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也是周三,阴沉沉的天。
下午的图书馆格外寂静,夏斋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一直到门口。
“在等我吗?”
夏斋扭头,安若从图书馆正门走进来。
她上身是一件米黄色的薄毛衣,外面套了绣着鸢尾花的制服,下身是一条长裤,勾勒出诱人的臀部曲线,修长的双腿。
“嗯。”他语气很自然。
“真是难得。”安若坐下来,坐在他对面,双手捧着茶,埋头小口地喝起来。
“过几天就是周末了,我想和你,和岳母,出去旅游。”
等她喝完,夏斋又给她添了杯茶。
“那样好。”
“去北海道怎样,看看雪?”
“不如去北极,我听人说,极光很是耀眼。”
她盯着夏斋,认真的说。
“好。”
他没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到时候我们就住在瑞典,短时间的住在那里,怎么样?”
安若放下茶杯,静静看着他。
“瑞典吗。”他自言自语。
“你觉得太远吗?”
“只要安在,哪里都不远。”
安若看过去,嘴角自然而然地露出笑容。
“就这么决定了。”
他轻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笑意地补充道:“就我们?”
“就我们。”
“母亲呢?”
“她会自己回去的。”
“她不管?”
“我的事情,她不会管。”
“我听说瑞典的冬天几个月不见太阳,在公路走上几十分钟都碰不见路人。”
“很安静呢,只有两个人生活,再适合不过了。”
“是很安静。”
夏斋站起来,将她搂在怀里,“就像现在一样,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里。”
“安若。”
“嗯。”
“我爱你。”
“我也是。”她笑了一下,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怎么了?”夏斋注意到安若的脸色。
“夏,我现在想的,跟你所想的是一件事吗?”
“是的。”
“那么对于昨晚,你有什么想法呢?”
“一场意外。”
两人沉默下来,虽然都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可真要开口的时候,还是不免犹豫。
“你觉得,该怎么做呢?”
她的语气很平淡。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夏斋摇头,“我知道说出来,你一定不高兴,但又不想瞒着你。”
“我想听听你的事。”
安若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从开始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嗯。”
夏斋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从遇见雅亦旋,到被追杀...乃至于九条朝雨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所以,你还喜欢着别人。”安若坐过来,黑长的发丝扫过他的脸,侧着头不再说话。
夏斋靠在长椅上,心跳加快。
可能一闭眼,就有一把长刀贯穿身体,可他还是没有推开她...
“对不起。”
“...”
她抿了抿唇,“我不接受道歉。”
固然愤怒的全身颤抖,她还是保持平静,用最理智的话语去回应,去面对。
“在这件事上,你做错了。”
她轻声叹息,“只要我不知道,你就可以永远瞒下去。”
夏斋听着雨声,没有回答。
安若很快睡着了,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当夏斋侧过头看她,才发现她俏脸上的两行清泪,他伸手擦去,在她耳边低语。
安若听到声音,也没睁眼,也没侧头,继续沉睡。
不觉夕阳漫天。
“我想冷静一下。”
“冷静可以,不要离我太远。”
安若抬起头,带着冷色,“你不怕死吗?”
夏斋没说话了,只是看着她笑起来。
...
深夜,卧室。
夏斋推开房门,她早早睡了。睡颜平静,隐约见一抹白皙的香肩。
他走到书桌前,看了一眼杂乱的桌面。信,护照,书籍,还有一些证件。
信是给他的。
“敬启...”
当看到安若计划着前往瑞典,夏斋随手撕了。
“为什么不看完?”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用看完,我拒绝。”
他背过身来,半靠墙壁看着装睡的女孩。
“只有这个时候,你的态度会硬气一点。”她在床上坐起来。
“或许还有别的时候。”
他把护照扔进垃圾桶,“如果要杀我,随时可以,没必要跑那么远。”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安若侧过头,“不过,只要你放弃她们,过去的事情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夏斋看着她,“除了这个。”
“那你打算怎么办?”
夏斋沉思,又看着她,“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全都要?”
安若看着窗边,夜风拂过,白色窗帘晃来晃去,她秀美的黑色长发轻轻摇曳。
“嗯。”
“我需要冷静一下。”她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夏斋沉思了一会儿,往门口走去。
不久,门被关上了,房间里一下子空荡荡的。
安若叹了口气,把眼睛睁开,却见夏斋坐在窗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
他没说话,她也没说话,唯有静谧永存。
当夜晚过去,凌晨悄然到来。
“别离开我,好吗?”
