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语私下去见朱鄞祁的事,很快传到沈梦璐耳中。
阎如一来禀报的时候,沈梦璐正在和沈梦瑶说话。睡了一觉,沈梦瑶精神好了许多。
阎如一附在沈梦璐耳边,小声地将她看到的情景说给沈梦璐听。
阎如一本来是得了沈梦璐的吩咐去芦苇荡打探展阳的情况的,她到达芦苇荡的时候,恰巧看到神色慌张,匆匆离去的莫语。她心生疑窦便偷偷跟了上去,谁知竟看到莫语进了朱鄞祁营帐。
沈梦璐听到这话,心里陡然一沉。这些日子她一心一意研究那五彩水龙和睡美人,阎如一和莫语二人又对她言听计从,极其配合。二人表现之好,都几乎要让她忘了,她这两个亲信之人是半路撬来的墙角。
见沈梦璐脸色不郁,阎如一又轻轻加了一句,“小姐,这莫语到底是太子殿下的人,还是应当多加提防才是。”
阎如一对莫言莫语二人的防备心从一开始就没放下过。莫言莫语二人闹翻,一人离去一人留下。在阎如一看来更像是二人演的一出好戏,更想是一场预谋。
闻言,沈梦璐的脸色更阴郁了。瞧瞧,这就是不是自己一手培养之人的弊端。
沈梦瑶见沈梦璐脸色突然不好,心里很是担忧,“大姐,出什么事了吗?”
沈梦璐看了沈梦瑶一眼,露出安抚的笑容。“没事,你别担心。”在沈梦瑶担心的眼神中,沈梦璐又转头对阎如一说到,“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与二小姐有体己话要说,没要紧事不要进来打扰。”
就这样?不应该处置莫语吗?阎如一郁闷。她张了张口,在沈梦璐警告的眼神中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依言退下。“是,小姐!”
“大姐,真的没事吗?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不要紧。”沈梦瑶依旧担心,怕沈梦璐是因她耽误了正事。她千里迢迢赶来,可不是为了给大姐拖后腿的。
“傻姑娘,大姐都说了没事,你难道还不信大姐么?”沈梦璐疼爱地揉揉她的脑袋。“你不好端端待在府中,大老远跑这来受罪做什么?“得知沈梦瑶因为受不住马车的颠簸,一路上吐得死去活来,沈梦璐心疼地责备。
沈梦瑶微微红了脸,目光闪烁,“我就是太想大姐了。”
沈梦璐眼神闪了闪,沈梦瑶得知她的身份刻意大老远赶来,应该不只是想她这么简单吧!
“娘亲和姨娘也真是的,怎么能由着你胡闹,万一路上有个什么差池可怎么是好?”沈梦璐半真半假地嗔怪。
楚代安再怎么会收买人心,也不可能这么短短半月就能令赵欣然放心让他带走瑶儿。在高门大院之中,孩子向来是女人的心头肉,掌中宝,恨不能日日栓在裤腰带上,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
沈梦瑶不自在地绞了绞手巾,低下头小小声地说到,“大娘和姨娘都不知道,我是…我是偷跑出来的。”
“胡闹!”沈梦璐闻言脸色一沉,“你怎么能不交代一声就自己偷跑出府?”
“我…我留了字条给姨娘。”沈梦瑶惊慌地抬起头,露出小鹿般受伤的眼神,“大姐,大姐不也是偷跑出府了么?”沈梦瑶含着泪的眼眸里有着深深的指控。
沈梦璐微愕,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与你不一样。”她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
“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沈梦瑶有些激动,“大姐是沈府的千金,瑶儿也是沈家的女儿,有什么不一样?”
