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挖心之术
远远的便见村口一个担架之上,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
那孩子穿着这村寨里的粗布麻衣,胸口一个极大的洞。
而那洞口空荡荡的,原本的心脏已被挖走了。
除此之外,身体并没有其他模样。
洛书看了那尸体一眼,便觉得那孩子脸色有些异常,但具体是哪里不太一样,她一时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他的脸色不太对劲。
转而问那村长,“这附近可有义庄?为何发现人死之后不去报官?”
村长一脸苦笑,“报官,这寨子里接二连三死了六七个人,县令大人说了,这是被熊掏了心肝,死于非命,不属于官府管辖范围。”
洛书了然,怪不得他们会认为这个胆道闭锁的婴孩,会是妖异之兆。
连象征着正义和法律的县衙都说这是死于非命,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向何处去伸冤。
想这死于的孩子不这十四五岁年纪,生命才刚刚开始,便这样死去,凶手竟然被扣在了一只熊身上。
畜生如何会灵性至此,只掏心脏而放过其他部位,这分明就是有人做怪。
“你说前几次村子里死了六七个人,都是男人女人,多大年纪。”
村长一听,脸色有些发白,“都是男孩子,十四到十六岁的都有,皆是上山打柴之后失踪的,几天之后发现尸体,心已被人挖走了。”
“这些尸体现在何处?”
村长看她一眼,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天气炎热,报官之后,县令大人不管,让我们抓紧把尸体给烧了。”
洛书一听只觉得一阵怒火直冲天灵,从未想过这样山高皇帝远的一个小小县令,竟然有如此生杀大权。
竟然弃黎民生死于不顾。
“带上这孩子的尸体,跟我去县衙。”
村长一听去县衙,顿时吓的脸都白了。
洛书以为县令之前定然教训过他们,随即道,“你们不必怕,本官是朝廷派来的巡查御史,治的就是这些不作为的狗官。”
伯颜见此方才道“如此我且先带走这孩子,若有事,去五元乡里的临风楼找我。”
说罢抱着那婴孩上了马车。
洛书想着,这孩子的胆道闭锁必须马上做手术,将胆道通开,否则即便是今日救下他,也活不了多久。
“先生借一步说话。”
“他是先天胆道闭锁,基本是药石无医,若是能通过外科手术,将胆道与小肠连接,说不定这孩子还能活来下,先生若是相信在下,那可以等我一日,再为这孩子医治。”
伯颜一怔,刚才洛书在他身后写下的那几个字,义庄剖尸。
他却极快的领会了这字个字的含义。
就在刚才为这孩子把脉时,这孩子的脉象却是显示肝胆堵塞,但医书里从未有提过,肝胆不能,会有绿眼之症。
他也极是疑惑,并无把握治好这孩子。
但她在自己身后写下那几个字时,忽然明白,也许,那种方法,也可一试。
这些年他一直致力于这方面的研究,但在死人身上尚可,倘若在活人身上,太过惊世骇俗,他也并无把握可救活这孩子。
刚才不过是权宜之计。
伯颜回头看她一眼,欣然点头,“好”
……
五元乡的县衙在建乡三十年之后,第一次迎来了如此大的动荡。
一声声的催命鼓此起彼伏。
隐约间夹杂着男子沉厚的谩骂之声。
县令石破天彼时正在午睡。
他睡眼惺忪的起来,慌乱的打着自己的衣衫。
都怪自己新纳的那第六房小妾,光天化日偏偏跑到县衙来撩拨自己,以至于欲火焚身,难以自控,过了午休的点还没有醒来。
“死鬼,跑那么快”
石破天慌乱的找着衣衫和乌纱帽,转头一瞧小妾脸上的红潮未消,淫欲再起,将手伸进小妾宽松的衣衫里狠狠一捏,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等着我收拾完那击鼓的兔崽子,晚上回来吃了你……”
那小妾被捏的呜咽一声,笑骂道“还不快去……”
石破天今年不过三十四五岁,五年前,新下派到此处做县令的。
因与荆州太守王学仁关系匪浅,一些暗地里的事情,只要不太过分,王学仁一般不会管。
以至于那些着于赈灾里的蝇营狗苟……
