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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真相是什么呢

“美丽啊,不是我悲观,这次,怕是我也救不了你。”罗天运悲伤地闭上眼,脑子里滚过一团黑云。他跟路鑫波的过节,只有他清楚。吴都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他罗天运的大灾难就到了,如果他拿不到有力的证据起死回生的话,这一次怕是会被路鑫波大做文章的。他的来势那么猛,而且敢用十条人命为代价,就足以证明,罗天运现在路鑫波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一个人物,路鑫波哪里肯轻易放过罗天运?再说了,罗天运已经听到了传话,说火灾就是因为罗天运当年没有留消防通道才造成的,还说罗天运好大喜功,邱家湾建高铁站八字没一撇,他就开什么庆功酒,这倒好,把火引到了吴都。居然还敢在数据弄虚心作假,这样的种种恶迹,在网络上一波又一波地被掀风鼓浪着。

“救救我吧,大书记,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求您能把这场大难替我抵挡过去。”见罗天运不说话,吴美丽又急切地说:“真不是我的原因,大书记您要相信我,这场火,绝不是商厦不重视安全,更不是您批评的那样,疏于管理,见钱眼开,我吴美丽还没愚蠢到那地步。这场火,是有人加害于我啊,他们忒狠毒了。”

一句话,让罗天运阴着的心更阴,但他不能向着吴美丽说话,这时候,他的每一句话,都可能给别人招来更大的灾祸。当然,也可能替别人挡掉所有灾祸。前提就是,他必须搞清路鑫波真实心思。

“这话只能说到我面前,其他人,一概不许说,明白不?”罗天运望着吴美丽强调了一句,这女人在大事面前就是容易慌神,在这一点上面,商场上的女人就是不如官场中的女人。孙紫娟一方面敢在他这里傍着信任,一方面居然就变身投靠了路鑫波,这让罗天运很是不解,他看人有误?他本来是想用孙紫娟换下古庆明的,古庆明这一次,罗天运绝不会再心软了。可孙紫娟却在玩脚踏两只船的游戏,这让罗天运郁闷之极。

“美丽明白了。”吴美丽低下头,嘴唇咬在一起。她的脸有些苍白,憔悴是免不了的,救火时受的伤还没恢复,左额那儿添了块疤,下巴也烧伤了,每说一句话,那儿就发出钻心的痛。

“记住,火灾是由电焊工违章施工引起的,任何时候都要牢记这一点!”罗天运又强调了一点。

“电焊工?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承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吴美丽吞吞吐吐,调查组结论出来到现在,吴美丽一直转不过这个弯,口口声声说要还原真相,这也是令罗天运非常头痛的地方。真相,世上哪有那么多真相?

“承担不起也要承担!”他恨恨强调了一句,示意自己困了,不想再在这问题上纠缠。吴美丽嘴巴鼓了一会,泄气了。到内地投资少说也有十年,有些事她还是懂,不只是懂,很领会,不然,事业也做不到今天这程度。只是这一次,她不服气啊,真的不服气。心理上也过不掉那个坎,找人替罪,而且都是一些没有还击能力的人,这不是她吴美丽的风格。可是这一次,她必须得过去,连在她眼里那么正直的罗天运都必须去隐藏真相,她这个弱女子还能说什么呢?

“你回吧,回去好好想想。还有,要认真对待调查,要吃透各方面信息,千万别把这场大火孤立起来看,它点着的不只是商场。”罗天运望着吴美丽又补充了一句。

罗天运这句话,算是把最要害的东西点了出来。吴美丽不会听不懂,很懂,她的心又往下陷了几米,痛苦地走了。

一个做不彻底的女人!吴美丽走后,罗天运这么评价她。

不彻底就有后患,就会殃及到更多的人。罗天运为此忧心忡忡,这两天不时有人提醒他,对吴美丽不要太迁就,必要时可以狠一点。罗天运知道,所有提醒他的人,都是某根利益链上的,出了这样大的事,大家都怕引火烧身,都想借别人的手保住自己。罗天运有罗天运的想法,虽然他对吴美丽心存不满,但他不会对吴美丽狠。一个吴美丽,可以帮他牵制很多人,没有牵制,就没有安全,更没有太平。对罗天运来说,安全和太平才是他想要的。当然,目前情况下,他得为大局着想。