沈梦璐静静地看着涨红着小脸的沈梦瑶,一语不发。倘若她不是已经从楚代安那里得知,瑶儿知道她天外来客的身份一事,她可能会误以为这沈梦瑶,是在拿自己庶出的身份和沈梦璐嫡女的身份相提并论,可是眼前的沈梦瑶显然意有所指。
“瑶儿,你在担心什么?”或者在害怕什么?沈梦璐注意到沈梦瑶不自觉抖动的膝盖。
沈梦瑶紧紧咬住下唇,不让冲到嗓子口的话脱口而出。
“瑶儿,松嘴。”沈梦璐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再咬下去都要流血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大姐说。”
沈梦瑶鼻子一酸,沈梦璐眼里浓浓的关切让她忍不住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大姐,你别走,你别走。”
沈梦璐身子一僵,果然,这丫头是带着这样的惶恐来的。沈梦璐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回抱住沈梦瑶,轻轻拍着她的背。“傻姑娘,我不走。”
“我不信,你跟我回家我才信。”沈梦瑶将头埋在沈梦璐怀里,哽咽着。这半个月来,她每天被内心深处的惶恐折磨,她每天都在害怕沈梦璐会一去不回。
“大姐治了这瘟疫就会回家的。”沈梦璐轻轻勾起嘴角,柔声开口。
“回沈府!”沈梦瑶抬起泪眼看着沈梦璐,期待着她的承诺。
“嗯,回沈府,回我们的家!”沈梦璐轻轻地点点头。她现在已然成为沈梦璐,除却沈府,她哪里还有别的家?
“太好了,大姐,太好了。”沈梦瑶喜极而泣,用力抱住沈梦璐,“太好了。”
“傻姑娘,怎么又哭了?”沈梦璐怜爱地刮刮她的鼻子,“小花猫。”不过,沈梦瑶的心结解了,沈梦璐的心结却还没解。
“瑶儿,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不回去?”沈梦璐与沈梦瑶四目对望,等着沈梦瑶亲口告诉她原因。
沈梦瑶眼里闪过一丝仓皇,她目光闪烁不定,不知该不该实话实说。
“瑶儿,我说了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跟大姐说。”沈梦璐语气平静,定定地看着沈梦瑶。
沈梦瑶心头一颤,撇开眼嗫喏着开口。“我…我知道大姐…大姐…不是…不是原来的大姐…”
“你怎么会知道的?”沈梦璐的心提了提,她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不变。
沈梦瑶看了沈梦璐一眼,见她眼里满是鼓励,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这才鼓足勇气告诉她原因。
原来沈梦璐偷走出府后,沈家的一直派人四处寻找无果,蔡忠日日忧心忡忡。后来皇上要沈梦璐治瘟疫的圣旨下到沈家后,谢婉贞下令撤回人手,放弃寻找沈梦璐,蔡忠此时便再也承受不住心理煎熬。
有一天半夜,蔡忠偷偷在祠堂上香,祈祷菩萨和沈家列祖列宗保佑沈梦璐平安无事。沈梦瑶半夜睡不着,也到祠堂祈祷,结果就无意中听到蔡忠说起此沈梦璐非彼沈梦璐的事。
沈梦瑶大惊失色,从此心里也就郁结上了。原本以为沈梦璐偷走出府是因为伤了心,听完蔡忠说的,她才意识到大姐是蓄意离去的,她根本就是不想留在沈家当沈家大小姐。
后来化身初黛的楚代安送来沈梦璐的书信,沈家其他人都欣慰了,可得知她身世秘密的沈梦瑶却依然不放心。知道楚代安要来这疫区,她便以死相逼求了楚代安带她来了。
“此事你可跟别人说过?”原来如此,沈梦璐叹息。果然如楚代安所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蔡忠再口风严密,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没有,大姐,我发誓除了我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当日晚上就我自己去的祠堂。我从没跟人提过。大姐你相信我!”沈梦瑶信誓旦旦地保证。
“嗯,大姐信你。”沈梦璐不打算告诉沈梦瑶,她早已无意中泄漏秘密的事,免得她内疚。果然,能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瑶儿,看着大姐。”
