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子一直高烧不提,刘慧明没办法,只好去太医院寻求支持。
第二天给朱慈炤和坤兴公主讲完课,他就直奔太医院,太医院院使二话不说直接派了本院最好的大夫去给朝廷重犯看病了。
刘慧明看他这么豪爽,就把征召医士随军的事说了,结果碰了一鼻子灰。他们刚被王之俊搜刮了一番,带走了十几人。现在又遇到了刘慧明这个煞星,而且一开口就是三十人,吓得太医院院使差点跪下了。
刘慧明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笑了,“院使贵姓?如何称呼?”
院使答道,“下官姓龚,名振华,先祖乃是云林公。”
龚云林就是龚廷贤,明朝名医,江西人,生于嘉靖元年,卒于万历四十七年,足足活了九十八岁,内外妇儿都很精通,尤其擅长儿科。刘慧明自然不知道云林公是谁,他猜想应该是个大人物,但他现在可不管那么多,自己不趁这次机会充实康德医院的团队规模的话,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龚院使,我只要三十个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龚振华为难道,“太医院医士不敷所用,恐不能满足阁老所需。”
刘慧明摆摆手,“你想多了,我不需要大德名医,杏林高手,只需要会处理外伤、治跌打损伤就可以了。”
龚振华见刘慧明比较好说话,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刁蛮,又大着胆子道,“就算如此,也没有那么多。”
刘慧明不满地道,“就这还不行?你们好歹也是协和、三零一级别的,怎么可能连这点医生都没有?”
龚振华不知道“协和、三零一”是什么意思,只是为难地道,“太医院已有三年没有新进医生了,先前五王公公又征召了一批,实在无能为力了。”
刘慧明有些无语地道,“医生不够就招啊,你怎么不向上面反映!”
龚振华默然无语。
其实刘慧明真的错怪他了,他以为明朝的太医院是后世的卫生部和三零一医院的结合体,其实就是个三零一,根本不可能养太多的大夫。被王之俊薅了一次羊毛都快秃噜皮了,现在刘慧明又来薅,那还不得连皮都薅下来啊。
刘慧明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有些生气地道,“那你能给我多少?”
龚振华无奈地道,“最多只能给三名!”
“我去!”刘慧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三丈远,“至少十名。”
龚振华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阁老饶了下官吧,真要给了,宫里就不够用了。”
刘慧明手足无措,看着四五十岁的老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心都碎了,“我说老龚啊,啊呸,龚院使啊,你能不能别哭,咱们再想想办法!”
姓龚的就是有便宜可占啊!
龚振华自然不知道刘慧明刚才有杀了他的冲动,只是一直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演戏,这一哭竟然半天都没止住,搞得他左右为难。
刘慧明看着桌上的银针盒,突然严肃道,“我说,老龚,啊呸,龚院使啊,你再哭我就让人扎你穴道了,给你物理止哭了。”
说罢拿起针盒作势打开,龚振华忙起身,“阁老住手,我不哭了。”
“这就对了嘛!”刘慧明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看着他,道,“好了,就依你了,三名就三名吧。”
龚振华大喜,“下官谢阁老宽宏大量。”
唉,这个时代的人啊,就不能纯粹一点儿嘛,刘慧明暗自叹了口气,突然道,“姚仁本必须给我。”
龚振华点头如捣蒜,“使得,使得!”
唉,这个时代的人啊,你好歹也还个价啊,能不能有点儿骨气?
你既然这么好欺负,那我索性就欺负你到底吧,刘慧明想了想又道,“我有个康德医院,你知道吧?”
龚振华点头,“下官知道。”
刘慧明道,“你太医院缺医生,我康德医院也缺医生,我想招募一些高水平的医生,告示都贴了一个月了,才招到一个人,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
龚振华沉吟了一会儿,道,“下官认识一些同行,能力尚可,下官这就给他们写信,让他们到贵院去执业。”
“那样太小打小闹了!”刘慧明不待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我要借你太医院的招牌一用,不知可否?”
龚振华疑惑道,“不知老大人作何打算?”
刘慧明道,“很简单。借你太医院的名头招募一批医生,到时候你就说他们水平还不够,先打发到康德医院锻炼一段时间,等水平上来了再回太医院供职,如何?”
“这……”龚振华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下官不敢做主。”
刘慧明不以为意地道,“先说,你愿不愿意?”
龚振华思考了一会儿,道,“此乃善举,下官求之不得。”
“那行,只要你愿意,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刘慧明喝了口茶,叹道,“你们太医院就是个象牙塔,你们这么多医生一年才能接诊多少人?还不到我康德一个月治的人多吧。而我们康德呢,才刚成立,底蕴不够,医生力量薄弱,短时间内很难发展起来。因此,我们若是能联合起来,你们太医院负责做研究,我们康德负责实践,相辅相成,理论联系实际,于大家都有益!你以为如何呢?”