大局还在路鑫波这里。别人的牌罗天运都能看懂,至少能看清一些路数,路鑫波每打一次牌,都让他如坠雾里。下午他又接到汇报,这次说的不是路鑫波,是马宁克。罗天运以为,马宁克此行,顶多就是给吴都施加点压力,或者搞点内部情报,掐准几个数字,将来好作为讨价还价的砝码。这种事常有,罗天运自己也干过,大家互相挖坑,互相拿捏命门,然后在新的条件下寻求平衡。可汇报者说,马宁克此行不善,表面看他马马虎虎,大大咧咧,是来做做样子。其实,他是藏有非常阴险的目的。跟他汇报的人说,马宁克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来吴都,为什么不调研别的,偏要搞项目调研?目的很明确,就是想从招商引资和土地转让方面搜集资料,从一些看似不重要的企业比如伊腾实业等入手,打开一扇门,慢慢向中心靠近。

罗天运起了一身冷汗,感觉身上最软的那根肋骨被人动了一下。

“不会吧?”罗天运这么问。跟他讲此番话的并不是吴都市的干部,也不是他的心腹,而是省纪委官员,他的话罗天运不能不重视。

“不像啊,姓马的这次来,不像有所作为的样子。整天跟凌**打情骂俏,热火都热火不够呢。我问过下面,去了也就是应景式地看看,做做样子。再说了,一个副秘书长,能起什么浪?”罗天运在手机中试探地问了省纪委的领导。

那人呵呵一笑说:“书记被迷惑了,马宁克什么人,典型的笑面虎。他有个外号,大书记怕还不知道吧,侠客,一语中的啊。此人外表一股侠气,走哪儿也是说说笑笑,随和得很。一旦发起狠来,从不留余地,让别人无法还手。对此人,要格外小心啊。而且此番他到吴都,不会只是调研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目的。”

“有这么邪乎?”罗天运似笑非笑地回了省纪委领导一句。可是一挂断电话,罗天运的心又揪了起来。路鑫波身边这些人,罗天运是下过工夫去研究的,但对马宁克,路鑫波真是大意了。这怪不得他,路鑫波身边那么多人,个个都是猛将、狠将,藏龙卧虎啊。相比之下,马宁克就显得单薄,容易被人忽视。但纪委官员提醒了罗天运,路鑫波跟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善于用兵,奇兵怪兵,不像他们,老是用常规去改变常规,路鑫波不,他在不同的时候总能打出不同的牌来,有些牌打得令人惊讶,效果却极佳。

罗天运猛就记起曾经跟路鑫波共事时的吴都的一位老书记,那时老书记是吴都的市委书记,路鑫波屈居市长,要说,他是主动的,是有先发制人权的。几次较量后,老书记却节节败退,最终完全输在路鑫波手里。现在人家都省长了,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跃到书记位子上。老书记却牢牢地被困在吴都,而且隐退在家,打打拳,养养性了。

都怪牌。现在想起来,罗天运就不得不承认,他们这些人,要么输在手里没牌,要么就是出牌不当,楞是把好牌糟蹋了。哪像人家,常常会惊爆眼球地打出一张冷牌、怪牌,奇迹般地扭转乾坤、改变现实。莫非,这一次路鑫波派马宁克来,也是这目的?罗天运的心一下子就重了。

“比这更邪的还有,年初路鑫波派马宁克暗访一件事,他去下面,跟人家喝了一周酒,天天烂醉,结果把人家全迷惑了。可是一周回来,他把真相全搞个清楚。还记得吧,就是年初查孝川市副市长那事?”省纪委领导这么问罗天运。

这事罗天运哪能不知,孝川市有名副市长,路鑫波一开始对他很器重,当成骨干培养,谁知此人既贪财又hao色,而且重口味,把魔爪伸到女学生身上,伙同下面一所学校校长,把该校三十多名中学生糟蹋。事情败露,路鑫波一开始想hao,后来见势头不妙,遂痛下狠心,挥泪斩马谡。副市长不但被双开,而且移交司法机关,最终判了无期。只是罗天运不清楚,中间马宁克还唱过这么一出。看来,对马宁克,他得仔细琢磨啊。听完纪委官员的话,联想到吴都现实,罗天运再也不敢不拿马宁克当碟菜了。马宁克真要给他背底里整出一出,那可就不是雪上加霜,而是抄他老底!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马宁克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吴美丽!工业园是烟幕,是桥!如果判断的没错,下一步,路鑫波很有可能拿这些外资企业说事,会翻一本从来没有翻过的帐。因为这些外资大多是罗天运手里引起来的,虽然新东方商场是孟成林强行要上的项目,但是人民广场的打造是罗天运的政绩工程,从各个方面同时下刀子,让罗天运防不胜防啊。

###第118章 兵来将挡

厉害啊!当即,罗天运就做出调整,指示古庆明,不要只顾着陪调查组,两头跑,两边都重要。古庆明显然不大情愿,他的想法自然跟罗天运不同,如果说罗天运是站在整个吴都立场上考虑问题,古庆明则更多地站在自己的立场。这两天古庆明把全部精力放在省府秘书长彭易源身上了,彭易源成了他又一根稻草。罗天运嘴上不说,心里却再是明白不过,古庆明处处在运作自己,为自己谋划。

