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贺骁来到了设计部办公室,并且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来这里是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央视答应帮助我们售卖,届时会在央视的官方直播间进行发售。关注度必然会很高,大家好好准备。”
欢呼声四起。
这天的后来,贺骁还跟祝留说:“你知道央视这次这么爽快地同意合作是因为什么吗?”
祝留好奇地问:“因为什么?”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作品本身美观。另一方面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原因啊,他们也觉得性别矛盾尖锐,需要有这样的作品来缓解不断加剧的社会矛盾。”
祝留想了想道:“我不想让我的作品承担这么重大的责任,我想它轻轻松松的,就做它自己。”
贺骁看着祝留说:“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祝留与贺骁对视,“女性一定要成为母亲才能得到来自男性群体真正的认可吗?”她完全平视他,试图与他彼此平等。
贺骁露出了两分赧然,抬手挠挠头,“这倒不是。”
这天在办公室的时候,祝留接到了秦嫣打来的电话。
“留留,你的作品是不是要上央视啦?”
“你听说了吗?不是啦,其实只是上央视的直播间。”祝留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那也很不错了,央视直播间还没有卖过首饰。”秦嫣夸赞道。
祝留说:“是贺骁去问的。”
秦嫣笃定道:“是你设计得好,打动了他们。我看了你的设计了,设计有质感又不繁琐,象征男女之间和谐共处的美好关系,让人非常有共鸣。”
祝留听到秦嫣的认可感到很开心,“谢谢你。”
秦嫣说:“而且现在社会上人们压力都比较大,男女之间隔阂很深,你这款设计很有社会价值。”
祝留低下头,“我其实不想它有社会价值,我不希望它跟其他东西挂钩,我希望它就简简单单的,是一幅让人能想到自己故事的作品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你只希望它对个体有意义,不希望它对群体有价值。”秦嫣来了个高度概括。
祝留感慨道:“秦大记者,你也太精炼了吧。”
“祝大设计师,是你要求得太纯粹了。”
祝留不解:“是这样吗?”
秦嫣引导道:“你想啊,它既对个体有意义,又对群体有价值不是更好吗?”
祝留没吭声。
秦嫣水晶心肝,人情练达,见祝留不答,问起了另一桩事,“对了留留你要哪天回家探亲啊?”
祝留说:“我打算下周末,你有事情吗?”
“我暂定了一个非遗的访谈,应该是去不了了,如果临时有什么变动,我再跟你说。”
“好。”
晚上回到家,项逢见祝留扒饭兴致不高,出言相闻。
祝留放下筷子讲起了自己今天的经历。
“这样不是很好吗?留留的作品可以影响到更多的人。”
祝留看着项逢,认真地说:“影响到更多的人当然很好,我也希望我的作品能给很多人来带快乐与安慰,但是被赋予过多超越作品本身的价值就背离了设计的初衷。”
祝留的话给了项逢启发,他最初走上那样一条没有归途的道路是为了给祝留更好的生活,也为了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为了内心那熊熊燃烧的怒火与野望。后来他只想着生存下去,让自己和他带出去的人生存下去,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走得像如今这么高、这么远。现在,他是否已经背离了自己的初心呢?
祝留见项逢不答话,抬手戳了戳他的脸,“你怎么不说话?”
项逢这次倒是难得的坦诚,他说:“我在想我是不是背离了自己的初心。”
祝留歪着头看向项逢,有些好奇地问:“你的初心是什么呢?”
“想要给你更好的生活,也想要拿回我失去的一切。”
“我自己就可以给自己更好的生活啊,至于你失去的一切,你到底失去了什么呢?”祝留想到了曾经夏日街头,项逢顶着烈日穿玩偶服的时候。
“那时候的经历让你觉得屈辱是吗?”祝留有的时候真的很直接,她有去伪存真的能力,或许之所以她还没有察觉项逢的真实身份,只是因为他们的世界差得太多了。而此刻,祝留直接点出了项逢自己都不敢直面的部分。
项逢回避了祝留直勾勾的眼神,他侧过头,却被祝留揪着耳朵拽了回来。
祝留说:“看着我。”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压在他的太阳穴上,明明是不重的力道却让他不得不望向她。
项逢听见祝留说:“你无需觉得屈辱,即便是在那样不顺的情况下,你也没有放弃,在通过正当的方式养活自己,你很高尚,你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项逢怎么也没想到祝留会用高尚这个词来形容那个时候卑微的自己,而他也捕捉到了祝留提到的“正当的方式”,他的心就像一会儿在温泉水里泡着,一会儿在数九天里冻着,乍暖乍冷,让他无所适从。
项逢被这种复杂的感受折磨着,实在难耐地开了口:“如果后来我变了呢?”问完之后他就后悔了,万一祝留紧追着不放,猜到了他真实的身份,他该怎么办呢?
祝留看着他问:“迷失在物欲里吗?”随后又想了想,摇头道:“应该也不会啊,你看你每天都是纯黑色的西装,说话办事都挺低调的。”
还没等项逢开口,祝留想了想又说:“还是说你的理念变了,会因为一部分人的利益牺牲掉其他人的利益,会因为股东的利益而欺骗甚至是侵害消费者?”
项逢自打接手申氏,生产的产品质量都比之前管控得更严,自然是不会出现祝留说的情况。项逢摇了摇头。
“那还会怎么变?”随后祝留狡黠地笑了笑,决定逗逗他,“难道是变得三心二意了?”
项逢可开不起这种玩笑,他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严肃,“没有!绝无可能!”
祝留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杏眼里满是清澈的笑意,抬手捏了捏他冷肃的脸,“好啦,我开玩笑的。”
项逢抱紧祝留,双臂如硬铁一般,仿佛挣脱不破,他提高音量说:“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项逢说完后,把头埋在祝留的颈窝里。
祝留看着他,认真地说:“项逢,我不是一个相信永远的女人,我相信此刻,活在当下。只要此刻我在你身边,我就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项逢想说些什么,他想问祝留是不是对他没有信心,祝留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祝留说:“人与人生来不同,有人在豪华的游轮上载歌载舞,有人在孤独的小舟上奋力划行,还有人只能靠血肉之躯竭力游着。这些只身游泳、独自面对惊涛巨浪的人可能都需要有一块浮木,救自己于茫茫深海之上。”
项逢听着祝留说话,记忆又回到了那冰冷苦咸的日本海里,他突然觉得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一个人,仿佛她始终陪伴着他,从未离开。
项逢听到祝留继续说:“项逢,我愿意做你的浮木。”
项逢看着祝留,就像溺水的渡客望向茫茫海面唯一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