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尘与土,面前老人的模样才豁然清晰,与秦正风自然亲切的笑容中有种把事情牢牢掌握在手中的自信风格完全不同,这个穿着黑色宽服的长眉老人如同精铁锻打出来的,目光冷厉如刀,站在他面前有种被刀指着眉心的感觉。
阳光透过破碎的大门,在老人的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莫名有种电影里黑道老大哥的既视感。
更边上,跪倒着一个年轻人,一道浅浅的伤口从脸颊上划开,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到地板上,背后的白衬衫被汗水完全打湿,头发散乱的沾染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
狼狈的脸与印象里的照片缓缓重合,周安迅速认出这就是那个李德威理事的小重孙。
李胜。
李德威一共有两个重孙,这是年纪稍小的,同样也是派人刺杀周安的那个。
秦正风看都没看一眼那跪倒在地的年轻人,径直迈步越过坐到了长眉老人面前,清脆的脚步声回荡在整个大厅,周安也紧跟其后,腰挎长刀静立在秦正风左手边。
无数错杂的脚步声响起,冲进了如同废墟般的大厅。
“都退下吧,这是我和秦理事的私事。”李德威对着紧跟着黑色跑车冲进来的保安们轻轻挥手。
说是保安,却完全没有安保的效果,毕竟有什么保安会比住在这的理事更强呢?更多的只是无人居住时防止小偷进来罢了。
“喝茶吗?”李德威没有提任何关于秦正风直接开车冲撞进来的事,只是像个老朋友般的询问。
桌上点着一个炭火炉子,炉上坐着一把铁壶。铁壶黝黑沉重,上半截像榴莲般有无数钝刺,下半截雕刻着不知名的异兽,四蹄踏在流云火焰中。炭火把壶底烧得通红,流云状的火焰发着红光。
空旷的客厅里微风吹过,壶中的水咕咕作响,周安从上往下看,像是阳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
李德威赤手拿起铁壶将沸水倒进茶杯后倒掉,正准备挑出茶粉时秦正风的话语打断了他的动作。
“喝茶就不必了,你很清楚我是来干嘛的。”
李德威恍若未闻,继续冲泡:“这位就是极道的传人吧,果真是青年才俊,比我那不成器的孙子强多了。”
“把人和一个垃圾去比较,那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不是吗?”秦正风笑道。
“你太暴躁了,我坐在这里泡茶,只是希望我们能用一种相对平和的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通过某种激烈的方式。”李德威再从铁壶中取一大勺热水倒入茶碗,用茶筅轻轻搅拌后递给秦正风。
茶香四溢。
“你觉得我会害怕激烈的方式吗?以前我就不怕,现在更是如此。”秦正风结果茶杯一饮而尽,丝毫不在意那是刚刚倒出的沸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心急……”
“因为我还保有年轻人的热诚,不像你,你已经老了,老得连自己的孙子都管不了了,我很怀疑你现在是不是连上厕所都要有人服侍。”秦正风的话让同样站立在李德威身后的李胜身体微微一颤。
李德威眼角抽搐,仿佛有一条毒蛇在那里跳动,他对秦正风这幅老流氓架势有些措不及防:“你这就是在说笑了,大家都是曜日真武,能到达这一层次的活过两百岁,甚至是三百岁的都大有人在。”
当初协会的组成都是一群拥有赤诚之心的年轻人,而秦正风更只是其中一位理事的继任者,是所有理事里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继任者,李德威现在已经超过了一百二十岁了。
“但那都是寿终正寝不是吗?你确定你行吗?”秦正风的话语透露出了赤裸裸的威胁。
“你的意思难不成是要为了这次不成功的刺杀干掉我?你觉得自己能办到吗?”
“杀你有点难度,但让你躺几个月应该可以办到。”秦正风微笑,“毕竟你是前辈。”
“人老了就总喜欢利益至上,总期待着什么事都能通过交易解决一切,所以你总是像个乌龟一样的窝在协会里,你有多久没动过手了?难道我上了你老婆给点钱就完事了吗!?”
“秦正风!”这一句话终于点燃了怒火,李德威拍案而起,“你的狂妄未免太可笑了!你以为成为了理事就能对抗我了吗?我成为元老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这恰恰证明你老了!老到连教出来的孙子都只会一些蝇营狗苟!而这又反过来证明你也不过如此!”秦正风也立刻站起,他的个子明显要高出李德威一大截,显得气势更足。
站起来的秦正风顿了顿,像是恍然大悟道:“哦,不对,忘了这是你重孙了,原来是重孙了啊。”
秦正风每说一句,李德威的脸上就增添一份狰狞,暴怒的青筋跳动,但很快他又重新坐下,语气平稳,就好像刚才拍案而起的人不是他。
“这些都是小辈门的事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坐下来协商,而不是像个孩子一样一味的辱骂和强调对错。”
秦正风直骂李德威年纪大,李德威暗讽秦正风年纪‘轻’得像个毛头小子。
李德威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吧,你到底要什么?只要不太过分,我都能答应。”
“我的条件很简单。”秦正风看了一眼李胜,“只要你身后这小子死了就好。”
站立在李德威身后的李胜如遭雷击,整个身体止开始不住的颤抖。
李德威默然,他明白自己犯了错误,错在太过急切。他用茶道来迎接秦正风,沉稳的气势如汪洋大海般四溢,让秦正风感受到他的坦荡和从容,希望先以威势震动秦正风,然后再跟他谈条件。
没想到秦正风如此的唑唑逼人,打从一开始就从没有谈条件的意愿。
“没得谈吗?”李德威声音淡淡,浑身肌肉开始收缩,今天的事情发展到这已经注定不能善了。
“哦?还要谈?重孙死了还不够吗?原来你这样有诚意,是我错怪你了,说吧还想赔偿什么?”秦正风微笑。
大厅里寂静如死,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周安的手握紧刀柄,眼神紧盯李胜的喉咙,蓄势待发。
“我还以为你们穿成这样真是来谈判的。”
“当然不是,我们只是来送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