罗天运不得不发火,他冲古庆明说:“两边都是工作组,都是省领导,你这个常务副市长,不能挑肥拣瘦吧?”话到这份上,古庆明才跑来,应了一番景。不过古庆明和马宁克都清楚,大家都是为路鑫波在办事,倒也容易和谐。而李惠玲的到来,就让马宁克更加被重视一般。

现在,罗天运来了,马宁克就发现这戏不好玩了,而且也被演得太重、太沉,至如接下来会演到什么程度,马宁克竟然也失去了把制的方向了。

罗天运来给马宁克敬酒,不是跑来应景的,是跑来重新认识马宁克的。这个被他忽略过的人物,罗天运想好好认识一番。

包厢里烟雾缭绕,每个人脸上都染满酒色。看得出,刚才古庆明在酒上并没有客气,热情到家了。居然让这帮人如此放开量来渴,大约只有古庆明做得到了。要是高发利在这里,估计马宁克也不敢这么放开喝吧。

特别是陈刚,灌得眼都直了。罗天运进去时,陈刚正抓着开发区女老总盛春芬的手,头几乎要抵到盛春芬颤丢丢的酥胸上,那样子半点大教授的德性也没有。盛春芬喝的也不少,古庆明敬酒,她不敢不喝,再说了,这个陈大教授看上去真的很牛气冲天一样,大家都看他的脸色,有他如此罩着她,她的酒自然就喝得有些多。整个脸蛋红扑扑的,看人的目光有点直,也有点迷蒙,那是女人进入状态后的一种表现。盛春芬一只手搁在陈刚腿上,另一只手,跟陈刚亲昵地握一起。嘴里忽尔叫着教授,忽尔又叫着大哥。显然大家全放开了,而且状态好象正佳一样。

罗天运在内心暗自叫苦,不过还是扫了大家一眼,大家纷纷起身,马宁克眼尖腿快,第一个走过来跟他热情打招呼。罗天运发现,陈刚没动,怀里半偎着的盛春芬想起身,被陈刚狠狠一把拽住了。这个动作刺激了罗天运,罗天运扭过目光,跟马宁克热情寒喧。

“真是太辛苦了,大书记这么忙,还专程来看望我们,让我们倍感荣幸啊。大家快鼓掌,欢迎大书记的到来。”马宁克果然热情地招呼着,好象他才是吴都的主人一样。包房里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盛春芬还夸张地叫出了一声。

罗天运也融入到气氛中,故意兴高采烈地说:“您秘书长到吴都,我哪能不陪,可惜啊,这次机会不好,不能专门陪你,只能过来给诸位敬杯热酒,表表心意。”

“哪能让大书记敬我们,大书记如此关心我们,理该我们敬才是。梁处,快拿酒来。”省府秘书处梁辉处长应声捧起酒杯,马宁克要给罗天运敬,罗天运哪里肯。一旁侍候着的高发利不依,他知道罗天运在那边已喝了不少,不能再多了,挡驾似地说:“先让书记跟各位敬吧,秘书长您是客人,怎么能让您先敬呢?”

“你这什么话,今天这酒必须我先敬大书记。”马宁克故意装醉,酒场装醉是一门学问。谁装在前,谁占优势。高发利急了,他了解马宁克的酒量,双方围着谁先敬,较起劲来。酒这东西,不喝,大家都是谦谦君子,喝了,说话做事就没平常那么灵活。马宁克楞是不给高发利面子,酒瓶抓在手里,说今天要是给大书记敬不了这杯,他这个秘书长,可就太寒碜了。

一直不说话的陈刚也站起来起哄,争来争去,罗天运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来自上面,如果是平常,他相信马宁克不敢这样的,可今天,只能认倒霉。结果,他被马宁克硬性敬了两大杯。马宁克也没失礼,同样喝了两大杯。他正要落座,一旁的凌**过来了。

“既然秘书长敬了,我们都得给大书记敬,谁让我们是来自一个战壕里的呢。大书记您就体谅一下吧,也给我们一个跟上级靠拢的机会。要不我先喝,女士优先,大书记只要不放我鸽子就行。”说完,抓起酒杯利落地喝下去两大杯。这可把罗天运逼住了,看一眼高发利,高发利忙会意地抓过杯子,要代酒。凌**轻轻摁住高发利手:“不好吧,如果高秘书长想喝,等下我们连碰二十四杯。”