大家相互取利,各取所需要,反正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比比皆是,死是几百人又怎么样,反正死的又不是他老娘。
秉承着这种心态,以及每年孝敬太守太人的银子也不在少数,所以这五元乡,基本他算是个土皇帝了。
皇帝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受文武大臣约束着。
还不如他这个七品县令来得自在,只有国不破,他就是一方之首,他的话就是圣旨……
石破天匆忙的穿好衣衫,戴好乌纱帽,他都已经想好了,要给外面那个击鼓扰了自己雅兴的小子定什么罪。
如果有钱让他老子家出五百两银子来,再打个一百大板,饶他一条狗命,这样老七赎身的钱就又回来了。
如果没钱,那就送到那位那里去,反正听这击鼓的声音醇厚,有的是力气……
石破天刚一从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之后出来。
便见自己的县令之位被一个偏瘦的少年给坐下。
那人一身素衣,身形纤瘦,却气质出众,而她身边站着四个人,看上去也不太像是这五元乡里的人。
大堂之下停放着一个担架,担架之上盖着白布,不用他说,那白布之上心脏处,一块鲜红的痕迹。
石破天一惊,忽然想起前几日接到那人的来信,说是长安城会下派一个什么巡查御史前来,让他收敛着点。
难不成是眼前这几人。
还未走近,便见师爷颠颠的跑来,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这位是京城长安来的洛大人,大人你千万千万要好好说话阿。”
石破天一惊,多年的官场经验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他赶忙恭敬上前,笑嘻嘻的的站到一边,问道“洛大人到此处,下官不曾远迎,真是罪过罪过阿。”
洛书瞥了一眼这家伙的官僚主义的嘴脸,冷声道,“石大人,之前崔家寨曾死过六个人,都是被挖心而死,而石大人为何不去抓捕凶手反而将这案扣在一头熊的身上!”
她声音极冷,字字珠玑,问的石破天一时无法应接。
而彼时的县衙之上早已聚集了一些围观的百姓,零零散散的向着县衙内瞅。
石破天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赶忙捂住了鼻子,转头到一边干呕起来。
其实这尸身腐烂程度并不大,只不这他矫情罢了。
“这,这尸体的确是山里的野熊所为阿,崔家寨那边的山林里的确有熊出没的,而有一些熊最喜欢挖人心吃,这,这没什么不妥。”
洛书冷笑一声,“本官何曾说过这人也是崔家寨的了,石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崔家寨子里有熊专吃人心,为何又不找猎户去杀熊,却给又纵使那些熊继续伤人为害一方?”
“你身为一方县令,一方父母官,见百姓横死却无动于衷,是为朝廷之不忠!百姓报官后却不做任何批示,不予回应是为不义!不查明真相却凭直觉得办案,不用仵作查明真相,将百姓之生死置于不顾,是为不仁!”
石破天抬头刚想狡辩,被身后的章猛一脚踹倒地在上。
他痛乎一声,“哎呦,不是这样的,有仵作,有仵作检查过的。”
说罢他指着师爷,“快,快去,快去把仵作叫来。”
师爷在这五元乡呆过数十年,哪里见过如此阵仗,赶忙颠颠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便有人从大门外走来。
那人五大三粗,身上穿一件油乎乎的围裙,一看便知其职业。
他上前一跪,还未开口,便听洛书问道,“你便是这县衙里的仵作?”
那五大三粗的屠夫抬头,用他洪亮如钟的声音道,“是的,不过小人的正经职业是个杀猪卖肉的,这仵作不过是顺带干的挣点官府的钱补贴家用,大人俺平时都是杀猪,俺可没杀过人阿。”
众人嘴角一抽。
石破天心里暗骂这朱大肠,分明是个朱傻子。
“几个月前,崔家寨死的那几个人的尸身,可是你验的?”
朱大肠想了想,“是俺验的?”
“那被熊剜心而死结论也是你下的!”
