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璐只觉得心中有无数暖流淌过,她眸光温柔地望着尉妘妗,伸手接过了纸片,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你。”
尉妘妗露齿一笑,“姐姐,你快走吧,我和他说完话,就去找姐姐。”
一听尉妘妗要留下,一旁的朱鄞祁顿时急了,他顾不上此刻的身份不对,上前两步。“皇后娘娘,既然地址已经拿到,您还是赶紧带着妗儿离开吧!”
沈梦璐转头望着尉妘妗。“妗儿,你真要留下来吗?他……不见得真是你的夫君哦。”
尉妘妗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姐姐,为人者,诚为本!我既答应留下,就要说到做到。姐姐在外面等等我吧,我……我很快就会出去的。”
话虽这样说着,尉妘妗闪烁的眼眸却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沈梦璐,你不能强行带走她,不能说话不算话!”生怕沈梦璐成为阻碍,朱鄞褶慌张地大喊到。
沈梦璐侧头望了一眼朱鄞祁,对尉妘妗点了点头。“如果这是妗儿的想法,那么姐姐就支持你。姐姐就在外面等着,你觉得害怕的时候,只要喊一声就行,姐姐就会马上进来,好吗?”
在尉妘妗说出为人者,诚为本这句话的时候,沈梦璐就决定尊重尉妘妗的选择。尉妘妗天生的善良和美好,在这一刻呈现到了极致,沈梦璐自然不会破坏她的真善美。
“恩,姐姐别担心,妗儿晓得。”尉妘妗扬着笑脸催促沈梦璐离开。“姐姐在外面等我吧!”
沈梦璐点头,示意朱鄞祁跟着自己一起离去。“你随本宫到外面等吧!”
“娘娘,看守重犯是属下的职责。”朱鄞祁寒着脸应了一声,拒绝离开。没有办法说服尉妘妗离开,那他就陪着她留在这里,他绝不会让尉妘妗和朱鄞褶单独相处的。另外,他也要听听朱鄞褶到底想说什么。
朱鄞褶定睛望了朱鄞祁一眼,这才发现了他的身份。“我当是哪来的侍卫竟这样胆大包天,连主子的命令竟也敢不听。原来,竟是你呀……”
见朱鄞褶认出自己,又见尉妘妗好奇地朝自己张望,朱鄞祁紧张地低下头,粗着嗓子回了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梦璐的眼眸一沉,沉声呵斥了一句。“本宫叫你出去就出去,还不快走!”尉妘妗难得精神状态不错,沈梦璐也不希望她再被朱鄞祁刺激到。
朱鄞祁用力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可走出两步,朱鄞褶的声音再次响起。
“沈梦璐,让他打开牢门!”朱鄞褶看到了朱鄞祁挂在腰上的钥匙。
沈梦璐皱了皱眉,沉声对朱鄞祁发话。“打开牢门。”
“娘娘……”朱鄞祁惊愕地瞪大眼眸,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娘娘,他……他是重犯,怎能……怎能……”
“打开!你难道还怕一个瘸子能掀起什么浪来吗?”沈梦璐冷睇了朱鄞褶一眼,然后给朱鄞祁使了个眼色,率先踏出了牢房。
朱鄞祁明白沈梦璐的意思是要她别节外生枝,朱鄞祁虽然心中窝火,却还是愤愤地转身,依言打开了牢门。
“劳驾了!”朱鄞褶得意地冲朱鄞祁扯出一抹笑。
“朱鄞褶,你给我小心点。”朱鄞祁低声警告了一句,然后垂着头快步离开了。
出了牢房,看到在门口等待自己的沈梦璐,朱鄞祁各种没好气,一时控制不住脾气,责备的话便冲口而出了。“你怎么能让他们单独待在一块儿呢?”
沈梦璐轻飘飘地瞥了朱鄞祁一眼,对他的气急败坏有些不以为然。“你不是想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吗?不让他们相处,又怎么能了解?让他们待一会儿,对尉妘妗来说不是坏事。”
只有尽可能多地去了解尉妘妗过去大半年时间的生活状况和精神状况,沈梦璐才能做出全面的判断,为尉妘妗制定相应的治疗方案。
“跟我来吧!他不会对尉妘妗怎么样的。”沈梦璐说着抬步朝牢房另一边走去。
朱鄞祁微微一愣,赶紧跟上了沈梦璐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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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璐将朱鄞祁带到的地方,与关押朱鄞褶的牢房只有一墙之隔,能清晰地听到朱鄞褶和尉妘妗的对话声。通过墙上隐秘的小孔,也能让朱鄞祁毫不费力地看清楚牢房内发生的一切。
尉妘妗局促地坐在椅子上,警惕地望着轮椅上的朱鄞褶,与他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看到这画面,沈梦璐欣慰地勾了勾嘴角。尉妘妗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这一点非常棒!