这话说的,带了火药味。罗天运呵呵一笑,轻轻推开面前的高发利,非常和蔼地说:“我喝,美女的酒,我当然要喝。”手上动作也较了劲似的,抓起酒杯,没怎么犹豫就灌了下去。这四杯下去,罗天运就知道自己顶不住了。酒量是随场合的,场合好酒量就大,可眼前这场合,显然不是他想要的。再说当大领导的,什么时候实打实喝过,敬酒不过是一种姿态,一种风度。领导随意我喝干,这是酒局规则,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今天这规则完全变了,局面完全不利于他。他想匆匆应酬完,抓紧离开。哪知陈刚又站了起来,这只老狐狸,果然在玩虚的,刚才身子都坐不直,这阵却笔挺地站他面前,说出的话是他从未听过的。

“这次下来,不但给吴都带来诸多不便,还惊扰了书记、市长,连着跑来慰问我们,我这个教授,实在担不起啊。我只能拿酒表示心意,这样吧,我是**的导师,**喝了两杯,我加倍,喝六杯,书记不强求,随量,怎么样?”

在一旁的古庆明一听这话,马上兴奋起来,对着陈刚说:“可以啊,教授必须喝干,书记随量。”

罗天运愤怒地瞪一眼古庆明一眼,他话太多了,当然了,这种场合,古庆明又怎么会放过罗天运?陈刚是谁,岂是你随便糊弄过去的?酒场有时候是交谊场,有时却是真正的战场,官场中人在别处来虚的倒也罢了,在陈刚这种人面前来虚的,会出事的。未等他说什么,陈刚已把六杯喝干,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意思是说:“大书记,该你了。”

罗天运心里暗暗叫苦,真是自讨苦吃啊。他怎么就要跑到这里来观察什么马克宁呢?结果又忽略了陈刚这只老孤狸,白洁和孙紫娟还有高发利围了过来,他们显然要替罗天运代酒,但是这个时候,罗天运是断然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代这个酒的。这一帮人联起手来捉弄于他,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输给他们。

罗天运把六杯全喝下去了,李惠玲和古庆明全傻看着他,认为他会当场出丑,可罗天运没有,他硬是强迫自己的胃把这些可怕的酒全部装下去。他很有些大义凛然的悲愤,十条人命还躺在冷冰的冻库里,可这帮人却可以如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如此狂喝,猛喝着。一如彭易源一样,几场火灾算什么呢?几十条人命又算什么呢?酒没喝好,人没陪好,才是地方领导们的错。

罗天运在六杯酒下肚后,有一种从来没有的悲凉感。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所有人羡慕、削尖脑袋往进钻的官场吗?

这不是罗天运要的结果,更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可是他必须去面对,必须去看,甚至必须与狼共舞。

没有哪一种悲,比看清楚了狼的本来面目,还得坐在一起握手言和更悲的了。这个夜晚,如刀刻一般,铭在了罗天运的内心最深处,他记住了,也记下了这帮人的面目!

马宁克倒不是成心想灌罗天运,对罗天运,他还是从内心很有些敬畏的。这个人与其他地市州的书记不一样,究竟不一样在哪里?马宁克也在捉摸着,他其实不想和罗天运把梁子结深。可陈刚和凌**仗着路鑫波的势,天不怕,地不怕。

罗天运吃亏吃在了陈刚身上,跟陈刚喝完六杯,陈刚马上变得有礼貌,热情有加地将他请到主宾位上,而且声明再也不容许他人敬酒。罗天运以为陈刚不想再嗜酒,哪知他是一个人独霸,要跟他猜拳。罗天运当然不干,他还没到这地步。可陈刚哪里肯放过。罗天运见过不讲规矩的,但从没见过像陈刚这样霸道而又不懂规矩的,这天他是毁在了陈刚身上,这人喝起酒来,如同诬赖。可这样的人,却深得路鑫波的宠,这一点,罗天运清楚得很。不得他陈刚仗势,他敢在罗天运面前这样吗?

罗天运在内心冷冷地笑着,但是他今天会把一切装下,忍下,放下,尽情地陪着马宁克和陈刚。

离开吴都大酒店时,已是夜里十一点二十。罗天运头痛欲裂,两边场子喝的不是同一种酒,调查组那边喝的是茅台,这边喝的五粮液,这倒也罢了,对他来说,喝什么早已无所谓,当官数十栽,早已久经酒精考验,关键是心情。他们有个毛病,跟官职高的人喝,怎么也不醉,哪怕让人家抓着鼻子灌,也不醉。就是不能让官职低的人拿酒找平衡,今天这酒,喝的不顺,也喝得极为不爽。罗天运就被马宁克和陈刚欺侮了一回,还有彭易源,表面他倒是没喝罗天运的酒,可他的话味放着,这酒能不往死里去喝?

