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酥饼进书房,关上房门,房间里只剩下云轻轻和油酥饼两个人。
“他死了,你心里有怨吗?”云轻轻的声音很平静。
油酥饼垂下眼帘,眼睫打下一层阴影,让人分辨不出她在想一些什么。
云轻轻眯了眯眼睛,有些没了耐心。
油酥饼忽地抬起眼,那双眼中有着哭过的红血丝,双眸深处却是一片清明。
她前半生糊涂,也想着糊糊涂涂是幸福,她这样的农女能够嫁给一个秀才,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恩赐了。
可是上天总是那么吝啬,又或许是上辈子自己是一个恶人,这辈子是来受罪还债的。
她想着,大概自己上辈子欠了丈夫和婆婆很多银子吧,所以这辈子是来还债的。
后来,孩子死了,她被婆婆逼着出来做奶娘,丈夫也有了小妾软玉温香,也忘了她这个糟糠之妻,让她渐渐心冷,好在东家心善,同行的四名奶娘也是热心人,小月亮可爱灵慧,让她渐渐忘记了痛苦。
每一次回去送银子的时候,她都不会待太久,总是过一个夜,然后就急急回去见小月亮了。
“东家,谢谢。”酥油饼忽然跪了下来,她没有再哭了,她想着,自己不该再哭了,眼泪是懦弱,是悲伤,是苦难,不该让它们再出现了。
云轻轻看向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不怨我吗?”
“我曾觉得,那就是我的命了,嫁给丈夫,洗衣做饭,一辈子伺候那个男人,孝敬婆婆。但后来,孩子死了,丈夫又被小妾夺走了,婆婆对我又刻薄凶狠,逐渐的,我对那个家早已没了归去的念头。”
“他死的时候,我的确伤心过。”
“不是为了他而伤心,而是为我,苏大丫自己的前半生伤心。”
“我自认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孩子死了,我以前觉得,那是我的命不好,但是,看到满地的鲜血,我忽然明白了,命从来不是上天决定的。”
“其实,很多事情,我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我丈夫早就看腻了我,我是乡下姑娘,皮肤粗糙,身材不好,因为从小吃得不好,还要下地干农活,双手双脚都是老茧,甚至还没有我丈夫皮肤好。”
她自嘲的笑了起来,“不瞒您说,我和他成婚多年,他住在我那屋里的时间很少,总是对我说,他要寒窗苦读,所以睡在书房,不能因为女色而乱了读书的心思。”
“那时候,我真的信的。”
“我很傻,也很天真。”
“也正因为如此相信,才会傻到卖了自己,给他买来小妾。其实每次回去,他不住在我那里,而是去小妾那屋里住,我就明白的。他大可不住我屋里,也不住小妾屋子里,继续睡他的书房去,但他没有。”
“那小妾身段好,皮肤好,长得也好,他是喜欢的。”
“是因为喜欢她,不舍得她,才会夜夜留在她的屋子里,哪怕我一个月回去一次,回去一晚上,他也不愿可怜可怜我,给我一些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