“你……你……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的夫君?”尉妘妗戒备的眼神地充满了怀疑。眼前这个粗犷清瘦的贵公子,与她印象中的夫君,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面对尉妘妗的防备,朱鄞褶颇有些无奈。“妗儿,我只是梳洗干净,换了一身衣裳而已,你怎么就认不得夫君了呢?我还以为你看到这样的我会高兴呢!”就像他看到这样锦衣华服的尉妘妗,就觉得十分开心一样。
过去的大半年,尉妘妗跟着他东躲西臧,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别说是锦衣华服了,就连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一顿。朱鄞褶领兵打仗多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再难吃的食物也照样能吃得津津有味。可尉妘妗却不行。
尉妘妗养尊处优惯了,一开始面对那些粗茶淡饭,根本是食不下咽。有好几次,娜塔莉娅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干馍馍,尉妘妗每次两口就咽不下去了。娜塔莉娅好不容易找来材料,熬的野菜粥,又被尉妘妗嫌弃是猪食。娜塔莉娅费劲抓来的鱼,尉妘妗总算吃了,结果却上吐下泻,折腾个半死。把娜塔莉娅气得那叫一个五雷轰顶。
可就是在这样吃都吃不饱的日子里,心思单纯的尉妘妗对朱鄞褶的维护却从不曾削减。朱鄞褶心疼尉妘妗,命娜塔莉娅去偷了只鸡和一些鸡蛋回来,可一个鸡蛋,尉妘妗还惦记着分朱鄞褶一半。熬了鸡汤,尉妘妗也总是先盛一碗给朱鄞褶。娜塔莉娅分她的一只鸡腿,她都偷偷留起来给朱鄞褶吃。
朱鄞褶半身不遂,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尉妘妗虽然无从下手,却还是积极学习起了护理工作。偶尔几次,朱鄞褶弄脏衣服的时候,连娜塔莉娅都嫌脏的时候,尉妘妗却能忍着恶臭,强忍着干呕帮朱鄞褶做清理善后工作。
到最后,娜塔莉娅被抓,地窖里的储粮见底,尉妘妗也是心疼朱鄞褶饿肚子,便偷偷跑到了街上找吃的,结果却被打得伤痕累累。
朱鄞褶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嘴角流血,痛得浑身哆嗦的尉妘妗,艰难地扬着笑脸,从怀里掏出一整个烧饼,递给自己说。“夫君快吃,烧饼还没凉。”
每每想起那个画面,朱鄞褶都忍不住热泪盈眶。朱鄞褶明白,尉妘妗他所有的好,都仅仅是因为她错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夫君,错将他当成了她的爱人,错将他当成了朱鄞祁。
朱鄞褶是那样嫉恨朱鄞祁,恨不能一辈子将尉妘妗留在自己身边。可是,那一天,朱鄞褶却心疼了,彻底为尉妘妗心疼了。他不愿意让尉妘妗回到朱鄞祁的身边,是因为朱鄞祁伤她太深,他不愿意再看到尉妘妗受伤,他要保护尉妘妗,用他的力量保护她,呵护她。
原本朱鄞褶曾以为他能给尉妘妗最好的一切,至高无上的后位,独一无二的恩赐,全心全意的爱恋。可是,现在看着自己狼狈的处境,残疾的双腿,朱鄞褶却动摇了。
朱鄞褶第一次明白,自己带给尉妘妗的爱是那样沉重和不堪。他深爱尉妘妗,带给她的却只有无尽的伤痛和狼狈。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还谈何照顾尉妘妗,还谈何给她幸福呢?他现在甚至连基本的物质生活,都无法保障给尉妘妗。
朱鄞褶突然醒悟过来,朱鄞祁待尉妘妗再不好,至少他能给尉妘妗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可尉妘妗跟着自己,却只有当一辈子过街老鼠。
想明白了这点,朱鄞褶便开始鼓励尉妘妗多到街上转悠,并叮嘱她不要再去招惹那些小贩了。虽然尉妘妗在街上转悠好几天才遇到朱鄞祁,可总算,朱鄞祁还是找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