###第119章他累了

罗天运刚出门,胃里就翻腾,忍了几忍,没忍住,想去洗手间,来不及了,“哇”一声,就吐。幸亏后面跟着的接待处主任眼疾手快,双手接过来,接住了污物。吐了几口,感觉舒服些,擦了一把,冲接待处主任说:“不好意思啊,委屈你了。”接待处主任双手仍然捧着,脸上是诚惶诚恐的表情。

“快去洗洗手,今天真是多了。”看着接待处主任手里一堆污物,罗天运自己也觉不好意思,他很少这样狼狈过。接待处主任像是受到了大宠幸,仍旧执着地站着,不想去洗手。“去啊,还想看我出丑吗?”骂过这句,接待处主任才惶惶走了。

出了酒店,冷风吹来,胃里更加翻腾不息,几次控制都没控制好,罗天运便蹲在花园边,索性放开了吐。吐着吐着,一股悲壮感突然袭来:“我这是何苦呢?干嘛非要给自己找这份不自在。”他完全可以在这帮人面前硬气一些,完全可以不理他们,可是,为了吴都,为了给吴都一份和谐,他不想再有更多的人被牺牲掉,在这个被字化的时代里,他不想连自己都卷进被字化里,那样的话,他为之奋斗的金子塔尖还有什么意义呢?

罗天运很有些心力交瘁。可他还得弯下腰低下头收起自尊,来回奔波在场子上,看别人笑脸听别人冷语,就连陈刚、马宁克这样的人,都敢骑他头上,罗天运实在觉得憋屈。一阵风吹来,罗天运又开始吐,心都快要吐出来了,官做到这份上,算成功还是算失败,他想不清,也不想去想。只是非常非常可怜自己,替自己悲壮。

孙紫娟不知什么时来到了罗天运身边,掏出纸巾,递给他,罗天运一抬头,看到孙紫娟刻意装扮过的脸时,怎么突然那么憎恶她呢?是啊,今晚他怎么就突然憎恶起孙紫娟来了呢,以前不是挺欣赏她的吗?不是在前一天还打算重用她的吗?

“滚!”罗天运听见自己这么吼了一声,胃里又一阵翻滚,罗天运彻底崩溃了,低头狂吐起来。这次他吐了有半个小时,终于吐得吐不出了,缓缓起身,活动下早已麻木的下肢,跟静候在边上的接待处主任说:“你带他们先回吧,给我留下一辆车,我想一个人走走。”

月黑风高,世界空旷得骇人。罗天运很少有深夜独自站在街头的经历,这么多年,他的身边总是站满了手,时时刻刻听他召唤,时时刻刻为他着想为他服务。而此时,他立在风中,感觉内心有种说不出的空旷。他想起许多事,从第一天参加工作到今天,他走过不少坎坷,不少悲壮,有几次险些翻船,后来又稳稳地站住。也有过不少辉煌,不少成就。此刻想起来,就觉人生真是一场戏,高chao迭起,低谷连连。如同那烈酒,喝时兴奋刺激,喝完,内心立刻陷入懊悔与黑暗。一阵风吹来,他又打了一个冷颤,抬眼看星空,竟然发现夜空是那么美,又是那么神秘,多少秘密,都是在这样的暗夜里发生的,多少凄凉或是辉煌,是这黑夜成就的?

罗天运感慨一会,他抬起脚步,往停车的方向走去,一转身,竟然发现孙紫娟并没有走,他有些不忍心,迎了过去,孙紫娟很轻地叫了一声:“书记。”

“有事吗?”罗天运冷冷地问了一句。

“书记,我知道你误会了。可是有的误会是不能拿酒来伤害自己的身处,我孙紫娟别的能耐没有,认定的事情会一条道走到黑的。放心吧,书记,无论我去过什么地方,心会在吴都,人也会在吴都,我不会让书记失望的。”说完,不等罗天运说话,一转身,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幕里。

罗天运盯着孙紫娟的背影,那背影此时竟变得那么决绝,那么幽伤却又那么雅致,难道他真的误解了她?