她最后那一句话问的阴恻恻的,朱大肠虎躯一震,向着石破天瞄了一眼。
“是、是俺说的。”
洛书冷笑,“那你可亲眼见过熊挖人心的伤口吗?”
朱大肠那张油腻的肥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他想,万一说没见过,那岂非而了欺骗朝廷命官,可自己到底是没见过阿。
“见、见过”
“何时何时,熊高几何,又是如何杀人剜心的,你细细说来,否则,你便是欺君,本官定会让你真正体验一次被熊剜心是什么样的!”
朱大肠一听,吓的抖了抖,他可是见过那个血池呼啦的伤口的。
他赶忙跪在上,“大人,草民知错了,草民没有见过,没有见过阿,只是那些人是死在山林里,心又被挖起了,草民就想阿,哪里会有这样变态的凶手支这样杀人,只剜心呢,肯定是那山林里的野熊所为,所以,草民才说出这句话阿”
“草民没有亲眼见过熊剜心的,也不想被剜阿,大人饶命……”
他连哭带叫的,声音振聋发聩。
洛书道“你胡言乱语,没有仵作的能力却做仵作的事情,给了凶案一个错误的引导,致使错失了最佳抓获凶手的时机,虽罪不至死,但扰乱法正,打你五十打板,从此再也不能入县衙,你可服?”
那朱大肠本以为自己会被扔到了山林里喂野熊,心都凉透了。
后来又听只是打自己五十板子,小命算是保住了,反下在自己皮糙肉厚,打就打吧,反正也死不了。
所以五元乡迎来第一个笑的像个傻子的胖在挨打。
石破天头冷汗滴滴。
他跪坐在地上,用手擦了擦。
一时之间也没了注意。
曾经这县衙里有一位老仵作,事还极多,他嫌每个月还要给他一两银子的工钱,便找了个理由把那老头子给辞退了。
后来没办法五元乡小,就那几一两个懂这一行的。
但要价太高,他便把目光放到了杀猪的朱大肠身上。
这家伙平日卖肉,傻不拉几总是多给人家,以至于总是赔钱,他就想着反下死人和死猪也差不多,不如找这个家伙来给看看……
这几年一直相安无事,哪里想到长安城派来这么一号人物,荆州城都没去,先跑到自己这穷乡僻壤来了。
“石大人阿!”
石破天一个激灵,跪坐在地上,不敢再乱动。
生怕身后那个黑脸的五大三粗的武夫再殴打自己。
“洛、洛大人、您说。”
洛书指了指门外挨板子的朱大肠,“朱大肠的话你可听到了?”
“听、听到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本官还等着向村民们交待呢?”
“查凶手!查凶手……”
衙门之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不少百姓,他们有的挎着菜篮子,有的领着孩子,有的推着小车,众目睽睽的看着这里。
石破天的脸色更加难看,他颤抖的试图起身,后背的汗已将衣衫塌湿了。
“查,查凶手?”
洛书冷笑一声,将惊堂木一拍,“三日为限,若石大人找不到凶手可别怪本官反脸不认人了!”
“把尸体抬到义庄,等抓到凶手那日,再下葬”
说罢起身离去。
她并没有真的想让石破天去在三日之内查出案件,这家伙一瞧就是个酒囊饭袋,别说三日,就是三十日,他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是缓兵之计,她还有几件重要的事要做,一刻也耽误不得。
……
临风阁,位于五元乡的一个较繁华的地段。
其实说是繁华,不过是行人多了些,小贩多了些,周遭依旧是那些低矮的建筑群。
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临风阁竟然不是酒楼,而是一处医馆。
进门一面墙便是一处极大的药阁,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正在研磨药粉。
见有生人进门,有小童赶忙道,“主人在后院,几位有请。”
说罢带着他们几个向内间走去。
那小童子先是安排了其他几人的处住,道了一声,“后院中主人药炉,非请不得相入”
转而又对洛书道,“这位大人,主人恭候多时。”
洛书对他三人道“你四个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小桃本想跟着,被她拦住。
径直跟着那小童子,向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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