘谨也没。就像同辈那样呵呵地望着黄副省长笑着说:“都说黄副省长这里门难进,我看也不怎么难进嘛,我这不就从从容容进来了?”

黄广军怔怔地看着路明飞,副省长黄广军这辈子最不爽的事,就是跟路鑫波搭了班子,都说同僚是仇人,是劲敌,副省长黄广军以前不信这个邪,他也确实处好过跟同僚的关系。但跟路鑫波,他是处不好了。路鑫波跟他抢权,抢项目,抢女人,抢政绩,什么也抢。

以前省长刚传出要调走的消息,路鑫波就紧着上忙下窜,四下活动起来。黄广军当然也不甘心,你路鑫波能干,我黄广军凭啥不能?他也陪着路鑫波活动。按常规,这个时候黄广军是没有资格跟路鑫波争的,他们不在一个层面上,人家是常务副省长,顺理成章应该上去,担任省府一把手。如果运气好,黄广军可以自然接替常务这个位子,或许只有到了常务这个位子上,他才算真正有资格跟路鑫波抗衡或是较量。但黄广军不想按常规走,凡事皆有可能,三把手越过二把手直接接任正职,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有好几个省已经出现这种情况。如今的官场已经跟过去完全不一样,论资排辈四个字已经不是官场铁律,各种奇迹都在发生。黄广军就想自己也创造一个奇迹,可惜,蔺爱芝这边出了事,害得他只能半途止步,全力以赴为蔺爱芝擦屁股。等把“神童二号”的事摆平,局势又有新变化,省长调走了,路鑫波顺利接任省长,这一下子,他和路鑫波之间的距离就拉开了。虽然他现在是常务副省长,可毕竟属于路鑫波管着,表面上,他还得对路鑫波客客气气,而且省长前,省长后地尊称着。这一处不是几年,路鑫波眼看着省委一书记到站了,又上跳下窜地想接任书记一职,可黄广军这一次没有再想着省长这一职,而是处处为难路鑫波,不让他再接任书记一职,如果让路鑫波接任了,他这个常务副县长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路鑫波做省长的时候,虽然也时不时使绊子,但是明里还是不敢拿他怎么办的。真的接任书记了,黄广军想在江南站稳脚怕是难上加难。他清楚他这个年龄已经升不到省长之一职了,只想安安全全地稳住这个常务副省长,顺利着陆,安全退二线养老。

后来,朱天佑书记空降到了江南,路鑫波空高兴一场,他都已经拿出书记的做派来了,突然又是这么一个结果,可想而知,他的内心有多挫伤。而且路鑫波这一升上不去的话,他的政治生命力就要到此为止了,这个打击对他来说也是相当巨大的。这之后,路鑫波将这笔帐记到了黄广军头上,认为是黄广军不知天高地厚,乱搅局,让他美梦成空。于是,路鑫波跟黄广军的斗争,突然升级,路鑫波甚至放出话来,江南有他没黄,有黄没他。黄广军也绝不是怕事之人,敢跟路鑫波争,就有争的资本,路鑫波放出恶话,他当然要以牙还牙。于是江南就有了另一个版本,说路鑫波跟黄广军咬上了,不咬出结果不罢休。这结果无非有两种,一是一个战胜一个,将对手排挤出江南。另一个嘛,可能就跟翻船有关了。正好两人又为吴都建站闹过意见分歧,最终结果是黄广军胜出,越发搞得路鑫波骑虎难下。一场火灾之后,罗天运跟路鑫波的关系,似乎变得亲密起来,他捉摸不透罗天运怎么会突然和路鑫波走动起来呢?这让黄广军更加难堪,等于折腾来折腾去,他还是败给了路鑫波。现在路鑫波的儿子又逼上门来,黄广军恨得牙齿都咯咯响。

“我这门槛不高,路公子想啥时来就可啥时来。不过我这里只有清茶,没有可乐,要不要我专门为路公子去买一听?”黄广军声音冷冰冰地说。

可乐是有寓意的,不是说路明飞爱喝这个,路明飞不爱,他父亲爱。省里高层饭桌上有个笑话,说机要室秘书往某首长办公室送急件,当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天已完全黑下来,整幢办公楼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没。机要秘书打电话叫上这位首长的秘书,首长秘书也没多想,上楼直接就把门打开了,还叮嘱机要室秘书快点。可是这时候,他们看到了西洋景。朦朦的月色下,外面小接待室沙发上横陈着一具美妙的**,**在窗外灯光的映照下,发出一片晕眩的白。夜晚的气息笼罩在阔大而又奢华的首长办公室里,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沙发前面。他的一只手高高抬起,一股液体裹挟着很多复杂的气味从他的手中流下,像一条柔软的蛇,温柔而又惬意地爬向那具美白的**……