罗天运正想着的时候,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彭青山的电话,口气很紧张地说:“书记,有件急事得向您汇报一下,十万火急。”

“什么事?”罗天运心里腾一声,下意识地慌忙扫了眼四周,除远处静等他的接待处主任和司机外,四周并无外人。他自嘲一句,这种地方,会有什么人偷听你电话啊。遂打起精神,等彭青山汇报。

彭青山不汇报还好,一汇报,立马就让这个夜晚变得更黑更暗了,罗天运似乎都能够看到乌云滚滚,满眼全是。

“那个叫胡八月的记者有了下落,是省公安厅李副厅长接走的。”

“他?什么时候?”罗天运连着惊了几惊,脊背里一阵冷风嗖嗖掠过。

彭青山又说:“刚刚李厅带人强行闯入了南湖楼,不由分说就把人带走了,还打伤了我们两名同志。”

“什么?!”罗天运肺都要炸了,他实在没想到,路鑫波这么狠,居然把能派来的力量全派来了,这个李副厅长一向就是路鑫波手下的一条走狗,怎么就忘了他呢。

“这事估计是路鑫波省长安排的。”彭青山大着胆子说。他得到确凿消息,省厅的李副厅长将记者胡八月直接带往武江,去见路鑫波了,才知把祸闯大了,紧着给罗天运打电话汇报。

“你不是不知道胡八月的下落吗?怎么胡八月还是在你手里?”罗天运冷冷地问了彭青山一句。

“书记,这,这个,”彭青山结巴了。

“说,到底怎么一回事?”罗天运的酒似乎醒了一大半,他叮嘱过彭青山,不要搅和进去,他偏偏就不信。

“书记,这个胡八月到处找我带去清场的弟兄,而且他们被她缠得忍无可忍,就想教训一下,把她给关了起来,确实是动手打了她,书记,我也是刚刚才得知是我手下人干的事情,因为这女人威胁利诱他们,他们也是被惹毛了,才动手的。书记,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确实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才十万火急向书记您汇报这件事。”彭青山有些结巴,也很有些委屈地解释了一通。

“猪,你们全是笨猪。这个时候,说了,我们的人要忍,忍,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你们这帮人全是饭桶。”罗天运吼了起来,一吼完,便把手机给挂了。

此时,路鑫波看到胡八月的那一瞬,脸色都青了。这事太过突然,而且对他有某种挑战。是他把事情估计得过于乐观,接到凌**电话时,路鑫波并不相信胡八月会真的失踪。怎么会呢,让记者失踪,胆子也忒大了。况且胡八月是谁,江南有谁敢动她?据路鑫波掌握,这位女记者还是有点背景的,不过她的背景很神秘,几乎不被别人所知。再者,这些年胡八月惹的事不少,每次都能把动静闹到很大。在新闻这一行,她算是典型的刺儿头了。

路鑫波跟胡八月算是熟悉,是凌**牵线搭桥认识的,认识后,胡八月就成了他的常客。这女子性格开朗、大方,见人就熟,一点不见生,也没有人们常说的那种拘谨。哪怕是在路鑫波这里,照样一幅无拘无束的样子。来了还要蹭饭,嚷嚷着要吃大户,还说省长的钱,不吃白不吃,吃了自然白吃。坐一起,总是她的声音,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别人根本插不了嘴。凌**那么能说会道,到胡八月面前,也只能哑巴,强中自有强中手啊。吃了喝了还不算,他这里有什么看上眼,不管重不重要,顺手就牵走,商量的余地都没。记得最清的一次,香港有位文化界大腕来江北,兴奋之余,提笔给路鑫波赠了一副墨宝,正好那天胡八月来了,一个人来的,为省城一块地,想从路鑫波这里考证一些传闻。一见着墨宝,马上两眼放光,大腕前脚出门,后脚她就将字收起来,嬉皮笑脸说:“又让我拣了便宜,省长就是省长,什么人都要讨好。知道不,我可仰慕他很久了,香港市场这幅字值这个数呢。”说着神秘地竖起五个手指头。路鑫波气恼地白她一眼:“知道还敢掠夺,快放下!”

“凭什么啊,见者有份,这道理都不懂。”将字画一收,拿出录音笔,正儿八经跟路鑫波谈起工作来。

这种女人,遇见了真是没办法。路鑫波纵是省长,也有拿她没招的时候。当然,他喜欢这种性格,敢作敢为,跟他有点像。这女人也有太多缺点,一没正形,二不知天高地厚,三嘛,年轻。在路鑫波看来,年轻绝不是财富,更多的时候,年轻就是冒险,就是自大,就是忘形。他年轻的时候,老犯错误,一次比一次大。若不是父亲还有叔叔伯伯们严加批评,他是走不到今天的。他曾提醒过胡八月,记者这一行,风险大,干好了,出彩,干不好,等于混饭吃,要是干过了,哈哈……他没往下说,后面的话不用他说,相信胡八月会明白。

她很聪明呢。有次跟夫人谈起胡八月,路鑫波这么说。夫人马上说:“那还不让她来见我?”