沈梦瑶依言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梦璐。
“瑶儿,其实你当日只是做了个梦,你见到的听到的都只是假象。你回到当天晚上,仔细回想一下,其实,那晚你哪儿也没去。没有去祠堂,也没有见到忠叔,你只是在自己*上睡觉。你放下心思,乖乖地睡觉,等你睡醒了,梦也就醒了,梦里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了。”沈梦璐紧紧盯着沈梦瑶的双眼,语气平缓地说着。
“大姐……”随着沈梦璐轻声细语的低喃,沈梦瑶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然后缓缓闭上眼睛睡着了。
走到营帐门口的楚代安正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你将她催眠了?”楚代安看了一眼睡得深沉的沈梦瑶,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你说的么,能守秘密的只有死人。我总不能杀了我亲妹妹!”沈梦璐回答得理直气壮。她用催眠术抹去沈梦瑶关于她身世的记忆,一来是为了她自己,二来是为了帮沈梦瑶放下心理包袱,毕竟背着秘密是件辛苦事。
楚代安不可置否,催眠术用得好也是一种本事。“你对此很熟练?”不动声色就将人给催眠了。
沈梦璐似笑非笑地看了楚代安一眼,“放心,如非必要我不会随便用。”
催眠,外人看起来平淡无奇,真正用起来也并不容易。沈梦瑶心思单纯,对她又全心信任,毫无防备,这才轻易就能催眠她。换做楚代安这样一个心防强大的人,催眠,未必能成功。
“你怎么会学这个?楚代安好奇,这个沈梦璐身上有太多太多谜,让人忍不住想去猜透。
沈梦璐眼神一暗。她当初会学催眠术,主要是为了帮表哥阎傲逻戒毒。阎傲逻被注射的冰毒剂量极大,普通药物根本就不起作用。毒瘾发作的时候,只有催眠才能缓解他的痛苦。为了帮助阎傲逻减轻痛苦,她便跟人学了催眠术。没想到前世的本领,待穿越以后竟都用上了。
沈梦璐突然想到朱鄞祁,倘若他配合,也许日后也可以用催眠疗法帮他戒了那害人的玄草。
“怎么?不能说?”楚代安看着沈梦璐变幻莫测的脸,不明白她是想到了什么,竟让她露出如此痛苦的神色。
“兴趣!”沈梦璐冷睇了楚代安一眼,然后反问,“你怎么会学易容术?”
这个睚眦必报的丫头!楚代安轻笑一声,学她回话,“兴趣!”
才怪!沈梦璐翻翻白眼。不过谁没有点不能与人说的秘密。
“帮我找些功夫过关,又踏实可靠的人吧!”沈梦璐不再纠缠这个问题,换了话题,正色道。
“怎么?那阎如一不听话?”楚代安戏谑。上回在望月楼他说给沈梦璐找些人,被她拒绝了。沈梦璐当时可是坚定不移地说这现成的阎如一挺好。
“挖来的墙脚心里难免不踏实。”想起莫语私下去见朱鄞祁的事,沈梦璐苦笑一声。
楚代安定定地看了沈梦璐一会儿,淡淡地开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
沈梦璐闻言轻笑,“用得着你来给我讲道理么?”道理谁不懂呢?可说的容易做的难。“帮我找一批可靠的人安插到沈府,沈府的安保太差,我不放心。各房都需要安排一两个顶事的人。”
原来是为了这沈家人。楚代安哑然失笑,“你轻轻巧巧一句话,我可得劳心又劳力了。”
“你以为朋友是用来干嘛的?”沈梦璐勾勾嘴角,“京城最有名望的望月楼掌柜初黛小姐,找十来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的事?”
“得了得了,别给我戴高帽了。你就说什么时候要人吧!”一句朋友,轻易让楚代安暖了心。
沈梦璐抿了抿唇,“待我回沈府以后吧!你多找些人,届时我自己挑。”
“你倒是真不客气。”楚代安咂舌,摇头失笑。
“你愿意我对你假客气?”沈梦璐也笑了。从决定信任楚代安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打算跟他假客气了。
“哎哟哟,看看我摊上个什么人。”楚代安以袖掩面,冲沈梦璐风情万种地眨眨眼。
沈梦璐做势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楚代安,你敢不敢再妖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