可乐女人!那天之后,省府大院就有了这样一个称谓。机要秘书也是位年轻女孩,大约从没见过那样的景致,况且又是在如此神秘的首长办公室。所以吓坏了,“妈呀”一声掉头就跑,手里的文件散落了一地。等首长闻声出来时,楼道里只有骇得发呆的秘书。首长恶恶地训斥一句,啪地关上门,里面的情景便不得而知。不过外面却是一片慌乱,那个毫无经验的机要女孩跑回机要室,脸无血色地就冲其他工作人员说:“妈呀,吓死我了,鬼,我看见了鬼。”等同事从她嘴里弄清鬼到底是什么时,全都白了脸。

###第148章女人只是用来玩的

机要秘书第二天就被调到别处,但关于可乐女孩还有首长的这个怪癖或是爱好,却怎么也关不住,任凭首长发怎样大的火,这事还是流传开了。其实传播最严重的,不是机要室那些年轻人,而是省里高层领导的饭桌。

所有的怪谈还有秘密都是从饭桌开始,又止于饭桌,这也是官场一道风景。有时看饭局的规格,不见得非要从酒店档次还有饭菜标准来衡量,其实听一听饭桌上谈论什么,你就知道它的规格有多高了。

在官场,大人物从来谈的是小事,倒是小人物谈的全是大事。越是扯淡不着边的事,就越有文章在里面!这些从来都是高层中不是秘密的秘密。

路明飞“呵呵”一笑,他当然知道“可乐”二字是什么寓意,不过他毫不在乎。人活着如果什么也在乎,那是很累人的,很多人其实是被一些闲事琐事无意义的事累死的,有些人甚至就为这样的鸡毛蒜皮过了一辈子。路明飞不,他生下就是干大事的,一瓶可乐倒在一个年轻女人的**上,太小儿科嘛,如果换了他,肯定拿条蛇去缠住女人,那才够刺激够爷们。

“黄副省长也惦着可乐啊,行,改天要是有兴趣了,我给黄副省长送一瓶,我看这沙发质地也不错嘛。”路明飞丝毫不在乎地说着。

“不敢不敢,我可享受不起。”黄广军有点震惊,路明飞谈他老子的丑事,居然脸不红不臊,人家这才叫父子。

“我知道,黄副省长味口不在可乐上,在这个上。”说着,路明飞腾地丢下一撂照片,可把黄广军吓傻眼了。吃惊地抬起目光,似乎不明白这些乌七八糟丢人现眼的艳照从何而来。

路明飞也不想在照片上做文章,没劲,如今凭借几张艳照搞垮一个小官可以,搞黄广军这样级别的,那是笑话。收起照片说:“怎么样黄副省长,不,我应该称呼你黄叔叔,黄叔叔真黄,这些照片看得我热血沸腾,我还是留做纪念吧。”

“你——?”黄广军一时语短,舌头也短了半截。

路明飞很大方地说:“我们还是来谈谈那块地吧,不谈女人,女人对于我们男人来说,只不过是用来玩的,不是谈的,玩女人才有意思,谈女人就是扯淡嘛,我说的对吧,黄叔叔!”

黄广军恨恨瞪了一眼路明飞,一屁股坐下了。他的腰杆子总是不能硬,这些把柄怎么都能让路家父子抓住?

就是这一天,路明飞跟黄副省长达成一笔交易,西滩这块地,由柯老板的公司收购,具体手续由吴都方面去办,但价格必须路明飞说了算。

黄广军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因为路明飞把话说得很明白,如果这笔交易不成,就别怪他把“神童二号”的事抖出来,至于那些艳照,路明飞倒没再提,可见路明飞也是一个抓大放小的人。

黄广军愤怒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它撕下来,最后还是苍白着脸说:“行吧,我答应你,不就一块地嘛,要整个吴都,我也给你。”

路明飞回敬道:“可惜吴都不是你的,如果是,我真的想要。”说完,扬长而去。

这些事都是东源在这个夜里亲口告诉马英杰的,而且没回避曲亚萍。马英杰听了,久长的不语。这些高层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不感兴趣,而是他根本不敢感兴趣。再说了,这些事情,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只是成为绊脚石罢了。只是东源偏偏选择要告诉马英杰这些事情,他只能去听,听完后,马英杰望着东源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东源如实道:“是老板让我实情相告的,这个时候,老板不想瞒你,他说,你这边就如实说了吧,瞒你就是不信任你,他现在也只有秘书长你可以信赖,可以依靠了。”

“依靠?”马英杰傻眼了,什么时候自己变成了黄广军的依靠?他跟黄广军关系也只是通过东源认识的,交情算一般吧,省里几位领导,要说最最欣赏他的,也只有黄副省长。可这种欣赏完全是在工作范围内,是纯工作关系,根本不带有其他。他怎么觉得今天这两个字,有点怪味?

