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夹菜的手顿住:“弹劾沈都事?真的假的?”
唐相看她一眼:“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假的。”
她摸摸鼻子,自己的确问了个愚蠢至极的问题,朝堂上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又怎么能和谣言挂钩?
刚才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谣言传着传着,给传偏了。
“那皇上怎么说,沈家被定罪了吗?”
唐相摇了摇头,叹息道:“暂时还没,只是收押入狱了,只是以现下的境况,沈兄恐怕凶多吉少,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怎么会这样?
她可不认为,沈都事被人弹劾一事,是因谣言而起,自己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左右朝局,况且刚才唐相也说了,沈都事被弹劾的那些罪行,都有迹可循,证据确凿,这分明是有心人刻意下的套,和那些谣言没有任何关系。
“宦海沉浮,便如在那刀尖之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唐相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杯中清酒,连着叹息数声,感概不已。
唐念心里也有些沉重。
就如唐相说的,拥有无上权利的同时,也要担负万劫不复的风险,生活中走错一步,再退回来重走就是,但在危机四伏的官场上,稍有行差踏错,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唐相忧心的,并不是沈家的前途,而是自己的未来。
那是一种兔死狐烹的哀悯,毕竟发生在沈都事身上的事情,也有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唐念终于能明白,为何唐相这十多年来,一直都是个小小的鸿胪寺主簿了,他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看明白了一切。
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可惜,这样一个大智若愚的人,最终,还是被自己的女儿弄乱了步伐。
“爹,其实你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大官吧?”她愧疚问道。
唐相最看不得女儿伤心,但这一次,他回答的很认真,没有因为怕她难过,就敷衍了事。
“是,我不喜欢做大官,因为有了权势,很多事情就会变得身不由己。”
唐念低下头去。
唐相伸手揉了揉她的发旋:“不过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和我,都不会再受人欺辱嘲笑,至少很多事情,我们都能随心所欲,按照自己所想去做,如果当初我就能想明白这些,你娘她……”
唐念猛地抬头,眼巴巴瞅着唐相。
终于肯提起那个女人了吗?
当初的事情,她只是听得一知半解,唐相也不肯多说,但她知道,唐相一直没有做到真正的释然。
如今那个抛夫弃子的女人,也不知身在何处,此刻又是怎样的逍遥快活,就是苦了唐相,这么多年来,辛苦养育女儿,未曾再娶。
还是放不下对方吧?要不然,也不会连提都不愿意提。
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
让唐相终于下定决心,不再混沌度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恐怕就是这个狠心绝情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