“...人渣。”
微弱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
像是得到了许可,夏斋开心的抱着她,诉说着爱意。
安若低垂着眼眸,半是愤怒半是无奈的放下了手。
她有些恍惚,看着眼前人不觉回忆起初遇时的模样。
那时阳光灿烂,暖阳照在他的眸子里,亮的跟清泉一般。
图书馆里,她看书,他看她,一切都那么美好。
时间如流水,在湍急的地形里流淌着,不断的分叉,又在一个不经意的角落交汇,通向大海。
...
十月很快过去,温宁市也迎来了冬天。
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夏斋约雅亦旋来图书馆。
“哈喽...早上好呀。”
大门推开,女仆从风雪中走进来,跟他打招呼。
她在白色毛衣外面套了一件风衣,下身是休闲裤,脖间系了蓝色的围巾,非常好看。
刚进门,雅亦旋就呼了两口白气,“这个鬼天气真是要命..”
“喝点什么?”夏斋帮她把门关上。
“红茶就行。”
她往里走,“狗仔先生今天找我做什么?”
“聊聊天而已。”
图书馆里面传来声音。
雅亦旋看见了姬幼菱与安若坐在一起,愣了一下。
“你成功了?”雅亦旋侧过头,轻声在夏斋耳边说。
“很接近了。”
他摇头,“但还差一点。”
小女仆捂着嘴,露出好奇的眼神。
“哪一点?”
夏斋轻轻敲她的额头,后者吐了吐舌头,
“...又不告诉我。”
女仆坐在姬幼菱的身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同时,还不忘看一眼安若。
察觉到了雅亦旋的眼神,安若缓缓抬起头。
“这是新来的?”
“...”
雅亦旋感觉她的眼神不大对,“什么新来的?”
“别想太多。”姬幼菱又给夏斋倒了一杯红茶,“好好珍惜这一段时间吧,有些人以后就见不到了。”
雅亦旋怔了一下,本能的警觉起来,“怎么了,我要死了吗,大小姐为什么这么说?”
“要死的不是你。”姬幼菱安慰她。
大小姐和安若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看向夏斋,后者侧过头,全当没看见。
“...”
过了一会儿,夏斋转开话题,“你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吗?”
“...”
听到这里,小女仆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什么赌约..我全忘了。”
身后传来笑声,雅亦旋扭过头,发现自家大小姐和安若都没什么表情,一副严肃的样子。
“...出去说!”
...
外面天光明媚,浅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堆积在遥远的天边。
雪花在空中落下来,掉在夏斋的肩上。
雅亦旋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你已经有三个了...也该知足了,人家只是一个纯情小女仆,这也要下手吗?”
夏斋扭头看着她,很久没说话。
雅亦旋缩了缩脖子,一副胆小模样。
“我调查了分家的事情。”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雅亦旋挑了挑眉。
“就是瞒着你,才能调查的下去。”夏斋似笑非笑。
“唔...真是过分的说。”
没理会女仆的耍宝,夏斋自顾自的说:
“分家的大小姐,从来不止一位,里面一个,外面一个...很有趣不是吗?”
“哦哦...”
雅亦旋有些心虚。
“虽然不清楚这么做的理由,更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但结果是她成功混进来了。姬家内部有大问题,我想与姬昊离不开关系。”
“..总感觉是你看他不顺眼,故意扣个黑锅上去。”
“你猜对了,但是没奖励。”
夏斋缓缓往前走,“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姬家确实太乱了,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分家,你说对吧,亦旋...”
她抬起头,“你想整合所有分家?”
“那是以后要做的事情,现在的任务是等幼菱成年。”
说完,夏斋从口袋里拿出十字架,那是几个月前,收藏馆里取来的。
“十字架的作用,是重生,这一点亦旋再清楚不过了。”
“什么重生?”
雅亦旋咳嗽一声。
“请听我说下去。”夏斋礼貌的说。
“...”
“可是那天你拿到十字架,却发现它是破的...这代表了什么?”
“被人用过了?”雅亦旋弱弱的举起手。
“对,它被人用过了。”夏斋打了个响指,接着往下讲,“那么,亦旋觉得会是谁用的呢?”
“你。”
“那我是谁?”
“执法者。”
“对,执法者。”
夏斋点头,“以前我好奇父母的事情,直到后来才明白,我从开始就没有父母,那些朦胧的记忆,根本就是虚幻的...也是‘上辈子’的我所留下的后手。”
“重生之意,是重获新生。”雅亦旋轻声说。
“是的,所以上一代的人对那个执法者有印象,却完全不认识我。”夏斋自言自语,“夏向阳,其实就是我自己的名字。我所会的,在梦中锻炼的,一直是‘上辈子’的本领,所以才能进展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