“你见她做什么?”路鑫波怔怔盯住夫人,半天,忽然笑了,说了句让夫人脸红心跳的话:“别滥伤无辜,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夫人以后没再提过她。

###第120章记者被打伤了

“怎么回事?”未等胡八月进门,路鑫波就问。

“进去再说,事情复杂着呢。”李副厅长一边扶着胡八月进门,一边说。路鑫波发现,胡八月额头上有伤,左腿走路有点瘸。

“怎么回事?”路鑫波又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回事,打劫呗,一帮强盗!”胡八月没好气地冲了一句,吓得李副厅长面色都白了。

“胡八月,注意说话!”路鑫波火了胡八月一句。

“我怎么了我,舆论监督有错吗,为什么不让说真话?”胡八月的情绪很过激,她还没从激愤中走出来。

“舆论监督是没错,但你乱监督,就会出问题。”路鑫波看着胡八月说,他的眼里已有了东西,那是胡八月的伤带给他的。

“我乱监督什么了,搞清真相,这是我的责任。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认,你们到底怕什么?”胡八月直视着路鑫波说着。

路鑫波却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望着胡八月说:“好啦,先吃点东西,受累了吧,教训总是不深刻,这次可得记牢哟。”

“就不!”胡八月明显感受到来自路鑫波的关怀,嘴上却还是硬。她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特权,敢在别人眼里十二分畏惧的路省长面前如此放肆,没一点顾忌。也许是习惯吧,打小起,她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这些年的经历不但没让她倒下,反让她越来越坚强越来越明朗。

路鑫波安排人替胡八月张罗晚餐,胡八月使劲喊疼。过去的二十多个小时,对她来说真是恶梦,刚才在路上,因为气愤,忘了疼痛,这阵疼痛感连着袭击她,不叫都不行。路鑫波吓着了,忙问伤在哪,真有那么痛?胡八月哭着嗓子说:“你让他们吊一晚,试试痛不痛,王八蛋,流氓,暴徒!”路鑫波正起脸,转向李副厅长说:“马上找医生,给她治伤。”

李副厅长说:“不用找医生,这种伤我熟悉,我想办法。”

“你熟悉?”路鑫波显出困惑,半天后说:“哦,我忘了你也是公安。”

李副厅长挨了挖苦,脸上讪讪的,又不敢耽搁,紧着给胡八月疗伤,结果手上用力过大,弄痛了胡八月。“轻点,你比他们还狠啊。”胡八月叫了一声,眼里泪就下来了。这一天她真是受了苦,那天发布会上,数她问题最多,也最尖锐,尤其商厦强行关门不让顾客撤离一事,就是她在会上率先质问的。但吴都方面一概不回答,胡八月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发布会草草结束,她跟北京来的几名记者堵住古庆明,穷追猛打,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把古庆明惹火了,一把推开她说:“我这里没有答案,想要答案,自己找去!”古庆明气急败坏。他跟胡八月交锋已不是一次两次,只要吴都出事,胡八月总是第一个跑来,而且跟橡皮膏药,粘上就甩不掉。

古庆明强行离场,过来两位工作人员,冲胡八月几个说:“几位请到贵宾室,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有人拽了胡八月一把,示意不要冲动。胡八月没理,冲工作人员说:“以为我不敢啊,前面带路!”工作人员将他们带到四楼,曲曲弯弯绕了一大圈,最后进了一间会议室。刚进去,几个彪形大汉扑上来,先是夺了她的摄像机,接着将录音笔也抢走。“你们干什么,我是记者!”胡八月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奋力保护自己。可她哪是几位对手,没几下,就让人家放倒在沙发上。其中有个光头一脚踩在她肚子上:“记者?老子是记者的爹,专门对付你这些王八羔子的,敢添乱,信不信我一脚踩死你?”说话间,脚下恨恨用力,胡八月快要断气了。强挣着又冲光头骂了一句:“放开我,流氓!”

没想光头哈哈大笑:“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流氓,叫,叫啊,叫浪点。”

另外几个记者也一样,受到类似的“礼遇”。不过他们比胡八月识趣,见人家来狠的,马上缴械投降。这年头,做记者的已经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不像以前那么犯倔,犯倔很无用。

可胡八月就是犯倔。跟光头吵了几句,光头一把提起她,见她还敢还嘴,没来由地就啪啪搧了她几个嘴巴子。“胡八月,我看你是欠扁!”光头哈哈大笑,目光淫邪极了。胡八月嘴里出了血,右边脸也肿了。再想回击对方,已经没了机会,就听光头冲另外两个男人说:“放他们几个走,马上离开吴都,这女人,给我看起来,好好修理。”