龚振华这下是真服了,心道到底是人还是神,脑子转了两转就想到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难怪他恩宠无边呢,果然是个七窍玲珑之人啊。
龚院使被彻底折服了,一拱手长揖到地,心悦诚服地道,“阁老见解深刻,下官拜服。”
刘慧明道,“那就劳烦你为我写个奏疏吧。”
龚振华爽快地同意了,刘慧明又交待了一番,才让他把姚本仁叫来。
姚本仁和龚振华差不多年纪,也是江西人(不得不说这个年代江西是真正的人杰地灵啊),早年干铃医,走街串巷,一边行医一边和同门切磋手艺,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路过彰德(现在的河南省安阳市)时漏了一手,名气很快就传开了,被赵王府招到良医所做了医正,从此便落户彰德府了。
他在赵王府一干就是七年,深受赵王器重,在府里可以横着走。只是这人志存高远,后来又考上了太医院,成了皇家御医。
刘慧明看了一眼姚本仁,见他唯唯诺诺,其貌不扬,哪有半点儿后世广告包装上的气度,便笑着问道,“狗皮膏药是你发明的?”
姚本仁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地答道,“正是下吏发明。”
刘慧明赞道,“很不错。你那几张膏药救了我一个兄弟,还没谢你呢。说吧,想要什么赏赐,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可以答应你。”
姚本仁顿觉使命感爆棚,心中就像住进来了一个天使,顿时现出宗黄堂祖师爷光辉伟岸的形象,义正言辞地道,“下吏别无他求,只求这狗皮膏药能活更多的人。”
龚振华双目突然一闭,紧握拳头做痛心疾首状,刘慧明笑道,“那你把配方公布出来吧。”
“这……”姚本仁真想把自己的嘴巴割下来,呆怔半晌才如丧考妣地道,“下吏遵命!”
“开个玩笑,别介意,别介意!”刘慧明逗了他一阵,便正色道,“我知道那是你吃饭的家伙什,怎么可能强人所难。”
姚本仁大喜,忙躬身作揖,“谢阁老成全。此物虽精妙,却也并非什么稀世珍宝,阁老如有用,下吏自当献与阁老。”
刘慧明很欣赏他的识大体,但他也不能这么平白无故地拿人家东西,想了想道,“你那配方对我确实很有用。你也知道,咱们的将士们虽然穿着铠甲,打起仗来被钝器所伤的人依然很多,而这些人都是军中精锐,如果能用上你的狗皮膏药,定能活命无数。朝廷培养一个老兵很难,一个伤愈复出的老兵战力抵得上五个新兵啊。”
龚振华和姚本仁都被感动了,双双长揖到地,口颂阁老仁义无双,姚本仁道,“下吏早年云游至嵩山,在少林禅寺盘桓数月,和住持晓山师傅共同研究跌打扭伤医理,整理了不少良方,下吏一并献于老大人,也可为大明将士减少些伤亡。”
刘慧明大喜,赞道,“好,太好了,不愧为一代宗师啊!”
姚本仁和龚振华面面相觑,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刘慧明直接撇开龚振华,对姚本仁道,“姚御医既然精通外科,那就太好了,你可以大军制作伤药,刀伤、箭伤、烧伤、钝器伤都要做一些,原料、人手随便你开口,要多少给多少。”
龚振华松了一口气,姚本仁大喜,“下吏谢阁老提拔之恩,下吏定不辱使命。”
龚振华也道,“阁老高义下官拜服五内。”
“好,行了,我也不跟你们多说了!”刘慧明对龚振华道,“让他们仨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现在就走吗?”龚振华迟疑道,“何不用过午饭再走?”
“要吃午饭了吗?”刘慧明看了看天,确实已经中午了,笑道,“那就吃吧,把他们都叫上吧,正好认识一下。”
午饭的餐桌上,刘慧明认识了另外两个大夫,一个叫吴家骏,一个叫金士杰,都是京城名医金英的传人,他不知道的是,这俩人都属于后辈,在太医院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自己被龚振华涮了还在陪他喝酒呢。
二人虽然名声不显,但都是医学世家,来太医院不过是为了涨涨见识。不过,也正是因为年轻,才有冲劲儿,有情怀,心思单纯,可塑性又强,正是理想的人选。
果不其然,他们一起喝完一顿酒之后,很快成了知己,反倒是姚本仁颇为矜持,气质上再次被刘慧明秒成了渣渣,刚才散发出来的一代宗师的气度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