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暴鼠村,火把如林,光线通明。
全村数百号人都没法睡了,虽然大家已经劳累一天,却都被动员出来清理村外战场。
因为黑森林的乱局算是告一段落了。
周青峰双臂吊在脖子上,站在一具高大的人体骨架前,默然无语。
骨架是老修斯留下的。火把照耀下,可以看到它空洞的眼眶,残留的铠甲,散落的私人物品。
初到黑森林,周青峰就从各种流言中知道这么个人物。出卖托德的是它,投靠邪神的是它,为地精卖命的是它,最终被班恩选中来跟周青峰拼命的也是他。
可周青峰并不了解这个人。
“你伤的怎么样?”忙乱的人群中,伊妮莎走过来。她瞧了瞧周青峰吊在脖子上的两只手,又着重检查了少年肩膀上焦炭般的伤势。
和老修斯拼命时,周青峰双手脱臼了。他开始还不觉着,后来就发现两只手动不了。
幸好‘联军’里别的没有,人人都有一手正骨的本事,老侏儒过来捏了两下,就把他的胳膊吊在脖子上了。
“我的手没事,就是肩膀上特别疼。”周青峰说话时,神情萎靡。
乌黯之枪擦过周青峰的肩膀,不但毁掉了他的淤泥怪皮甲,稍稍一蹭就把他一层皮给炭化了。炭化后的皮肉就好像被火烧似的,侏儒巫医给他上了些药,但不见任何好转。
“你被邪神赐予的武器击中了,草药是无效的。”
伊妮莎拆开了周青峰肩头包扎的伤口,把老侏儒敷的烂乎乎草药全给清理掉。炭化的皮肤也被她去除,这过程疼的周青峰额头直冒冷汗,肌肉抽搐,痛苦呻吟。
“忍着点。”伊妮莎看了眼伤口,“这不仅仅是破了块皮。邪神的气息侵入了你的身体,得找个高阶牧师才能清除。除非你向班恩屈服,否则你终身都将和痛苦相伴。”
周青峰苦笑道:“这鬼地方哪有什么高阶牧师?”
伊妮莎仔细瞧了瞧周青峰的脸。少年的精神很不好,还伴发高热。可就是他领导了黑森林的这次绝境之战,把一场灭顶之灾消于无形。
“维克多,你愿意欠我一个人情吗?”成熟的女人望着少年的眼睛。
嗯......?
周青峰奇怪的和伊妮莎对视。
这女人犹如流落凡尘的明珠,很是与众不同。少年受她多次帮助,才能屡屡化险为夷。比如白天的战斗中,周青峰差点死在亡灵刺客的剑下,是她突然杀过来,反杀了对手。
只是周青峰没搞明白女人什么意思?
伊妮莎却又摇头,苦笑道:“算了,就看今天老修斯的下场,黑森林的人类若真被班恩教会控制,大家都要失去自由。你的努力解救了大家的命运,其实是我欠你的人情。”
说着话,伊妮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瓶子。
拔开瓶塞,淡淡的香气飘出,闻着是......‘爱恋者之泪’。
“你把香水拿出来干嘛?”
“傻瓜,这不是香水。”
“是什么?”
伊妮莎带着笑将瓶口倾倒,一滴露珠般的水滴落在周青峰肩膀的伤口上。水滴闻着气味淡雅,到了伤口却如同落在滚烫的油锅般,劈啪作响,爆开一朵朵血花。
肩膀的表皮早已炭化,露出底下血红色的肌肉。此刻肌肉痉挛般抽搐,潜藏其中的黑气冒出,纠缠盘结。
揭开伤口时,周青峰就痛的冒冷汗。现在他更是痛的惨叫,无力瘫倒,甚至就地打滚。伊妮莎为了免得他伤口撕裂,不得不俯身按住他,努力安抚,不让他乱动。
痛了一阵子,周青峰带着哭腔问道:“这是什么?”
“来自生命神殿的圣水。我把它和‘爱恋者之泪’混在一起。这十年就靠它,我才能在黑森林里摒除邪恶,抗拒混乱。”
伊妮莎替周青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忍一忍,它能帮你去除邪神的影响。”
疼痛过后,周青峰确实觉着肩头不再火辣辣的难受,身体舒服了许多,连精神也变得振奋。可伊妮莎却摇头说‘去除的不彻底’,又将小瓶子里的圣水滴在他肩膀上。
油锅中煎熬的感受再次出现,甚至比刚刚那次更加强烈。周青峰痛苦的完全无法控制,不停的在地上挣扎,惨叫不休。
周青峰痛的拼命挣扎,颠来倒去。女人只能一边宽慰他不要乱动,一边强行压制他,免得伤口恶化。如此折腾好一会,等到肩头的伤口处理完毕,两人都是一身大汗,累的不行。
周青峰躺在地上直喘气,浑身无力。刚刚的疼痛让他眼泪都流出来了。
伊妮莎结束治疗,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望着手中彻底空了的小瓶子,微微一叹,“你休息会,有力气了就起来活动活动,记得把伤口重新包扎一下。我去忙了,过会来看你。”
女人理了理凌乱的衣角,起身离开。
周青峰躺了一会,就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多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就连他的马就凑过来,一副好奇的模样看着他——明明是一头骸骨战马,那颗怪兽脑袋真是好奇心过剩的模样。
周大爷从地上蹦了起来,追着骸骨战马绕圈跑了一千米。‘疾影’一溜烟的跑,把少年累的几乎脱力,又回到原本的位置。
几个村民正在拆解老修斯的骸骨,上头的甲胄似乎还能用,遗留的零碎里还找到几枚银币。
老侏儒博格正朝骸骨叹气,周青峰走过去,没好气的问道:“你叹什么气?”
“老修斯其实人不坏。”
“别胡扯,我最讨厌每次坏人死后都被发现情有可原的垃圾剧情。坏人就是坏人,痛痛快快去死就好了,活下来的自然是好人。”
周青峰瞎扯一通。
老侏儒还是叹气道:“修斯一直想统一整个黑森林,他做这个梦做了一生,各种办法都用了,可最终还是失败。我不是在说他的好话,也不是为他辩解,只是有些......”
“这大概就是命运。”老侏儒到最后也没说清楚只是‘有些啥’。它摇摇头,离去了。
异化的骸骨被刀斧拆解,丢进篝火里烧。
天亮前,村外的战场恢复如常。当天空再次变得昏沉沉,村子内外再次变得安静。但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放松,战乱总算结束了,大家可以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