胡八月先是被丢进地下室,手反捆着,衣服也撕开几道口子,胸罩的带子都断了,半片胸露出来。露就露吧,她也顾不上了,这时候是没有羞耻可言的,尊严什么的更谈不上,不被luen奸就算万幸。他们这一行,什么黑幕都能触到,同样,什么黑手也可能遇到。胡八月脑子里,现在已经没“怕”这个字了。

天黑时分,两男人提小鸡一样,提着她离开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前面的矮个子男人趁机揩油,狠狠抓了把她山峰,掐的她生疼。胡八月再也骂不出了,嘴被塞住,两个臭男人,不知用什么脏东西,又臭又恶心。胡八月想吐,但吐不出来,胃里狼抓似的难受,心更难受。她被丢进一辆车,矮个子男人嫌她动作慢,恨恨踹她一脚,胡八月气愤地还了他一脚,这下惹恼了矮个子男人,连着踹她几脚,冲她胸口给了一拳,撕住她头发说:“老实点,不老实把你luen奸掉。”

luen奸两个字,还是吓到了胡八月。她一个同行,也是女的,就因替别人上访,不罢休,结果……

胡八月老实了。

老实后的胡八月一边想,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会把她带到哪里?一边紧急思忖脱险的办法。她的手机没了,让光头砸了,光头砸手机时很兴奋,一边砸一边嘴里还乱语。后来胡八月才知道,光头他们是一家保安公司的,光头是经理,眼前这个矮个子男人,是光头表弟,坐过三年牢,出来了。

胡八月被带到南湖楼,这里是餐饮住宿桑拿按摩一条龙,不豪华,但生意很火。他们将胡八月关进一间客房,矮个子男人端来盒饭,往胡八月面前一放:“吃吧,饿死不偿命的,吃饱了,抓紧写认罪书。”

“认罪书?”胡八月抬起头,往矮个子脸上瞅了一眼。

“当然是认罪书啊,你知道你罪有多大,大死了,若不是哥几个可怜你,念你是小美人,啪一声,拉出去毙了。”矮个子男人食指和拇指一动,做个枪的动作,斜眼瞄了胡八月一下,脸上非常委琐地动了一下,坐一边挖他的脚丫子去了。这男人有个坏毛病,老爱挖脚丫子,一有空,就脱了袜子使劲扣脚丫子。定是得了啥脏病,臭男人。

胡八月一开始不想吃,后来想通了,凭她的经验,他们不敢把她弄死,顶多就是暴力恐吓一下。如今当记者的,哪个没这样的境遇,除非你是完全站在官方一边,胡八月这样的刺儿头,没被弄死就算万幸。胡八月抓过盒饭,狂吃起来,吃饱了才有劲,才能想办法离开。她对离开很有信心,对付吴都这帮人,还不至于太难,所以内心并不太悲观。她必须出去,必须把真相搞清。胡八月这一生,仿佛就是为真相而来,每每遇到此类事件,每个细胞都能兴奋起来。有时候她怀疑自己不是为真理而斗争,而是为某种命定而挣扎。当然,她觉得值。

胡八月吃完,矮个子男人也挖够了脚丫子,走过来,扔给她一叠稿纸:“写吧,把你所有秘密还有保证全写上面,要是我们老大看过眼了呢,就放你回去,回去乖乖上你的班,不要再惹事生非,做个乖孩子。要是我们老大看不过去呢,对不住,你就在这里住着吧,寂寞了呢,看上哥几个中哪一个,飞个眉眼,暗示一下,哥几个帮你解决,免费的。”矮个子话既粗鲁又下流,说时,手上还有淫邪动作。

“你们老大是谁?”胡八月出其不意地问。

“臭娘们,这话也是你问的?”矮个子突然发怒,一只脚飞过来,差点踢飞胡八月下巴。

胡八月被关了一天,他们非要她写出,受谁的指示,跑到吴都干什么?还要她明白无误写上,所谓火灾发生后商厦强行扣留顾客,完全是道听途说,是别人授意她这么干的。胡八月不从,他们就折磨她。若不是李副厅长带人赶来,怕是现在她还在受欺凌。

“什么公司,啥人操纵?”听完胡八月的话,路鑫波问李副厅长。

“正大保安公司,老板叫岳正彪,这边的人叫他彪哥。”

“彪哥?”路鑫波隐约记得,这个称呼好像听过。忽地记起,有次小安子跟他说事,提到过这个人。抓起电话:“小安子吗,你过来一下。”小安子很快进来,路鑫波问:“有个叫彪哥的,了解情况不?”

“他呀?”小安子诧异了一声,目光在几位脸上扫了扫,看见胡八月,脸上有些吃惊。“他是易源秘书长的大舅哥,以前承包矿山,后来出了事,不干了,从别人手里接过这家保安公司,干的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