“省长还说,这事就全仰仗秘书长了,只要能把它彻底灭掉,不让姓钱的再闹腾,多大的代价他也承担。”东源又说。

“代价?”马英杰再次愕住,黄广军为什么也怕钱富华一个农民呢,没道理啊。等东源把内幕讲透,马英杰才如梦方醒。原来,眼下省府两位主要领导怕钱富华,是怕钱富华把有关西滩这块地的内幕通过别人之手曝出来。路鑫波怕的是把儿子牵扯进去,黄广军怕的是把蔺爱芝牵扯进去,进而再让人掀出萝卜带出泥,将“神童二号”一并揭腾出来!现在凡是涉及到蔺爱芝的事,黄广军都得去压、去埋,埋得越深他才越安全。

谁说对手之间没有共同的利益,没有共同的目标,那是没让共同的事逼到一条船上。现在,江南两位实权派人物,竟让一个老农民逼进了同一条巷子!而且这条巷子落到了马英杰这里,马英杰的内心翻滚着,这些鲜为人知的内幕,哗啦一下子被揭开时,马英杰更多的是震惊,是绝对地震惊。他这才知道,古庆明之所以拿让人放火,原来他早就清楚路鑫波和黄广军之间的斗争,早就明白天,在利益面前,几条无辜的生命算什么呢?只要在该与对手搭成和谐时,大家守住了共同的利益,还愁没有翻身的日子吗?

只是老板罗天运也与路鑫波妥协了?和谐了吗?这个夜里,马英杰一下难住了,其实逼住两位领导的,不是钱富华这个人,而是那块地背后的巨大秘密!

这天夜里,送到东源和曲亚萍后,马英杰失眠了。他有很多的疑惑,可是他不敢找老板罗天运去问,在他弄不清楚老板的意识时,他只能装傻。

第二天,马英杰都将自己关在邱家湾那间简陋的办公室里,哪也不去,不敢去,整天抱一大堆材料,看似埋头文件堆里,实则什么也看不进去。司机小汪和镇长余来回在邱家湾和市区穿梭,不断把消息给他送来。种种迹象判断,罗天运是完全站在路鑫波省长这边了,正在不遗余力地消除西滩那块地的负面影响。市长李惠玲态度很怪,似乎对那块地不闻不问,对钱富华事件也采取回避策略。

李惠玲跟马英杰通过一次电话,只是简单问了问他在邱家湾的生活,对车站建设还有新区开发只字未提。马英杰很想就此事听听李惠玲的意见,但李惠玲不说,他也不好开口。这事太敏感,眼下太多的人在回避。除了罗天运和常务副市长马三思,其他人都保持缄默。有那么一刻,马英杰想站出来,打破目前这怪异的沉默,至少应该告诉李惠玲真相,不让她蒙在鼓里。可余杰的话又提醒了马英杰,余杰说:“秘书长,你别把问题想简单了,李惠玲市长与省里有关系,这块地能背着她卖出去?还有,据我了解,卖出的地不只这一块,车站往西五十公里,往北七十公里范围,好点的地段都已卖了。”

“有这么严重?”马英杰佯装不知地问,事实上相关卖地内幕,在东源和曲亚萍走后,投融资中心主任邓散新和副主任叶小姐都跟他说了。这些地是他到吴都之前就已经陆陆续续交易出去的,说是交易,其实都未挂牌,都是按简易程序走的,用地单位按程序走完用地申请报告,土地部门出具一份评价书,然后由主要领导签字,再到发改委转一个圈,等报告重新回到土地部门手里时,这块地基本就定了。目前虽然没到新区投融资管理中心办手续,但哪块地到了谁手里,大家已是心知肚明,不会去争也不会再推翻,只等将来整体方案一公布,大家象征性地到管理中心办个手续而已。到那一步,邓散新和叶小青也只能干瞪眼,他们两个哪能阻止得了这场疯狂的抢地运动。

马英杰哑然失笑,原来他被别人耍了,不只是他,就连市长李惠玲,也被他们合着耍了。可是老板罗天运真的是在妥协吗?关于这一点,马英杰一直猜不透。在罗天运和李惠玲之间,他当然更愿意和李惠玲打交道,因为李惠玲根本不善于官场之中的争争斗斗,她不过是在充当一颗棋子罢了。倒是老板,他究竟要演什么戏呢?这一点,马英杰怎么也没想明白,但是他必须去想明白。他现在倒是很渴望接到司徒兰的电话,他渴望见到她,更渴望她能够来到吴都,有她在,似乎他和罗天运之间的关系就更容易相处了。可是司徒兰说孩子还需要观察两天,再说了,杰克先生在北京玩得正欢,也想过两天再去吴都。这样一来,马英杰就被限在了邱家湾,当然了,邱家湾这么多抢地内幕,在他面前一点点打开的时候,他虽然有所准备,但是还是吃惊不小。特别是黄副省长,现在把宝押在他身上,他还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