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树青一家人被送进京后,为了方便咨询和安全,任意命姚启明把他们一家人安置在王府里,就在王府后花园西侧的一个院子里。网
他们一家人此时也正在吃饭,文树青的父亲文颂柳喝着小酒,满脸发光,似乎很是满意现在的境况。
文树青的祖上原来是乡村里的私塾先生,他的父亲文颂柳倒也是读过几本书,曾经想过要考取功名,怎奈资质甚差,不是读书的料,转而专心培养儿子。
儿子文树青自小天资聪明,喜欢读书,年纪轻轻就装有满腹学问,原本指望儿子能踏入仕途,光宗耀祖,那知儿子为了他们,断了仕途之想,当年他气得拉着妻子要投河自尽,以免拖累儿子,后来他渐渐想开了,这都是命,只能是自叹命里无时莫强求。
文树青突然被灵武王招揽,成为灵武王的幕僚,文颂柳莫名兴奋。这是文家祖上积德修来的福份,那是极大的荣耀,就算是金榜题名升官发财也无法与之相比。
虽然现在文树青是以布衣身份做参赞,但他想当官,估计是灵武王一句话的事。再说了,以后灵武王登基为帝,那可是帝相啊。
文颂柳是越想越满意,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扒饭的文树青,想起一件事,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了,抹了抹嘴巴,说道:“青儿,临来京前,亲家说穆家兄弟……。”
文树青知道父亲想要说什么,打断了父亲的话,皱眉说道:“爹,我不是怨他们,而是这种事想也不要想,我承蒙王爷看重,王爷又如此对待我们一家,岂可再得寸进尺?”
任意如此对待文家,要说最为感激的人应该是文树青的妻子穆静,这算是一个奇女子,为了文树青,她甘愿等候二三十年。
她曾经有想过不管不顾地跟文树青而去,但她又是一个知书守礼的女子,不想败坏穆家名声。穆家意欲给她另择他人,她以死相抗,眼看着年华渐老,她原本渐渐死心,那知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文树青突然变身灵武王幕僚,原来所遇到的障碍迎刃而解,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穆家在当地做着买卖,是当地的富户。穆家人钱是有些,但总觉得比不上当官来得威风,就想让穆家兄弟去当官。
想要当官,有这么几条途径:科举、军功、杂役。
参加科举考取功名是最快又是极难的,穆家兄弟不是读书的料,这一条根本没门。
去军队当兵,在军队里勤奋努力,也可以慢慢熬出一官半职,要是遇上战争,那是当兵难得的机遇,只是现在天下太平,没有仗可打,再说穆家兄弟也吃不得苦,这一条也不用想了。
最后一条,就是在官府衙门里干一些不入流的杂役,先混着日子,熬上几年,或者就得到了九品的顶戴,这时候算是正式踏进官途,有了升官的机会,能走多远就看各人本事了。
穆家兄弟就选了最后这一条路,在当地县衙里当个杂役混日子。
穆家人本来瞧不起文树青,那知道他现在一飞冲天,成了卫国最有权势的人灵武王的幕僚,他们认为只要文树青动动嘴皮,穆家兄弟就能前途无量。
穆家人知道文树青心里肯定有怨恨,所以他们不敢当面也没脸去见文树青,穆静的父亲就偷偷去找文颂柳,希望文树青能给两个小舅子找个前途。
文颂柳也曾怨恨穆家嫌贫爱富,偏偏自己的儿子是个死心眼,非穆家姑娘不娶,文树青本来就是文家的独苗苗,要是没有遇到灵武王,说不定文树青就要独身一辈子,岂不是断了文家的传承香火?
穆静已经四十多岁,文颂柳本来还担心穆静还能不能生孩子,但穆静却知道文家人的心思,对他们说了,要是自己生不了孩子,就让文树青再纳个妾,为他们文家生孩子传宗接代。
凭文树青现在的身份,纳个妾的确是没什么问题,文颂柳见到儿媳妇如此通情达理,也不计较了,到底还是亲家,当时他也没多想,觉得能帮就帮一把,就承应下来。
穆静却不同意,她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弟是什么德性,说道:“爹,树青说得对,不要说我家那两个兄弟不争气做不了事,本来王爷是看重树青的人品才华,要是树青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相求于王爷,岂不是要被王爷看轻了?”
