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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奶奶很是热情,即使许景清说她吃了,李奶奶也要许景清喝一碗她煨的老母鸡汤,地地道道的土鸡汤,又加了些蘑菇,又鲜又香。

大年初一,许景清又把肚子给喝撑了。

随后许景清又去几家平时有来往的人家里拜年了,来往之间,也认识了一些人家里的同龄人。

问及家庭情况时,许景清总是打个圆场就绕过去了。其他的,许景清倒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年过了,她就要回去的,以后估摸着是再无来往的。

除夕那天晚上,许景清就想通了。她不能窝在这个小村里一辈子,她才三十岁,她往后还要遇到很多人。也不是说放下谭知行了,再提起来谭知行,依旧是她心里的一道好不了的疤。只是再不会有惊涛骇浪,再不会为了他一意孤行,谭知行,不过是许景清爱过的人了。

所有过去的,再不配干扰现在。在心里挖个坑,就把谭知行埋了。会痛,却不会再更痛,或许还会慢慢的不痛了。

谁又说得准呢?

初三那天,许景清送江汀去了县里的高铁站,江汀紧紧抱了抱许景清,就拉着行李箱上了高铁。许景清承诺过了年就回来,江汀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开解许景清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江汀自己的心结,纹丝不动。

说离开其实也没有那么洒脱的。至少,许景清不行。

小院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得了,何况还有自己亲手种下的菜。许景清甚至想得起来,门口这块黑黝黝的石头,是她从院子里的地里翻出来的,当时甚至还硌了她的铁锹一个缺口,挖了好久才挖出来。

后来提了水把石头刷了干净,摆在院子门口,怪石虽不说嶙峋,看起来倒很有野趣。

许景清很清楚,这一走,这辈子决计是不会再回来。这里不是疗伤圣地,所有的不舍,都是对未来的不确定。

如果她爱的人在那座城市等着她,她一定欢欣鼓舞地离开。可不是,她将去的地方,只有江汀等着她。没有很爱的人,于许景清而言那座城市只是房东,而她只是租客,迟早是要离开的,再熟悉,也没有归属感。

许景清不禁想,如果没有江汀,她大概已经回到了C城,陪伴在父母身旁,老此半生,再无波澜了吧。

把院子里种的菜送给了李奶奶,许景清像个女战士一样踏上了归途。可惜她不是女战士,否则站在依旧熟悉的繁华街头,许景清心里不会百味杂陈,不会迷茫,更不会无所适从。

许景清没有通知江汀,提着行李径直去了江汀的公寓,她有钥匙。至于许景清在这座城市从前的那套房子,早就给了谭知行,那是俩人的婚房。许景清把它当家,谭知行却把它当牢笼。

差别这么大,怎么可能在一起。

江汀的公寓定时有保洁阿姨来收拾,不乱,但也不是很整齐。很难想象,那样明艳的江汀,公寓的装修风格却是性冷淡的黑白灰,无端地压抑。

许景清说不好奇是假的,可她不敢问。江汀经受的,一点儿不比她少,更比她残忍,而她所窥见的,仅仅只是江汀无意间透露的微末的内容。

想到江汀,许景清给她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回来了,来了她家。

收拾好行李,许景清就去客房睡了一觉,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与经常在江汀身上闻到的苦艾香不同,是截然相反的甜香。

辗转睡着,又梦到了飞到屋檐下衔泥筑巢的燕子。许景清走的时候,听到过刚出生的乳燕的声音,小小的一团,叽叽喳喳,长得不像只鸟,反倒像只雏鸡。

大燕还没还巢,风雨已至,屋檐下挂的风铃叮当作响。

许景清猛地惊醒,坐直身体捂着胸口,在黑暗的房间里垂着头大口呼吸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逃脱梦里那可怕的窒息感。她梦见两只乳燕摔落在地,一动不动,没了生息。

许景清又想起了那年冬天,自己在温泉山庄后山遭遇的一切,恐慌与忧心交织。谭知行的存在,是在许景清脑海深处的,是无论如何都长不好的一个伤痂。

心里莫名的憋闷,像冬天里裹得太紧的围巾,许景清握紧了拳头,无处发泄。

视线陡然明亮,许景清抬头朝门口望去,江汀还维持着开灯的动作,转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那是一双能让许景清能轻易读懂的眼睛,毫无保留。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许景清松开了拳头,镇定地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厉害。

江汀一副你不说实话的眼神,许景清不敢和她对视,慌忙掀开被子穿了拖鞋:“我去倒杯热水。”

“烧水壶在橱柜里。”江汀在后面喊,许景清一听便知道,江汀是很少喝热开水的,冰箱里常年备着各种罐装水。以前没少说过她,日子久了,才慢慢知道,有些癖好是一辈子都改不了的。

插上插头,许景清窝在沙发里,盖着毯子等水开。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顿。该说什么呢,还没想好,只是不想两个人的空气也像一个人一样沉默罢了。

“你打算怎么办?”江汀问。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不像你。”

许景清知道,自己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漆黑,看不到光亮。怎么办呢,生活还得继续,于是她摸黑走出来,把心遗失在里头。

“三十岁就没有斗志,只想享受生活,我是不是太让人失望了啊。”许景清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她自己也明白,一直在很努力的走出来啊。

“三十岁能享受生活的人那都是有钱任性啊!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江汀抚额,以许景清这副胸无大志的样子来看,她还真可以享受生活。

“按部就班的工作没意思透了,如果不是谭……我是不会拼命工作的。”许景清偶尔也想做做没有事业心的米虫,吃喝玩乐像谭知行一样,不为任何人事留步。

但是,也许是人还没老,心里头那点亮光还没熄,总还抱有一些美好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