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莹站了起来,急切分辨道:“娘娘说哪里话?这可冤枉死奴婢了。”
崔可茵微微一笑,道:“两情相悦,不是很正常吗?只是不知表兄意下如何?若是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我让顾卫收你为义女,为你们赐婚,你看如何?”
她是崔家的家生子儿,自小服侍崔可茵,并没有脱籍。崔可茵入主中宫,贵为皇后之后,封她为五品掌事,成为宫中最高品阶的女官。以她皇后跟前红人,五品女官的身份,嫁一个五品京官也算门当户对。但唐伦不同,他不仅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还是内阁首辅、兵部尚书的独子,名门望族唐氏之后。这样显赫的身份,就是当朝公主也尚得,配一个女奴出身的女官,便委屈了他。
但若是配内阁辅臣、户部尚书顾卫的女儿,便算得门当户对了。
绿莹感动得热泪盈眶,不顾地上积雪深及足踝,跪下磕头,道:“谢娘娘高义,只是……”她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只是小唐大人并不知道奴婢的一片心意。奴婢自忖出身低贱,这一生能远远看他,便足够了。”
以她的出身,能成为唐伦的姬妾便是幸事了,何敢奢望成为他的正室?
崔可茵扶她起来,道:“你不用妄自菲薄,待我问过表兄再说。你回去换衣裳吧。”
绿莹又是害羞又是欢喜,再次跪下给崔可茵磕了个头,才在小宫人的搀扶下回去,把被雪弄脏的裙子换下。
御花园中只见白茫茫一片,到处是雪。空气冷冽。崔可茵走了一阵,心绪淡淡平静,准备回去,在半道上遇到赶来侍候的绿莹。
刚回到暖阁,坐下用手炉暖手,宫人报唐伦来了。
他被华世勋邀去喝酒,两人一文一武。原不同道。但华世勋为人豪爽,又有心结交,言语之间多有奉承。他是三品武官。又是皇帝亲军统领,权柄极重。唐伦为人狂放不狷,偏有一样,豪爽之人很对他的脾气。因而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喝得大醉,由五果搀扶出了东华门。上了马车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未时了,听说崔可茵宣,不知什么事。梳洗更衣后赶了过来。
崔可茵责怪他醉酒,他很不以为然,道:“又没误事。怕什么?”
问他学生的事,他道:“那些蠢货枉自读了圣贤书。别人几句话一煽动,便连性命都不顾了,提他们做什么?”
毫不掩饰的鄙视。
崔可茵道:“学生们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历练,不免轻易被人误导,再加上齐奈又是大儒,多有著作问世,他们为他请命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齐奈不是祭酒,他们也会为他出头的吧。
唐伦不愿多谈学生,道:“乐乐呢?”
崔可茵道:“你又找他做什么?”
唐伦只是笑,过了一会儿,道:“不如你把他交给我带一段时间?”
“那怎么成?”崔可茵白了他一眼,道:“你喜欢小孩子,自己生去。你也不小了,还天天这样浪荡,难道就不能好好说一门亲事,再生个宝宝么?姨母盼抱孙子,盼得头发都白了。”
大姜氏保养得宜,满头青丝一如年轻妇人,哪里有半根白发?崔可茵夸张了些。
唐伦斜睨崔可茵,只是把玩喝茶的茶盅。
崔可茵嗔道:“不过是一个极普通的茶盅,你要,便送你,何必这样把玩?你且说说,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为你说媒去。”
唐伦心头一股怒气升腾而起,把茶盅重重往炕几上一放,恶声恶气道:“你是做媒做出瘾来了吧?我的事你不要管,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说完扬长而去,把崔可茵怔在当场。
绿莹一直在旁边服侍,偷偷用星星眼看唐伦,听崔可茵提起他的婚事,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忐忑,没想到他竟发作起来,怒冲冲走了。她心里难受得紧,上前伏在崔可茵膝上,呜咽道:“娘娘。”
崔可茵轻抚她的墨发,道:“看来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
正因为心里年龄还没长大,所以年过二十,同龄人的孩子已能跑会走,他还不愿被婚姻束缚。
崔可茵很自然的这样认为,全然没想到唐伦坚不成亲,是因为另外的原因。
绿莹道:“奴婢有时候想,如果能在他身边服侍,能天天看着他,便是福气。可是,奴婢若离开宫阙,便不能天天见到娘娘了。”
崔可茵只想让绿莹堂堂正正嫁给唐伦为大妇,从没想过让她以婢女身份在他身边服侍,听她这么说,显然对他爱意深重,不由叹道:“傻瓜,你若身为婢女,有朝一日他娶了大妇,哪能容你?你是我的女官,就是勋贵之家也嫁得,又怎能给人为婢?”
绿莹没有说话,只是把脸伏在崔可茵膝上,像一个无助的婴儿。
崔可茵哄了好半天,直到周恒回来,一见两人这个样子,道:“这是怎么了?”
唐伦来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走,显然两人没谈到一块去。这让周恒的心情好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便软和了,脸上出露出笑容。
见皇帝来了,绿莹跪伏于地。
崔可茵从容起身,行礼道:“参见皇上。”
周恒见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显然是气还没有消,把服侍的宫人都摒退出去,走过来搂住她的肩头,道:“还生朕的气么?”
崔可茵甩开他的手,道:“岂敢。皇上是一国至尊,想朝谁发火就朝谁发火,想生谁的气就生谁的气,臣妾不过一介女流,哪有生气的权利?不过是一个出气筒,由着人发作罢了。”
周恒哈哈大笑,道:“还说没生气?这话酸得朕的牙都掉了。”
崔可茵一本正经道:“皇上的牙掉了么?那快宣王太医进宫瞧瞧。哎哟,王太医不会看牙呀。欢喜,太医院里谁会看牙呀,快宣进来给皇上瞧。”
她说得煞有介事,倒让应声而入的欢喜不知如何应对。
周恒放声大笑,只觉一天的郁闷之气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挥手示意欢喜退下,再一把抱住崔可茵,道:“小茵茵,你太可爱了。”
当日,她就是用这副呆萌的样子骗过太后的吧?(未完待续。)