文颂柳听到儿子和儿媳妇如此说,觉得自己答应了亲家,要是办不成,以后那里还有脸面对亲家?端着酒杯虎起了脸。
文树青知道父亲心里怎么想,说道:“爹,这里是京城,往后你出去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事情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掂量明白,你要是给我惹出事来,说不定我们就得从王府里搬出去,还有,我的两个姐姐和妹妹该照顾的我自然会照顾,不用你来操心。”
文老太太白了丈夫一眼,说道:“就是!死老头你操什么闲心,安心过你的日子就是了。”
其实,文颂柳还想着要给几个外孙谋差使,听到文树青的话,心里一惊,要是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儿子,儿子被灵武王辞了,岂不是一切又回到从前?
他知道自己想得过分了,老脸一红,讷讷说道:“爹知道了。”
文颂柳是个读书人,道理他都懂,但此时他就像一个突然中了巨奖暴发户,又或者是像一个突然得志的人,想在人们面前炫耀罢了。
……
……
任意心中有疑问,就想来找文树青说说话,他们见到任意突然来到,慌得丢下饭碗要下跪见礼。
任意一向对这些繁文缛节感到很烦,伸手阻止了,皱眉说道:“文先生,你们以后见到我不必如此,我不喜欢。”
文颂柳知道以后一家人的富贵就寄托在这位年轻的王爷身上,连忙笑道:“王爷对树青的知遇之恩,我们一家人永不敢忘,岂敢轻慢王爷。”
任意摆摆手,看着饭桌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任意亲自登门,文树青估计是有事而来,连忙把任意带进书房,吩咐穆静上茶。
文树青倒了一杯茶端给任意,看着任意笑道:“王爷眉头紧锁,似乎有不解之事?”
任意说出了心中的困惑。
在这个问题上,看起来不难回答,但深究起来,其实是牵涉到情理人性等诸多方面,不是对与错,是与非那么简单。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看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文树青接触任意的时间不长,跟随任意返回天京,一路之上,接见地方官员和领兵将士,待人和气,从不摆架子,尤其对民生更为关心,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文树青初步给出的评价是博学多才,仁慈爱民,宽以待人。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和通过姚启明进行了解,文树青更加清楚,要论才能,自己根本无法与之相比。任意不但博学,而且精通武道、医道和丹道,这样的一个人实际上是世间少有的天才。
任意让自己在身边做幕僚,只不过是想找到一个能够触发他思考问题灵感的开关,以便找到解决问题的捷径。
他知道,其实任意是要为自己统一四国,因为兴兵扰民而找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自古以来,图谋霸业的人,那一个不是踏着如山白骨走出来的?从来没有人会考虑普通老百姓的处境,任意之所以觉得困惑,是因为他太过注重百姓感受,不忍心让百姓受苦。
文树青有了自己的判断,想要回答任意这个问题就有了对策,知道一般的回答不能令他解惑,斟酌着说道:“人的天性自私,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利己而损人,这是常理,但私利之中却存大义。王爷要统一天下,首要出发点是为了皇上,这是为私。但国家重新统一,不再四分五裂,这是大义,王爷所做的只不过是把它还原而已。就好比一段河堤,原本是好好的,但因为被大水冲跨要重新修整,修整的时候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样的代价是避免不了的,但有谁敢说修整河堤是错的?”
任意是天资聪慧之人,文树青要是说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之类的大道理,他可能听不进去,但他提到了人性中的自私。
为了一己私利而不择手段,利己而损人。
端庆王要暗杀自己,是因为自己断了他的继位之梦。自己杀了齐国太子是为了泄愤,二姑姑派人杀了自己父亲是想抢那张椅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是为了一己之私,都是手段百出,这其中的是非对错谁能说得清楚?
为了统一四国要兴兵而让百姓受苦,就算是为私,也是手段,自己又何必纠结是非对错合理与否?又何必要去为自己找一个理由呢?
任意知道自己是受到师父的影响而钻了牛角尖,不由得摇头苦笑,心中一片释然。他想起师父,心里轻轻叹息:“师父呀,您老人家现在还好吧?卫国事了,我再回碧离岛侍奉您老人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